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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花开两朵 ...

  •   16.花开两朵
      病房里有两张床,旁边那张是位年迈的老爷子。满头白发的老伴儿喂他喝完粥,蹒跚的两位老人就收拾东西出院了。
      许恩迪歪着身子默默打量着两位老人。他身上多处伤口,右脚和左手伤势较重,包扎着不太能动。为了防止伤口发炎,还挂着点滴。
      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让他成长了不少。往日张扬跋扈,不可一世的锐气终于受到了警醒。
      王辉的伤口被定成了轻伤,这样一来就触了《刑法》。许恩迪其实17岁,但身份证上小了一岁,而且生日在11月份,所以在事发时他还处于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六周岁的区间内。
      事情能得到有效处理,多亏了那对一世精明的父母。为了王家父母不报警,许家父母,提着大包小包,一番好言好语,因势利导。
      驾校事发的场地有监控,根据录像显而易见,王辉的出手相当狠,如果不是许恩迪硬扛着,几乎刀刀致命。更关键的是,那把匕首是王辉带的,就算是报警打起了官司,许家可以一口咬定是防卫过当,虽然王辉伤的比许恩迪重,但这官司也不一定许家输。
      王家虽然家境也不算差,但和许家还是没法儿比。许家父母为了确保宝贝儿子的未来不留黑点,万无一失,愣是砸出了一笔十分可观的钱。许恩迪被学校开除已成定局,王辉等身体康复后还得马上赶学业,一旦打起官司来,又得消耗不少时间精力。王家再三权衡,同意和解。事情消停。
      但许恩迪的心里可没消停。一直以来,他和父母形同陌路。如果说父母是一对牧羊人的话,他自己就是那只漫山遍野胡跑乱窜,因为孤独所以到处折腾的野山羊。他们爱他,只是给他钱花。他们爱他,只是给他打个电话。他们爱他,就是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十分的精明九分的才智,圆满的给他擦干净屁股。因为视时间为金钱,视金钱为生命,所以他们有这样的高效率,只有快速地解决掉这些额外的事情,他们才能返回淘金的队伍。
      事情已经处理地很不错了。但是他无比清楚,在铁中他算是彻底身败名裂。不光没有重返学校的机会,还拉出了一批恨他的人。像他一样用红包才进了一班的人这么一闹可能都会暴露,还有李玉柱、王辉,恐怕是这辈子的仇敌了。他们坐着站着躺着,恐怕都会一个劲儿咒骂他。这些重要,也不重要。生命中哪有什么重要的。
      窗外柳树叶随风婆娑摇曳,病房里阳光很好。两位老人刚走一会儿,难耐的寂寞就劈头盖脸而来。像这样躺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是真的过头了。内心涌上来的苦闷让他深深地沮丧。
      他眯着的眼睛恍惚感觉到屋里光线有点变化。他睁开眼,看到了那个他最想看到也最想念的人。
      他真没想到悦光会来。出事后两人一直没有联系。悦光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这房间里的阳光似乎更明媚了;她像一个带着魔法的精灵,什么都不做就让这个房间充满了魔力。她的样子依旧神采奕奕,只是往日活泼可爱,活蹦乱跳的姑娘,今日却成熟稳重得像位贤妻。
      她提着饭煲,径直坐在他病床边的椅子上凝视着他。神情严峻,像警察刑讯逼供,像法官斟酌真伪,像看着仇人。
      许恩迪嬉皮笑脸,盯着桌上的饭煲看,“什么好吃的呀,我快饿死了”,看悦光不理他依旧不苟言笑的样子,他又说道:“谢谢你来看我。但是,你怎么出来的,不上课了?”
      “我请了病假。”悦光表情没有变,但是答了话。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觉得我很难过。”
      “怎么了?”许恩迪的声音只有在悦光这里才会十足的温柔。
      “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因为我不值得你信任,不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蠢事?”
      “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别狡辩。你就是想偷偷摸摸做了所有。万一哪天你被捅死了,你就可以摆脱我了。再也不会被我烦到了”。
      许恩迪试图伸出右手拉悦光。
      “你死开!”悦光不让他碰,她是真的在生气。
      “你听我说”,许恩迪认认真真地解释,“其实本来也不想打的。想着也就算了。但躲不过,冤家路窄,非得撞上。那乖孙子狂妄的样子,太气人了,必须打。所以……就打了。我要让他知道一班的人可不好惹,不是他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在哪里撞上的?”
      “卫生间。我没看到不小心碰着了人,王辉那家伙张嘴就来,居然问我长眼了吗?看他这么拧,卫生间就打了他一顿。后来他又叫了一帮子人,约在了驾校。”
      “怪不得他们说卫生间有血迹。许恩迪,请问你上辈子是打手吗?这么行?哪天把我也操练操练?”
      “不会。我怎么舍得动你,谁敢碰你一下,他试试看。”
      悦光嘟着嘴,依旧气汹汹的:“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那么一大帮子人愿意和你出生入死,这种事情一点好处都没有,还得受牵连。”
      许恩迪眉头一扬,得意的说:“都是兄弟,所以仗义。危险的地方我先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样才能有兄弟。”
      “你倒是挺有江湖义气的,水浒没白看。”
      许恩迪龇着白白的牙:“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水浒?虽然四大名著里我也只看过水浒……”。
      悦光像看个傻子似的无语地看着他。
      顿了顿,许恩迪接着说到,“那天多亏陶泽及时打了电话,要不然那家伙的小命不一定保得住。”
      悦光一听一下炸了:“你还说!如果真死了,现在你就在牢里蹲着吧!”
      许恩迪嘴一撇,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如果真那样的话,你还要我吗?”
      “鬼才要你!”悦光压下心头的气恼,静了静又说到,“你知道吗,当时顾诚跑到教室说你出事了,陶泽第一个就冲了出去。他怎么对你这么好?”
      “好个鬼啊,他又没帮我打”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你正在拿刀捅向王辉,他还帮你怎么打,把刀再插深一点?”
      “你怎么尽帮他说话?”
      “这哪里是帮他说话,我是在和你说,做事不考虑后果,你早晚会蹲大牢,你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这次是意外。如果那家伙没用刀,我怎么会捅他。他下手太重了。”。
      悦光很明显还是气呼呼的,许恩迪撇撇嘴,露出可怜样儿:“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安慰我,还凶我。”
      “下次还打吗?”
      “没有下次了。我都被开除了。”
      “你又没被隔离。走路上还是会撞人,还是会和人发生冲突,你就永远都用拳头解决问题?”
      “这我决定不了,得看对方。”
      “所以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会打?”
      许恩迪沉默不说话。
      “许恩迪,我必须和你讲清楚,如果你还打架,我就和你分手。我是认真的,你听明白了吗?”
      悦光义正言辞的样子,真的吓到了他,他不敢再开玩笑,也不敢再还嘴,连连点头保证再不打了。绝对绝对不打了。

      走到主席台跟前,一凡想起,曾经在这里,她在嘶喊着她恨他,被他碰了个正着。在看台上一起吃鸡蛋灌饼喝奶茶,看螳螂。当时打打闹闹,好不开心,明明只是去年的事情,却像是穿越时光隧道,追溯到久远之前。
      当时绝不会想到,时隔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会想到成了两个班的人还有机会像这样散着步。
      “悦光跟别人跑了,你不难过吗?”乔一凡故意调侃他。
      “有什么好难过的?”陶泽回应着她的玩笑话。
      “啧啧,少了一个在后边追着你跑的女孩子,你别和我说一点失落都没有?”
      “你要非这么说……那还真没有,我才不是把虚荣心建立在别人的喜欢之上的人。不过说实话,我挺开心的,许恩迪……嗯,没让我失望,‘孺子可教也’。”
      “你和许恩迪的关系,真的很让人着迷。到底是敌是友?”
      “敌中之友,友中之敌。”
      “说人话。”
      “他那么笨,追女孩子都得我教,你说说他……唉”
      “你的意思是,许恩迪追到悦光,是在你的指教下?”
      陶泽对乔一凡终于反应过来深表欣慰,微微点着头,“其实,他聪明的。他最大的问题是太喜欢悦光了,他盯得太紧追得太猛,我就稍稍指点了一下下。”
      “可以啊你,哪天办个讲堂,给大家都科普一下恋爱技巧,陶教授?”
      “你喜欢上谁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科普。”陶泽漫不经心说着。
      乔一凡却听得心惊肉跳,一时慌乱不知该如何回话,“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谁。”
      陶泽闻言转身盯着她,“不会吧,长这么大没有喜欢过人?你还是人吗?冷血动物吧。”
      “你才冷血动物!我哪里冷血了,我堂堂热血青年好嘛!”
      “好好好,你热血你热血”,陶泽笑了笑,又摇摇头叹口气说着,“其实,都没意义。”
      “什么没意义”
      “很多都没意义。你看悦光和许恩迪正热火,过些时间,过很多年,这些什么都不算了。你看我们的父母,就知道了。”
      一凡知道他又陷入了父母失败婚姻的落寞中,以前没察觉他骨子里是这样悲观的人。但这悲观也并不影响什么。反而又激起了一凡的很多思考:“我倒不这么觉得,比起我们耗费在做题做题又做题上的时间,我觉得一些经历,在生命中和一些人发生联系,是更有意义的事情。等过了很久,等老了,回忆起来年轻时候的这些事,很美好的,那才没白活。”
      “都会消散的。一切都在变化,人的记性也是。到那时,你不一定会记得些什么。都没用。”
      “你觉得什么叫有用什么叫没用。”
      “有意义的就是有用,无意义的就是没用。”
      “那意义的意义是什么?”
      一凡的问题,把陶泽给问住了。他思忖了许久没想出答案。
      一凡说出了她自己的答案:“意义的意义,是无意义。最无意义的事情就是找意义。存在最大的意义就是存在本身。”
      陶泽眼眸发亮,惊讶地打量着乔一凡,“什么时候转行成哲学家了?”
      一凡摇摇头,“和你说这些,又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谁?”
      “参加作文比赛认识的一个学长。”
      “怎么?”
      “他很有想法。但是给了我很多烦恼。说实话,那个学长的很多想法,我好像也都想过。但是当他表达出来的时候,我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我发现自己无法接受他的愤怒,只觉得他是个鲁莽的愤青。在遇到他之前,我都在努力融入环境里,去接受,去妥协。结果他那些话,好像又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也不懂自己,其实好像也不是因为他,好像自从分了班之后,我就没什么动力,我老学不起来。”
      “怎么和我一样”,陶泽笑着。
      “你可是学霸,怎么可能没动力?”
      “我也不知道,一班学霸太多了,我不算啥”
      “会不会因为菲儿不在身边,没有对手了?”乔一凡挤眉弄眼和他开着玩笑。
      陶泽听了,一口应承,打着哈哈混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一直没机会问你,作文比赛怎么样了?”
      “你是唯一一个还关心这个的人,都没人问过我。秦老师都没问过……”
      “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老师估计太忙了,忙的忘记你这回事儿了。”
      “可能也因为老师本就知道我三脚猫的功夫没什么希望,我是有点认可牛魔王的说法了,我确实一点戏都没有,但是她说我不知道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说我自不量力,我不同意。她不能这样诋毁我。虽然我确实半斤八两,但是我不后悔去参加。毕竟也是一段经历,还看到了天安门呢!”
      陶泽一边笑着,一边又故意装出一脸鄙夷。
      “你记不记得宇智波·鼬说过的一句话——‘忍者之所以为忍者,就是因为经常要被迫做出残酷的选择’,我觉得我现在就是要忍,我必须把这三年给忍过去,我才会有我的人生。”
      很明显陶泽听了她的话十分触动,但为了保持愉快的气氛,他故意搞笑,“不行了不行了,和你这样的哲学家聊天,我太有压力了。”
      乔一凡也笑着,“哈哈哈哈哈正好又称了一句话!‘一切都使我们领悟,人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互相理解的愚蠢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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