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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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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颜府一呆便是半月,这日子却是做非人以来难得的安逸,连带日光也分外慵懒,因为德瑞厌光,所以白日里桑嬗多是呆在楼里为他守护免得有人打扰,可这差事轻松地很,桑嬗坐在窗前,一坐便是一天,看日头从东边慢慢地移到西边,感受光丝一缕缕地穿过指缝,总让她回想起那些在闺阁中的日子。
笑颜若花,裙祙飞扬,团扇扑蝶,忽遇青衣儒雅,欲语还休,低头嗅青梅。
想着想着,便觉得惆怅心疼,却无计可施,转眼又是一天,回望了落日已到阁角,又到了去暗房唤醒德瑞的时刻。
日渐偏西,洒入房间的光线一寸寸湮没,房间里传来响动,她在门口顿了一下,扣响房门,然后进去。
这个时候,德瑞照例站在窗前,面向着窗外,桑嬗没有出声,等待他收回眺望落晖的目光转过身。
“更衣吧。”他微侧头朝我说道,夕阳最后温暖的光在他的半张脸上明明灭灭,竟让她有种沧海桑田的沧桑,是她花了眼吧,紧忙垂了眼,从衣架上拿了件宝蓝绸繁花菱的长泡,为他着上,配了白玉的腰带,和田玉的坠子,然后蹲着细细地替他拉直了衣摆。
这几日,颜府很是热闹,总是宾客满席,不忘叫上才子德瑞,一同弄墨作文,桑嬗很庆幸这晚上也能偷得一星半星的闲逸。
桑嬗感到头上有风拂过,然后有只手放到发髻上,她正在抚平褶皱处的手停顿下,无预警的,头发被狠狠揪起,根根绷直的头发,紧连着头皮,生疼生疼。
头不由主地向后仰,一半是被那手操纵,一半是为了减轻点疼痛。
仰着头不可避免地正视他的脸,碧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紧紧盯着她,里面汹涌澎湃着复杂的情绪,桑嬗只看出他在极度地愤怒,还有其他一些猜测。
他在气什么?一边忍受头皮似乎被撕裂的痛,一边还要暗暗地想,是什么原因,然后叹气,为什么这个身体做的与真人无二,让她要承受一样的伤痛,最后发现她其实很无聊呢,还有心情和余力去想这些乱七八糟。
大概看出桑嬗的注意力分散在别的地方,这让德瑞更怒几分,手里的力道加重,她的头被用力地向后弯折。痛!从头皮而来的剧痛让她清醒了些,面前的人还在盛怒中,还是先安抚了他解救她的头发才是最先要做的。
桑嬗不语,用眼睛看着他,等待他说出原因
他见她这样,倒似乎更是气愤,手上用力地一抓一拖,再一推,她像个牵线木偶随那手牵动,最后被掷于地上
半趴着,手撑着地将四散的头发拢起,皱眉看向他。
他冷笑地看着她,半举起的手里抓着一缕长发及一根翠玉簪,“你倒是厉害呢,不知是与谁花前月下得来的这东西。”
别过头去,不去理他在那冷嘲热讽,“怎么,倒不开口了,怕是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不敢让人知道罢,哼,还以为你有多念旧情,怕现在已经把那李子文忘却了吧,果然水性杨花啊。”
刺,深深扎入,痛入骨髓,为什么,还要提起他,提起原本她已埋葬的过去?她不是已经成为桑嬗,已经不再是林若冉了啊,可是为什么心还要痛?还会感觉在滴血?以为那块已经结疤已经是铜墙铁壁无人可伤害的伤口,为什么只是一句话,便活生生裂开,血肉模糊?
原来她没有她以为的那般坚强么?按住心头突突的痛,她掉过头,死死地看着他,话从舌尖里吐出,“这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像是听到极好笑的事情,仰头狂笑,“你哪一个地方都与我有关,想和我撇清关系?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是的,这身上下皆是他所赐予,塑造了现在的桑嬗,但是属于她的也只有唯一这根簪子。日光下俏颜如花,伸手展开,翠簪一枚,“姐姐,这个送给你,你戴上一定好看。”姐姐……恍惚中,她以为是另一张笑靥,对她喊着“姐姐,你真好看,我最爱姐姐了……”
桑嬗向德瑞伸出手,坚定地道,“还给我。”
太阳已下山,月还未上梢头,楼里漆黑无光,他对着她却看不清面目,沉默横亘其中,桑嬗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为他不寻常的默言。
半晌,他冷哼,“既然你要,便给你吧。”
随之, “叮”的一声脆响,是掉落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她的心揪起来,像被无形的手紧紧地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