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喏言

8、这个春天很冷（二）

　　第七章这个春天有点冷
　　武市长骑着自行车上班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虽然没碰着，但脚也弄的生疼，只能踉跄推着自行车走到了兰陵市政府。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主管政法的金书记，金书记看见武市长那狼狈模样，差点笑了出来：“老武，你这是怎么了？摔着了？”
　　武市长看见坐车来上班的金书记差点翻白眼，没好气的说：“没摔着，就是脚有点扭到。”
　　金书记听着武市长嘴犟，从车上走了下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车把手：“一大把年纪了，该用车还是要用车嘛。”
　　武市长也不和金书记推脱，把车一甩，双手往身后一背就往大楼里走：“我身子骨硬朗的很，今早上是意外。”
　　金书记哈哈大笑：“你啊，老小孩老小孩说的就是你。”
　　金书记推着自行车追上武市长，在市政府大楼门口停下。武市长也没进去，等着金书记帮忙锁好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了他：“老金，你是管政法的，那群毒贩子你怎么安排？”
　　金书记接过武市长的烟，吸了一口，眼神一冷：“当然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肯定是死刑。”
　　武市长叹了口气：“我是说牺牲的同志。”
　　金书记闻言眼神悲痛，也同样叹气：“追封烈士是必然的。只是他们的家人。。。我是打算把烈士的家人接到城里来，方便组织照顾。”
　　武市长点了点头：“这是个好办法，不能让烈士家属寒了心。这事我们家吴主任也提过，说工委那能帮忙出面，给他们安排份工作。”
　　吴主任是武市长的爱人，分管着组织调动，她能上心，金书记自然也很高兴：“那好，要你们家吴主任多上心了。”
　　武市长摆了摆手：“应该的，分内的事。”
　　简短的聊了聊天，二人抽完烟便各自分开。最近大家都忙，武市长要忙着推动义务教育支援穷困区学校建设，金书记忙着清扫贩毒的残余份子，大家都想在1991年的年初开个好头。

　　武市长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仔细端详着挂在墙上的兰陵市地图，地图上有一个个小图钉，红色的代表着是小学，蓝色的代表的是中学。这偌大的地图上，市区中心明显图钉最多，然后向外逐渐减少，像河子浜所在的地方就仅仅只有一个小红色。武市长拿起一张表，上面是今年教育的拨款预算，他一边规划着预算一边郑重的思索该在地图上哪里扎下新的图钉。这每一个图钉代表着明年或新建或扩建的学校，是教育的希望，也是祖国未来建设重要的基石。他最近经常这样一站就在地图前站几个小时，除了中午吃会饭，这张地图就是他所有工作时间的承载物。

　　天有点黑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声将武市长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略有些不悦的皱眉，拖着酸痛的腿走到桌前接起电话：“喂？”
　　对话那头传来一女子清脆的叫喊声：“爸！，是我，慧慧！”
　　武市长眉眼舒展：“慧慧，怎么这点打电话来了？”
　　武慧慧那头笑嘻嘻的说：“我知道你的规矩，上班时间不准没事给你打电话。这不是已经到下班点了嘛。我听说你早上脚崴了，今天和建国特意回来看你。你早点回来一起吃晚饭啊。”
　　房建国，也就是武慧慧的丈夫，一个小学老师，他俩是大学同学。
　　武市长听见女儿来看他，自然高兴：“行，那我一会就回去。叫你妈少做点菜。”武慧慧是武市长和吴主任的晚来独生女，从小被宠着长大，自然不会做饭。

　　武市长挂了电话，现也不矫情了，又给秘书打招呼，叫他安排车今天坐车回家。收拾好东西，他就下楼，一路回了家。上楼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便听见里面武慧慧的阵阵笑声，武市长嘴角带着笑，打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脸色瞬间又冷了一下：“建国，怎么站门口啊？”
　　房建国看着武市长，心里头有点打怵，帮忙接过武市长手里的包：“慧慧说听见脚步声，知道是您，就叫我来门口接一下。”
　　武市长点了点头，没怎么说话，换了鞋走到客厅里，看见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感慨：“这么多菜，你妈今天看来很忙啊。”
　　吴主任这时候也端着一碗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笑着说：“慧慧现在长大了，也会打打下手，建国也帮忙做了不少，喏，这鸡汤就是他从乡下带来的鸡。”
　　武市长闻言，朝房建国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慧慧也长大了，会下厨房了。”这话落到房建国耳朵里，心里又是一颤，忙说：“慧慧平时在家里无聊，就自己学着怎么做饭了。”
　　武慧慧看着丈夫的样子，心下一紧，忙走到父亲身边，一把拉起他的胳膊：“爸，女儿就是觉得做饭好玩。再说，爸妈给我做了几十年的饭，我也想给你们做啊~”
　　说完，武慧慧就把武市长按在了椅子上，朝吴主任说：“妈，菜全了吧？那就开饭吧！我饿死了。”
　　“好好好，饿了谁也不能饿了你。”吴主任宠溺的回答，又瞥了眼武市长：“老武，别板着脸，吃饭吃饭了！”
　　说罢，四人便各自坐下。武市长吃饭不爱说话，就听武慧慧叽叽喳喳的和吴主任母女俩一直在聊，房建国也不说话，一直低头吃着饭。武慧慧看见翁婿俩这样，暗自叹气，舀了一勺汤一块鸡肉端到父亲面前：“爸，尝尝，建国特地从乡下带的鸡，也是他亲自煲的汤。”
　　武市长接过女儿递来的鸡汤喝了一口，听到女儿笑嘻嘻的问道：“爸，怎么样？”
　　武市长又吃了一口鸡肉，慢吞吞的说：“鸡是好鸡，就是后来烧的时候料加多了。”
　　武慧慧没那么多心思，依旧笑嘻嘻的，房建国心里又是一多，不知道武市长说的是鸡还是人。
　　武市长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又看了眼女婿，叹了一口气，：“慧慧，听说你最近去了一中，想把建国调到一中去？”
　　武慧慧听见父亲这么问，也没否认：“我只是去拜访了一下，人家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怎么了？爸，我可没打着你的招牌！”
　　虽然没明着说，但武慧慧的身份亲自拜访落在旁人眼里就能说明很多问题。武市长又把视线落到了女婿身上：“建国呢？你怎么看？”
　　房建国看着武市长那双深邃的眼睛，呢喃道：“我还没想好。”
　　武市长阅人无数，便明白了这里面多半是女儿的意思，不是女婿在背后撺掇，便点了点头，语气也好了不少：“我的建议是，你们再好好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爸！你也知道建国被分配的那个学校是乡下，实在不怎么好，怎么能有好发展呢？！”武慧慧性子急，便脱口而出。
　　吴主任与武市长夫妻多年，更能明白武市长的心思，连忙打断女儿：“慧慧！工作是大事。今你们回去夫妻再好好想想，注意影响。”
　　武慧慧看见母亲也不站她这边，便撅了噘嘴，也不好再说下去，氛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吃的在场所有人都有点食不知味。吃完收拾好东西，武慧慧带着房建国便离开了父母家。临走的时候，武市长看着房建国说：“过几天一中会有个演讲，建国，你去听听。”

　　走在回家的路上，武慧慧看着一声不吭的丈夫，心里一股怒火就上来：“你刚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房建国心里也有点不得劲，沉闷的回道：“你爸妈的意见很明显，其实我心里也很犹豫。”
　　武慧慧听见丈夫似乎也不太乐意，更生气：“我这是为你好，一中是市重点中学。小学老师到中学老师已经很好了，更何况是一中。”
　　房建国意识到武慧慧的心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慧慧，再让我好好想想。我的那帮学生。。我其实也舍不得。你该知道的，他们都是好孩子。”
　　武慧慧听见房建国提起孩子，想起丈夫的心思。她曾经也去过房建国所在的小学，在金坛县，要坐近三个小时的大巴，学校很小，但小小的房子里坐满了年幼的孩童，他们看见自己也会亲切的上来问候，叫她师母，有的调皮的孩子会缠着她要糖吃，武慧慧也喜欢看见孩子吃到糖果美滋滋的笑容，似能甜到人心里。
　　一时间见气氛有些沉默，过了半晌，武慧慧叹了一口气：“好吧，我觉得你可以带完这一届再去一中，这样也能离家方便点，以后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需要父亲的照顾。”
　　房建国轻轻“嗯”了一声，将武慧慧的手揣到他的口袋里，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路灯，缓缓的说：“我们回家吧。我再想想。”
　　头顶的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在黑夜中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