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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十五)
      觉意说这次放假只能在家待半月左右,我暗暗伤心,都来不及帮觉意做一件新衣裳。
      觉意回家后,除去刚回来那两三天,基本上整天都在外边。
      有天晚上睡前,我看着觉意坐在桌前看信件,想到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不知道多陪陪我,心里一阵苦闷。
      我将心里的想法告诉觉意,他并没有如我所想的安慰我,而是说:“绪因,我也想多陪陪你。每每我和你在一起,我的心里都充满了幸福和满足。可这不够,绪因,我想让全天下的人都像我们一样幸福。当今世道艰难,遍地腥云,满街狼犬,我在这一隅之地图快活心里是充满了罪恶感啊。”
      他总是把天下放在嘴边,常常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也是一位女子,也会思念自己的夫君。
      (十六)
      觉意有天中午回家,偷偷告诉我,傍晚他要去十锦祠开会,需要我去帮忙打掩护。
      因最近街上总有官兵巡逻,朝廷大肆抓捕革命党人,觉民说他们的一切活动都得万分小心。
      我其实不太知道革命党人是什么,但我隐约懂得,革命党人就是在和朝廷“作对”,十分危险。不过觉意说,他就是帮忙写写革命相关的进步文章,不会有什么危险。
      觉意说本不想让我去让我置于危险之中,但他的朋友们,除了他,家里只有年迈的老母亲,逼不得已,只有让我装作卖东西的妇人,站在十锦祠外看有没有官兵途径。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作为他的妻子,不论他做什么,我都应该支持他。
      等用过晚饭,我便向公婆说,我想让觉意陪我去河边走走,公婆只提醒我们注意安全,我和觉意就出门了。
      我和觉意到达十锦祠外,看到七八个和觉意差不多穿着打扮的男子,觉意笑着上前去和他们拥抱,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
      觉意打完招呼,走过来将我的手置于掌心,他轻轻地在我的手上哈气,“冷不冷?”
      我笑着摇摇头,催促他快去忙自己的事。
      等我约莫在借来的摊位前站了两个时辰,觉意就出来了,他站在我面前,夜色太浓,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见他浅浅的呼吸。
      他走在我面前,蹲下身,回头看着一脸莫名的我,笑了,“绪因,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你也累了,这里离家又不远。”
      我摇头,他日夜操劳,我怎好意思让他背我。
      他像是没听见,手往我腿上一勾,我不受控制地趴在他背上,他得意地笑了声,稳稳地背起我,一步一步地走着。
      我勾着他脖颈,脸靠在他的肩膀,心里是十万分的满足和喜悦。
      能和觉意成为夫妻,定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他总说,能娶到我,是他的福气。我能嫁给他,又何尝不是我的福气?
      “绪因,我总觉得院子里空落落的,要不我们移植一棵芭蕉树吧,夏日还可以在树下乘凉,真的美哉,美哉!”
      我在他耳畔轻笑:“傻子,等你放樱花假回来,夏天还没来呢。”
      他不在意地说:“这又如何,我想什么时候乘凉,就什么时候乘凉。”
      “傻子……”
      他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哼”声,颠了颠我,我吓得赶紧搂紧他,他哈哈大笑。
      幼稚!我恨恨咬了口他的脖子,他侧着脸看着我,表情暧昧:“娘子,晚上再咬……”
      饶是我十几年的良好教养都让我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浑人!”
      去了一趟日本,说话都这么不知羞了!

      (十七)
      再过两日,觉民又要离家,我下次再见他,又得要明年的三四月去了。
      他今日尤为自觉,用过早饭也没有出门。等我把伯新带到婆婆房里去之后,他悄悄拉着我往后门走。
      我“诶”了两声,拉住他:“去哪儿啊?伯新的袜子我还没有做好,我还得去——”
      “今天不管这些,我带你去河边放风筝。”
      觉意露齿一笑,又牵着我,我这才看到他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燕子形状的风筝。
      我一边走一边看那个风筝,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风筝在哪儿买的?怎么感觉做工不太好。”
      “你猜?”
      我摇头,“不猜,你爱说不说!”
      觉意理了理我额头的刘海,屈指轻弹了下我的脑门:“我做的。”
      我捂着额头,憋着笑:“怪不得,你看那个燕子的尾巴,都是不对称的!”
      难得看到觉意窘迫的样子,我捂着嘴笑,他可能是恼羞成怒,一把把我拉进怀里,“恶狠狠”地说:“我好心好意给你个惊喜,你却嘲笑我。哼,绪因,等会儿风筝我自己一个人玩儿。”
      大白天的,怎好在街上搂搂抱抱!我憋着气,推开他,嗔道:“你好不知羞!去了日本,把廉耻都忘了!”
      “绪因,你这是迂腐,我抱我自己的娘子,有什么错吗?”
      “不跟你说了!”
      我跺脚,提着裙子往河边跑。
      后面传来他的笑声,我发誓我今天不要理他了!
      (十八)
      觉意不久后又离开了家,他走的那天早上,我没有去送他。
      我假装自己还在沉睡,听着身边穿衣的声音,泪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面临和他的分离,可也是因为分离,让我们越发珍爱彼此。
      一眨眼,觉意已经去了日本两年。十二月的时候,觉意给我来了一封信。
      他说,他转入了庆应大学学习,学的是文科,专攻哲学,还兼修英语和德语。
      公公看到信之后,也是十分高兴地说:“了不起!”
      可不久,觉意从前的老师沈学监来家里做客,提到觉意从前在锦巷七星君庙做演讲,沈学监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他慢悠悠地品茶,说道:“亡大清者,必此辈也!”
      公公大骇,咳嗽几声,忙道:“学监万万不可说出此类话语!”
      沈学监摇摇头,安抚性地朝公公笑笑,“从前,您让我们好好管教觉意,可是我们都觉得,觉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他思想进步,才思敏捷,是远远超过了我们。您的儿子生来不凡,您要多宽容,才能养成他的浩然之气。”
      “学监谬赞,我儿资质平平,担不起学监的话。”
      “林老先生,觉意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今天来,是想告诉您一件事。前不久,我听说他加入了同盟会?我还听说,他现如今是伊州同盟会的骨干成员。”
      “这,这,就是最近朝廷说的乱党?”
      “不错,”沈学监压低了声音,“最近同盟会组织了多次起义,虽然都失败了,朝廷还是将同盟会视为眼中钉。我是希望你好好劝诫一下觉意,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朝廷岌岌可危,可一时之间,也是动摇不了的。”
      沈学监说完,就告辞了。
      我看着公公脸色发白,竟是快要坐不住,赶快叫下人把公公搀扶进房里。我又听到公公叫我的声音,走到塌前,他看着我,“绪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觉意在做什么?”
      我顶着他的目光,艰难地点头。
      “媳妇虽然不知道他加入了同盟会,可知道他不满朝廷已久,一直在参与这方面的活动。”
      “糊涂啊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就放任觉意——”还没说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慌乱地拍着他的背,然后和婆婆一起把他扶上床,婆婆拿着手帕拭泪,语气里也带着埋怨:“绪因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够装作不知道呢!”
      “觉意说他只是写一些进步文章,我以为,我以为不会有什么危险……”
      公公还在喘气,“你……糊涂啊……你赶快以我的名义给觉意写信,让他赶快退出什么同盟会,如果他心里还有这个家!”
      写完信后,我暗自担心,觉意是个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是一定要做到底的。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便收到了觉意的回信。
      觉意在信中写道:“大人所不安者,恐儿学非所用,将有杀身之祸,今习文科,文科主心理、伦理诸学,岂有学心理、伦理之人而得祸者。”以此敷衍过去。
      公公看了,更是气急攻心。
      公公婆婆商量着,这一次觉意回来,便不准他再出去。
      可没想到,觉意以学业繁忙为理由,来年的樱花假也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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