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读书》喏言

3、1998年的春天（二）

　　第二章 1998年的春天
　　自从1978年“独-生-子-女”政策之后，“生男生女”都一样的口号也喊了很多年了。但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乡村依然根深蒂固。农村里的夫妻如果第一胎生的是女孩的话，往往会选择偷偷摸摸的再生，直到生下男孩为止。
　　这是种大情况，村子里的人即使发现了也往往会帮着隐瞒，毕竟在乡下人眼里这都是情有可原的。

　　船里的众人听见这些话都眉头紧皱，不知该说什么好，在一片沉默之中船只总算到达了河子浜的码头。
　　河子浜的码头虽说是新建的，但停着的木船确实不少，但没几个人，显然村子就这么大，也没人觉得会有人偷船。
　　料峭的寒风中，武-市-长老远就看见码头上站着一排高高矮矮的人，为首的是两个成年人，最前面的是一个一身黑色大衣的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身边是一个衣着灰褐色，带着眼镜教书人打扮的男子，身旁的则是孩子们，。

　　“大冷天的，怎么好让孩子们在风里等着。”武-市-长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孩子红彤彤的脸上，这时似乎有些生气和责怪。

　　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吓的一个哆嗦，然后怯怯的说：“知道市里领导要来。我是说。。。我们学校太需要支持了，所以我才让大家都来。”
　　这眼睛男子看上去不是个圆滑的，说话也有些直接。但武-市-长听后面色却好了一些：“这位同志是学校的老师吧？怎么称呼？”

　　“解开放。您叫我小解就行了。”解开放依旧很拘束。

　　解开放一旁的中年男子看见领-导问话，也忙上来解释：“武-市-长，我是河子浜上一级的县的县-长，叫王恩民。解老师是东方红小学唯一的老师，在河子浜好多年了，好些分配过来的老师都走了，只有他还留着。”

　　武-市-长听着王县-长的话，又看了看他身后站在寒风中脸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孩子：“王-同-志，您好。这天这么冷，何必呢，快叫孩子们回去吧。咱们边走边聊，现在学校情况怎么样？”

　　王-县-长看着武-市-长一心只想去东方红小学，当下隐晦的说了一句：“-市-长，学校情况不是很好，您要有心理准备啊。”

　　武-市-长早在看到徒巧妍的小说后就多少能猜到那学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说了句：“知道了。”就叫人去引路。

　　河子浜是兰陵城有名的贫困县，自然是没有汽车这种东西的，王-县-长借来了几辆自行车才带着大家往河子浜里走。这一路上的路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的地方是石头铺的，有的地方就纯粹是烂泥地，地面上还有些许积雪，自行车踏上去要使很大的力，有时候陷到泥里还要人下车推。一行人骑骑推推，大约在田岗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才遥遥看见在田的尽头，一个小山坡的脚下有一个破洞的泥房子，房子被一排篱笆围着，前还有竖着一颗两米多高的歪脖子树，树上挂着一面迎风招展的红旗，看上去落魄的很。

　　“那就是东方红小学了。”
　　解开放和王-县-长都有些不好意思。

　　许文龙和李秀芳是早就惊呆了，他们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房子真的就和黑白片里，解放前的破房子似的。
　　“咔嚓！”李文芳马上提起相机就把眼前的景象拍了下来。只觉得那歪脖子树下的红旗是那么的刺眼。

　　显然，武-市-长也注意到了：“条件是有些简陋，但红旗看上去很干净嘛！”
　　“孩子们会举行升旗仪式。下雨下雪天红旗都会收起来。村子里的孩子勤劳，洗旗子也痛快。”解老师虽然没说，但也可以想象那所谓的升旗仪式就是用人爬到树上把旗子挂上去。。这么一想还真是挺危险的。。

　　武-市-长点了点头：“下次还是别爬树了，旗子矮一点也没什么，安全最重要。走，我们进屋子看看。”

　　武-市-长带头走到屋子里，才推开门就听见木门发出一阵“吱吱”的声响，莫名的就想起那篇作文里写到“风一吹，整个房子就会神奇的声音”，心下一片感慨。他又见整个屋子里全是黄泥地，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几十张桌子，挤挤攘攘的，脑海里幻想出往日里孩子们在这上课的情景，忽的内心一片触动：“春蚕到死丝方尽，解老师，真的祖国的园丁啊。”

　　解开放原就脸皮薄，听见武-市-长这么一说，脸马上就是一红。吱吱呜呜：“应该的，应该的。”谦虚了一会，他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领导，你看着学校，市里能不能拨点钱？不是我贪心，实在是孩子们一到冬天就受不了。这几天房顶上又有积雪，我害怕啊。。。”

　　可以说，文章里的情景完全没有夸张，甚至可以说是用了比较婉转的修饰。武-市-长看着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就想起了那个写文章的小姑娘：“徒巧妍同学呢？”

　　徒巧妍？
　　王-县-长和解老师听见徒巧妍的名字，面色都是一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武-市-长在官-场-上也是多年了，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就意识到了有不对劲：“怎么了？不方便说嘛？”

　　解老师看了一眼王县长，双手下意识的在身前搓了搓：“巧妍被她爹关在家里一个多月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学了。”

　　“怎么会？”武-市-长诧异。

　　“因为她姐的事情，他父亲打算让他读完这个学期就不读了。她闹着，就被她爹关在家里了。”
　　河子浜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徒家又是逃婚又是离家出走的，全村没有不知道的。。。

　　“这算什么事啊！”武-市-长当真是觉得无奈，觉得回城里后真该把这件事好好的告诉那些不爱上学的调皮孩子，让他们也多知道知道读书对于穷困孩子是多么不容易的机会！

　　“走！去那孩子家看看。不让孩子读书，那不是胡闹嘛！”
　　武-市-长这是生气了，急忙摆手就要王-县-长他们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杀向徒巧妍的家。

　　河子浜的住户群落在运河边上大概三里地的地方，离学校隔着几片田，大约有二十多座房子，大多数是土房子，也有三四个装瓦房。徒巧妍的房子当然是土房子，在村子的角落上，走进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子里空空荡荡。门是从外面锁着的，倒是开了窗，几个大人没管其他，凑到窗户外往里面一看，只见那昏昏暗暗的光芒下，一个一身红色补丁的小女孩坐在一个小小的工字矮凳上，身前摆了一个高一点的四角椅子，椅子上摆了一本摊开的书：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幼童稚嫩的声音从简陋的土房里传出，郎朗的读书声使得外面所有的大人们都不忍去打断。女童在读完这一篇之后似乎也没有发觉到外面有人，继续翻开书去读起了下一篇课文，直到外面传来了一对夫妻匆匆的脚步声，和铁器的叮当声。

　　“王-县-长，解校长，你来了？！”夫妻中的男子大喊一声，显然吓了屋子内的女童一跳，她猛的抬起头，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在这张脸上显得格外透亮。

　　摄影记者许文龙眼疾手快，急忙抬起摄像机对着女童拍了一张照。
　　这只是转瞬之间的功夫，女童在短暂的惊愕后，急忙起身把椅子搬好，然后把书往床缝里一藏，看向了窗外，正对上外面正在观望的一群人。

　　这双眼睛里有惊愕有好奇，但却不见恐惧，显然是个胆大的孩子。
　　武-市-长对上这双眼睛，心下点了点头，又想起先前这孩子应该是偷偷自己在家学习，更觉得这娃娃有着难能可贵的品质。

　　“徒老汉，这是市里的领-导，特地来河子浜查看东方红小学的。前几天你家巧妍的作文登上了报纸，这就过来看看。”王-县-长忙帮众人介绍。

　　徒老汉一听竟然是比县-长还要大的官，当下就窘迫起来，和媳妇对视一眼，脸上露出忐忑甚至有些害怕的笑容。

　　武-市-长看得出这两个都是典型的庄家人，也不愿意逞强什么官威：“你们家姑娘作文写的很好，我就特意来看看。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当然，当然！！”徒老汉和徒老妈急忙把农具往地上一丢，打开锁。众人进了屋，只见徒巧妍已经乖乖的起了身，先是看了一眼众人，对着解开放笑了笑：“老师好。”又转而看向别的大人：“叔叔阿姨好。”

　　李秀芳同样已为人母，自己的儿子也和徒巧妍这般大，却是个调皮的猴崽子，见到这么乖巧的，立即母爱就泛滥了，立刻就走到了女童身边：“好乖巧的孩子，也是块读书的料子。”

　　解开放看见这么多领导都在，他是徒巧妍的老师，最为担心这个聪慧勤奋的学生：“领导，你看。我都说这孩子是个读书的料子。”

　　这时候都不用武-市-长说话，王县-长马上就开了口：“老汉啊，这娃娃是块读书的料，说不定以后还是个女状元大学生呢。”

　　徒老汉虽然畏惧领-导，但一听见他们提起读书，面色就是一沉：“这女娃娃，读书多了，也不是好事啊。。。不是听以前的老秀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放屁！”王-县--长听到这，立即就碎了一口：“哪听来的臭老九的话，这都什么社-会-了，还兴那一套？要我说，这孩子你还是接着供下去。会给你光宗耀祖的。”

　　“可。。。。”徒老汉虽然不想女儿读书，但看见县-长发威，立即就怂了一下：“可我们家实在是供不起了。。前几天为了退婚，家里的存款都。。。”徒巧妍的姐姐订婚的是个富农，下的聘礼很多，但这一逃婚。。不说聘礼要退回去，就是赔礼也要按着聘礼的数额一半，徒家论情论景，也难怪不想徒巧妍继续读下去。

　　“放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支援教育的。”武-市-长这时候不得不发话了。管教育的最愁心孩子没书读，何况又是个爱读书的。。“老人家，要我说女孩子还是要多读读书的，愚昧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这种题材，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