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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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爻上神出关之后，曲瑶仙子便被无情镇压了，说是罚她面壁思过，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放出来。
辰隐仙君终于不再提心吊胆地怕遇着曲瑶仙子，他在我这里吹牛喝酒快一个月，终是忍不住寂寞跑了出去。他一路跑到月宫，屁股都没坐热，跟嫦娥仙子还没说上几句话，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他爹就气势汹汹带着一干人把他绑回家了，估计没个一两百年也悬。
神仙大都各司其职，水君布雨，月老牵线，老君炼丹，降妖伏魔......人人都有分内的事情要做，若实在闲得没事干，那就去下凡历劫去。
但娘亲严令禁我下凡，历劫也好游玩也罢，我是被禁足在这天界了。
曲瑶仙子和辰隐仙君走后，这偌大的紫栾殿就剩下我和临嫣，倒是怪寂寞的。
幸好每日还可听着隔壁的琴声解乏，我倒是不讨厌同徊颜上仙相处，但若是与他太过亲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良苦用心？我失忆就是要忘记他啊。所以，我也尽量不出门，怕遇着他极尴尬。
今日，隔壁的琴声却没有传来。
我支着下巴，看着临嫣在凉亭里布菜。
我道：“今天怎么就没有了呢？”
临嫣问我：“没有什么？”
我道：“今天怎么没有肉？”
临嫣笑着把一道菜递到我面前：“来了，你喜欢的肉。”
肘子炖得酥烂，浓油赤酱，入口即化。
我尝了一口却觉得索然无味，实在是格外无聊。
侍从匆匆而来向我请示。
“禀主子，徊颜上仙求见。”
我愣了半晌才会过神来：“啊？他来干什么？哪有饭点来做客的？这不是故意要吃我家饭吗？”
临嫣笑道：“你去问徊颜上仙，若他吃了便请他进来，若没吃就请吃过了再来。”
侍从点点头离开。
我蹙眉小声问临嫣：“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小气。”
临嫣掩嘴笑道：“无妨，徊颜君不会在意的。”
他不在意，我在意啊！
徊颜君一身白衣若雪，正襟危坐于我身侧。
我小心翼翼问他：“仙君找我何事？”
他道：“华垚......今夜月色真美。”
我：“.....”
这话，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往下接了。
我讪笑道：“对对对，是挺美的，我以前同辰隐仙君赏月时，他总叨念月宫里的嫦娥仙子，这不前些天一出门就去月宫溜达了。”
他道：“我可以陪你赏月。”
我：“？”
他又道：“辰隐仙君做过的......“
我不知他会再说些什么惊骇世俗的话来，忙打断他的话：“这辰隐仙君可不是在我这里白吃白住的，他得每天洗衣做饭挑水砍柴！”
他微微扬起一个笑：“好。”
这回我更听不懂了。
我：“？？？”
这要是换作别人准被我轰出门了，谁让徊颜上仙是个清雅和煦，温柔款款的美人呢？
这美人厚起脸皮来，还真是所向披靡。
徊颜上仙莫名其妙就在辰隐仙君的屋里住下了。
琴声日日悠长，我竟渐渐有些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每日都会来同我说上几句话，可他又不似辰隐仙君那般喜八卦趣闻，有时无话可说，他便开始弹琴，琴思悠悠，分外催人，我往往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第二日便在自己的床榻上醒来。
今日，华垚仙子悄悄派人送来口信，说她放风在即，让我备好美酒佳肴静候佳音。
她兴许还不知道辰隐仙君被抓回家的事情，一路兴致勃勃走进紫栾殿里，正瞧见徊颜上仙颔首微笑。
曲瑶紧挨着我坐下，神情古怪，在我耳边嘀咕：“......他怎么在这里？”
我解释道：“朋友.....朋友嘛。”
曲瑶问：“那另一个朋友呢？”
我道：“小曲瑶，另一个朋友.....他......又被家里抓回去了。”
曲瑶的神色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她翻了个白眼，愤愤道：“窝囊。”
徊颜上仙应是第一次见曲瑶仙子，他倒没什么架子，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甚至主动起身拿起白玉酒壶，替曲瑶斟上一杯桃花酒，淡淡的酒香弥散开，他说道：“那日多亏了仙子，小仙敬你一杯。”说罢，便一饮而尽。
曲瑶有些受宠若惊，她只在其他仙子口中听说过这位上仙，向来对招蜂引蝶的男人没什么好感，当即说道：“徊颜上仙客气了。应该的，谁让我与华垚是好友呢。”
好友这两个字还特地加重了语气，曲瑶一边用眼神瞟着徊颜上仙，一边伸出长臂搂住我的肩膀。
这一餐吃了许久，曲瑶也喝醉了，我和临嫣把她搬到了闲置的内室安顿好。
等我回到酒桌上，徊颜上仙竟也有些醉意了。
他喜饮茶，极少喝酒，此刻却面色微醺，神色迷离，正支着侧脸盯着我看。
我道：“徊颜上仙，你醉了。”
他却说：“华垚，我没有醉。”
清清淡淡，声音听着倒还正常。
我本想将他扶起来，谁知扶到一半一个踉跄，两人竟前后都倒下了。
他高大的身体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我使劲将他推开，却始终无果。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颈间，我只觉得脸颊滚烫异常，我道：“徊颜上仙，你先起来。有人要来了。”
他浑身滚烫，神色迷离，眼里的那抹翠色已变得格外浓艳。
他的胸膛贴着我的胸膛，他的手抓着我的手，两颗心怦怦直跳，只听他说：“垚垚，我......”
后面的话我没再听清，满脑子都是那句“垚垚”，我何时有了这样的称呼？
身上忽然一轻，徊颜上仙被打晕了滚在一边伏在地上，曲瑶仙子的一张大脸却凑近了，我吓得失声尖叫：“曲瑶！你不是喝醉了吗！你别吓唬我了好吗？”
曲瑶笑吟吟道：“我要是不装醉怎能看到这一出好戏？是不是呀？垚垚？”
我黑着脸躲到房间里。
可怜的徊颜上仙就这样躺了一整晚。
翌日，我梳妆打扮完依旧憔悴着一张脸，走进院子里，曲瑶仙子和徊颜上仙已在喝茶了，只是二人相处的气氛有种剑拔弩张的微妙。
曲瑶见我走来，朝我挥手：“垚垚，来喝茶呀。”
这声垚垚又让我忆起昨日之事，红霞禁不住飞上脸颊，我慢吞吞朝他们走去，徊颜上仙先是冷然地看了眼曲瑶，然后又温柔款款让我坐下喝茶。
他柔道：“垚垚，这是新进的春茶，你尝尝。”
“哎，好嘞。”
曲瑶夺过酒杯，一饮而尽，故作赞许：“好茶！当真是好茶！”
气氛瞬间就凝滞了，徊颜上仙漂亮的五官微微扭曲了，他道：“曲瑶仙子若是喜欢，我差人送到府上便是。”
曲瑶佯作无辜：“不是你让我喝的吗？不是你叫的垚垚吗？我曲瑶也是叫瑶瑶的呀？”
徊颜上仙的脸有些阴恻恻了。
我赶紧打圆场，道：“曲瑶仙子就是心直口快，爱开玩笑。她确实叫瑶瑶，我和辰隐仙君常常这样叫她。她师父南爻上神不是也可以叫爻爻吗？”
曲瑶：“......“
曲瑶仙子和徊颜上仙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曲瑶志满意得地跟我说：“今天徊颜上仙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厉害吧！华垚！是不是很解气！”
我道：“你就不怕他发飙？”
曲瑶摇头晃脑，信誓旦旦：“我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不过嘛，这上仙到底是端雅方正，都这样了竟还能忍住不发脾气，要是辰隐那厮估计早跳起来骂我了。”
我笑道：“你最近总提他，你想他了？”
曲瑶气急败坏：“鬼才想他！我是这几日骂不到他，有些不太习惯。”
我道：“所以你想他了。”
曲瑶：“你......”
曲瑶仙子在我这里闹了几日便回了真羲宫。
说实话，我对徊颜上仙还是很有好感的，与这样一个大美人每天朝夕相处，他还对你嘘寒问暖，柔情蜜意，想不心动都难。
只是有时候，我反问自己，这样对得起以前的我吗？
我每次这样扪心自问，翌日便会对他冷上几分，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同他呆在一起。
我心里分外迷茫，若是告诉曲瑶，曲瑶定会让我离他远一点，我若是告诉临嫣，临嫣又会支持我与他在一起，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直到有一天辰隐仙君的父亲派人到天界送上请柬。
婚期定在一月之后。
曲瑶仙子知晓后，便不怎么来了，我去真羲宫寻她，她也总是找借口避而不见。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我忍不住强行闯进了真羲宫。
曲瑶正合衣浸在瀑布的冷泉里凝神修炼，冷泉泛着森然的寒气，仿佛能一路冷进心里。
我劝她：“曲瑶，你若是放不下便去找他啊！辰隐仙君也肯定放不下你！”
她的语气却分外平静，只是冷泉底下的手指却被深深扣进掌心的肉里。
“几万年了，他若是放不下，早就来寻我了，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这话分明就是放不下啊！
两个同样变扭的人，怎样才能正视自己的真心呢？
赴宴的路上，我忧心忡忡地问徊颜上仙：“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很喜欢却要说不呢？”
他停住行进的流云，沉默半晌，回答我：“因为......害怕吧。”
因为害怕结果，所以不敢面对。
我自己不也是这个样子？害怕过去的回忆，不敢面对如今的真心。
水君独子的婚事自然是办得风光体面，三界排得上号得仙家不是亲自赴宴就是差人送了厚礼来。
我在宾客云集的礼堂上，一眼便望到了辰隐仙君。
他着头戴玉冠，身着红衣，素日最爱的扇子却只紧紧系在腰间，正冷着一张惨白的脸随着东海水君认识各路仙家。
他看到我时，脸上勉强有了一丝笑意。
辰隐仙君：“华垚，你来了。”
东海水君带着儿子向徊颜上仙问候：“徊颜上仙，您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臭小子，别木着，快招呼客人！”
辰隐仙君懒洋洋应付着父亲的鞭策：“爹，我知道了，我们本来就认识的。”
远处又有几位宾客姗姗来迟，东海水君忙着去招待他人，辰隐仙君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吊儿郎当问我：“华垚，你们怎么又在一起了？哦，不对，这个又字可用得不对。“
我正色问他：“你倒是成亲了，那曲瑶怎么办？”
他嗤笑了下：“她指不定怎么嘲笑我呢！她要是看不惯，也找个男人成亲便是了。”
听了这话，我有些生气：“辰隐君，你不知道她很在乎你吗？”
我并没有看到那希冀中重燃的火焰，只听他木然地说着：“我们之间......该有一个结果了。”
新娘的家眷跑过来推推搡搡把辰隐仙君引到新娘那边，两人一左一右并肩站立，接受着众人诚挚的祝福。
我木然地看着，心中有些难过。
左手落进一个温暖的掌心，徊颜上仙已不知不觉站在身侧，他看着我，目光淡淡的，他说：“华垚，我们走吧。”
我摇摇头，把眼泪憋进心里：“无妨，来都来了，观完礼，我们再回吧。”
我一生只参加过两场婚宴，每一场都让我觉得分外难过。
回去的路上，我转道去了雾兮山。
他们曾告诉我，这是我儿时居住的地方。
山顶上，一个食指高的娃娃正光着膀子，满山顶追蜻蜓，不小心撞进一个温暖的胸口。
他瑟瑟探出脑袋，看到眼前人时忽然就大胆了：“这不是以前住咱们山里的小哥哥吗？小哥哥，你后来去哪里了？我们都很想念你呐！”
徊颜上仙目光柔和，他抬着掌心，缓缓把它放置在地上，道：“我迷路了，刚刚找到回家的路。”
桃桃又问：“回家的路在哪里？你家又在哪里？”
我听着它与徊颜上仙奇怪的对话，情不自禁朝一棵万年古树走去。
它立于一众芳草中，满树红枫摇曳，秋风飒飒，枫叶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肩头，吹起又零落。
跌宕起伏是人生，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既然已是过去，我又何必沉湎。
我曾经那般固执，如今仍偏要固执，每一次有花折空枝，固执是自己，难受也是自己。
如今我终是懂了。莫待无花空折枝，当是珍惜眼前人。跟着心走，那便是回家的路。
蓦然回首，徊颜上仙便立于不远处，虽是近黄昏，夕阳却无限好，他逆着光，正朝我默然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