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粉海豚的获取报告》丞丞德音

4、1.4

　　之后的几天，只要店里不忙我就往海边跑，老姑看我老外出就问我到底出门干啥去。

　　突然想到上次接连中奖的事情，我装着吉他脑子不清不楚地说：“我去搞事业。”

　　林青以为我到海边会有创作灵感，也没拦着我，给包里塞了牛奶和饼干，说家里她给我留着饭，要是饿了就回家吃。

　　我绕过店里几束百合花，临走的时候自己又转身回到店里。我跟姑姑打了招呼，便挑了只最大的百合放在背包里用链子扣好，踩着新买的单车往熟悉的海滩骑去。

　　这一次我又唱了Loving Strangers，但自我感觉唱地不好，弹琴也老飘，归根结底可能因为我余光时不时就去看底下的那片礁石注意力根本不集中。

　　有些沮丧，唱完最后一句，那头粉色的生灵还是没有出现，它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出现过了，这么漂亮，真想再见一次。

　　不知道海豚是不是也有窥探人心的能力，正当我抱着吉他发呆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时，余光晃到了放我背包的石头边上。

　　我的背包放在石头上，那朵百合花也跟着侧倒，花朵翘出石头虚虚地将花瓣露在海水之上。

　　这时，只见海面上荡起长条状的涟漪，一个粉色的影子露出半个脑袋，歪着头打量这朵百合花。

　　它好像从没见过这植物，原地转了一圈后，小心翼翼地伸出长长的嘴巴去轻碰百合花瓣。

　　百合本就不稳，被它这么一碰，加上海风这么一吹，啪嗒一下，整朵大花掉在了它的脑袋上。

　　我见它被吓了一跳，原地喷出一条水柱去滋远百合，不由就哈哈笑出声。

　　它仰头看到我，发出阵咿呀的声音，接着兴奋地跃出水面，不住地朝我叫唤。

　　“嘘，别叫，被发现就糟了。”

　　我形容不出自己内心的兴奋，它竟然真的回来听我唱歌了，我唱地这么烂它竟然也能听着声游过来，顿时有些感动。

　　“你怎么就找过来了？不是说过自己游来很危险吗？”

　　我坐在背包旁边的石头上撑着头打量这头粉色的海豚。

　　它又歪着脑袋看我，好像不懂这话的意思。

　　朝它伸出手，他在我手掌的正下方游了两圈，然后趁我不备突然轻轻跳起嘴巴碰到了我的掌心。

　　那天它陪着我呆了很久，我跟它说中彩票的事情，还把自己画的梦中粉色海豚给它看了。

　　不过比起我的画它好像更喜欢听歌一些，看它在我脚边游来游去就抱着吉他笑道：“你啊，如果像人一样就好了，我就能把你带到家里，我家有钢琴，有小提琴，有架子鼓，你可以随便玩。”

　　听到这话，粉海豚晃晃脑袋朝我叫唤两声。

　　后来我下水抓它尾巴去吓唬它，我说我要把它拿去卖了，这句话它好像听得懂，奋力地不让我够着，跟条泥鳅样地到处溜。

　　最后实在是抓不住它，折腾出的水花把我头发都打潮，我在水里站起来撑着腰有些累，可这头鱼倒好，它好像对我生气了，对着我的脸吐了一溜水柱。

　　那天之后我俩约定以后我弹吉他给它听，它可以远远呆着，不必要靠地太近。

　　之后的几天它都乖乖的没有靠近海滩，我依旧坐在那块礁石上弹吉他，有次陈叔和他媳妇路过给我带了瓶西瓜汁，他坐在我身边弹了我的脑门，说：“你小子天天坐在这对海弹琴啊？”

　　对他点点头，我看远处海面有几圈涟漪，晓得它一定又来了，真是的，一条鱼这么不合群成天往我这靠容易被孤立的。

　　可我内心莫名很得意。

　　之后连着几天没去海边，因为姑姑病了在岛上的小诊所里吊针，我得帮忙照顾她并照应店里的生意。

　　颠着锅炒菜，把饭和菜分别放了两个盒子打包，我从厨房解下围裙出来准备给姑送过去。

　　这时我拎着保温盒下楼，将盒子挂在单车把手上，才将它推离出侧边的墙角，就看到店里有客人。

　　其实要说花店的生意好，其实不大行，第一是因为都是质朴的岛上居民，成天想的就是靠海吃饭生活，再一个就是岛上女孩少，所以来买花的大多是上岛旅游的游客和过生日的小姑娘，男孩子多半不会亲自来店里选。

　　我抬头看到个身影在店里站着，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人的脑袋被花朵挡住，不过看其的穿着我估摸是个男孩子。

　　推着我的红单车绕过花团，抬眼间却见到沅林穿着米色竖条纹的白外套站在一盆白玫瑰面前朝我招手。

　　不晓得我到底在失落什么，但很快我就将空落落的情绪掩盖下去对他笑笑。

　　“沅林，今天怎么有空来店里找我？”

　　他蹦蹦跳跳地凑到我身边，指着放在店门口的吉问我能不能教他。

　　“行啊。”我到门口上手摸了摸他的琴，仔细一看略有惊讶：“老吉他了，还是木棉做的。”

　　沅林点头，说这把琴是他表兄的，但他表兄念完书就不弹了现在连怎么调音都不会。

　　“你怎么突然想学乐器？”我问道。

　　他倒是回答的很干脆，说要学成到学校里泡妞。

　　我笑笑，指着身后的柜台对他说：“让我教你可以，但你帮我看个店，等会我给林青姑姑送完吃的就回来。”

　　出门前我又嘱咐道如果有人来买花就照着花盆上的tag给人家算价钱。

　　他点头，目送我骑着单车远去。

　　我沿着海边骑，去诊所有很多条小路，眼下这条道是距离海水最近的一条。路上行人不多，我时不时就扭头往大海看去。

　　自己也不晓得想看到些什么，晃晃脑袋回过神专心看路。

　　到了地方，老姑右手吊着点滴左手拿着西瓜，和医生聊地热火朝天，她见我进来，接过饭盒就让大夫和她一块吃。

　　那大夫我没印象，起初来的时候还以为我自己记性不好把熟人给忘了，但后来姑跟我说，这大夫叫杨宸，前几年才到的岛上，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别欺负人家。

　　我随口应了声，给她打开盒子喂饭。

　　林青老姑难得等我伺候一回，跟个大爷似地半躺着，我瞅着她飘忽的目光，确定她正盯着人家杨大夫看地起劲。

　　“喂喂喂，好好吃饭。”我用勺子敲敲饭盆，无奈地也跟着回头扫了眼正给老妇人看病的杨宸。

　　他好像和我差不多高，但白大褂穿在身上看不出体格。

　　我塞了口米饭进老姑嘴里，嘟囔着说：“大热天的穿什么大褂，热死了。”

　　林青先是瞪了我一眼，随后看着医生左开方右拿药的，不禁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大热天的，男生穿这么多做什么。”

　　“现在不正是展露身材的绝佳季节吗？”

　　我对她的话表示无话可说。

　　后来杨宸那边忙清楚了，就走过来问姑姑要不要喝水。

　　她满脸开花地说好，我做出一副无语地表情。

　　之后杨大夫坐下来同我们聊天，我问他林青姑姑身上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很严重的疾病。

　　姑姑以为我又要没大没小地调侃她，便一直用眼神威慑我。

　　杨大夫倒是摇摇头，说没发现，当下我姑姑只是身子有些虚，又得了热感冒，打两天针回头他开两付药就能好。

　　我说：“医生你要真发现什么重大疾病别瞒着我们，不然我俩单独聊聊不让我姑听见。”

　　林青听到这奇怪地看着我，她坐直了身子严肃地问：“你哪里来的这问题？”

　　我也懒得瞒她，将我父母之前跟我说的话都给她讲了。

　　得知在我们眼中她已经是个重病缠身的将死之人，林青先是琢磨了几秒，然后伸出只手挥我脑袋，笑骂道：“他们骗你的！”

　　我歪头啊了声。

　　“你爸妈先前跟我打电话说，他俩想去夏威夷度蜜月，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就让我照顾你。”

　　啥？我有些发懵，我老爹老娘去度中老年蜜月去了？我又不会妨碍他们把我支到这小岛上来做什么？

　　“他们说你成天就窝在乐器堆里，想让你到我这来换换心情。”林青和杨宸相视一眼，双方都笑了。

　　不知道杨宸跟着笑什么，我只是觉得自己被爸妈算计了，有必要骗我还织这么大张网吗？

　　“我也是不需要你照顾，不然我就假装我得了绝症让你成天伺候我。”姑姑笑眯眯地盯着我看，她漂亮的眸子倒影着我懵逼的表情。

　　她哈哈笑笑：“哈哈哈哈哈，能制裁你的果然你有你爹妈。”

　　之后老姑打完针还不愿意回店里，我便先拿着便当盒回家。

　　路上我拿起手机给爸妈打电话，他俩像是故意的，全设置了关机。

　　我很少玩朋友圈，于是当即点进我父母的头像去查看。

　　只见无数的新照片发布，配的文字让我泪流满面：

　　溪缘妈咪：夏威夷第一天，和老公坐了游轮，没有儿子的日子真美好。

　　溪缘阿爸：夏威夷第二天，和老婆吃了烛光晚餐，没有儿子的夜晚真的很美妙。

　　我一条条刷过去，脸黑地一塌糊涂，于是运作我的小手指，在最新一条下边评论：“你俩忘记屏蔽儿子了。”

　　把手机揣回兜，重新骑上单车往回走。

　　到了地方，我将车停在院子的菠萝蜜底下，几朵红色的小花被我的动作打扰，纷纷从枝干上掉落到我单车篮子里。

　　我没管被风吹乱的头发，揣着兜进到店里。

　　我叫了声沅林，他没应，我朝柜台扫上一眼，发现这不靠谱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