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辛恒

51、坦白心迹

　　12.坦白心迹
　　乔一凡的火气四溢，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才意识到自己过火了。萧塰毕竟不是大海，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般风暴雨雪。她一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盯着萧塰看，想从那张脸上寻到点什么异样的痕迹。
　　“你……还好吗？”乔一凡声音软下来，和刚刚判若两人，像只猫一样的温柔。
　　萧塰瞧着自己的手腕，“真的只是试试。以后不会了。”
　　“真的？”
　　“真的”
　　“万一……”她想说万一你又想不开怎么办，万一你又想试试怎么办……
　　“万一什么？”
　　“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我骗你我就是小狗。”
　　一凡笑笑，伸着手指头，“拉钩。”

　　悦光睁着眼睛过了一中午。她眼皮耷拉着，但死活没睡着。她安静不下来。一肚子的话憋得她浑身发胀。起床铃声一响，她就冲出了宿舍。
　　在男生寝室的楼门口，她候到了许恩迪。
　　成群结队的男生都一窝蜂似的往外闯，看着门口居然有个姑娘，都十分惊讶。乍一看这姑娘还生得眉清目秀就更惊讶了。
　　许恩迪忙拉着她往旁边走，“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悦光露出一对虎牙，甜甜笑着。
　　许恩迪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等我干嘛？”
　　悦光低着头踌躇了一会儿，似乎不知道怎么启齿，然后她说，“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可你总躲着我。”
　　许恩迪看着对面这个女孩子，满眼忍不住的笑意，“我没有躲着你。”
　　悦光假装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我真的没有。”
　　悦光仍然瞪着她。
　　“真没有……”许恩迪边笑边说，“我怕影响你学习，你学得那么用功，我不能拉你后腿。而且，我这么个坏蛋，不想害了你名声。”
　　“谁说你是坏蛋了，谁说你会坏我名声了？”悦光拖着音，像是撒着娇，实则只是着急到不知该如何表达。她能看出来许恩迪眼神里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一种在意，却在意的很小心，她害怕那份小心吞掉残存的在意。
　　许恩迪似乎在犹豫，他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今天晚饭时间，操场见，可以吗？”

　　乔一凡在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终于快要结束罚跑之际看到了悦光和许恩迪在肩并肩漫步。余晖散落在绿色的草坪上，空气中布满金色的光。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也能闻到并非剑拔弩张的对峙，也非视若仇敌的较量。而且能敏锐地感知到，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其实不需要解释，你知道我这个人，学习不好，一无是处，只会到处欺负人，作恶多端，臭名远扬，说自己是个坏蛋一点都不过分，这个评价对我来说太轻了。”许恩迪轻松爽快诚恳地评价着自己。
　　“那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悦光把两只颀长的胳膊交叉在身后，“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恩迪瞥头听着悦光娓娓道来：
　　“我爸车祸去世没多久，我妈就又找一个。她已经怀孕了，我不光会多一个继父还会多个弟弟，或者妹妹”，悦光目色坦诚，看着许恩迪，“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打麻将。我妈就是靠打麻将过日子的，和对家合伙一起坑人挣钱。你知道大家叫我什么吗——月光公主。我每月把生活费都得精光花光，我穿不得体的衣服，我和男生厮混，……我再怎么做出格的事情，我在我妈那里都构不成任何影响力。她的心思全部在靠打麻将挣钱，在靠施展美貌来套牢男人上。我好像从来不属于她一样。”悦光说完嘴角仍然笑着，眼眸里却蹦出一滴水来，她急忙蹭掉，微笑着：“许恩迪，你觉得这样的我还能是个好人吗？”
　　许恩迪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像受伤的狐狸，像孤独的兽。在那汪黑泉里，他仿佛也看到了自己的。他明白了不可一世的自己为什么始终放不下这个女孩子，他知道了到底是哪里吸引着他诱惑着他害得他怎么都逃不开躲不掉。他不禁要抚摸她的脸，又忍住收回了手。他听到自己的心在有节奏地律动，那声音让他自己都震惊，那一下下的咚咚声干扰到他的听力，他几乎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好还是坏，我都喜欢你。我知道那次在KTV你吻我是为了给陶泽看，我知道你喜欢他，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没有办法，我还是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觉得我可能疯了，没有哪个女孩子让我能疯成这样。我所有的幼稚和成熟，都是因为你。”他说完身体微微颤抖着。
　　晚饭时间快结束，操场上没多少人。悦光看着面前这个因为激动，慌张到语无伦次的男孩，她站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伸手轻轻抱住。

　　或许人总是习惯念旧的，又或许情感的深厚总需要时间来积淀。乔一凡在236还没有找到归属感，虽然大家已经慢慢接受了她的磨牙和打鼾，前提是乔一凡不欺人太甚，她们也会凑活忍让，但这种凑活忍让的紧张关系还没有足够亲密无间。她怀念122，可以打打闹闹，可以在别人的碗里捞丸子吃的日子，甚至怀念有人叫她“乔胖”……
　　没了大海，和菲儿的关系也还是有点尴尬，虽然还有萧塰，但依旧没有办法被打发掉的孤独感笼罩着她。乔一凡更想念悦光了。她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和她说说话。于是晚自习结束，她就跑到悦光的教室门口等着。
　　许恩迪在悦光身后跟着。
　　看样子她来得并不是时候。从眉眼里，从笑意里，从空气的味道里，再结合在操场上看到的那幕，她能感受到这俩人绝对有问题。
　　悦光看到一凡很高兴地笑着，先来了一个十分热情的拥抱。
　　一凡和悦光身后的许恩迪刚好对视。爱情果然自带神效，许恩迪的眼睛里不带有任何乔一凡所熟悉的邪恶成分，反而有她在许恩迪身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温柔和善意。这个曾经对莫莹以牙还牙的恶霸，这个曾把一凡摁在角落里不能动弹的恶魔，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温柔和善意，这绝对是奇迹。
　　一凡识趣地自我交代，“没啥事儿，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她用眼神和手势示意，“你们那个吧……我先走了……”
　　“别”，悦光叫住一凡，回头和许恩迪说，“我和一凡说会儿话，你先走吧。”
　　许恩迪略显无奈又洒脱地和两个姑娘挥挥手，刚要走又扭头，用往日那种熟悉的痞子气朝着一凡说：“把我们家悦光安全送回宿舍了，有事拿你是问！”
　　一凡不禁一噎，一时没答上话，许恩迪已经走了。
　　“我们家~~~”一凡拉长语调开悦光玩笑，“这进阶得也忒快了吧。”
　　悦光的脸上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很不好意思，反而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福甜蜜感，“你别听他乱讲。”
　　“哎呦喂，我要吐了。”乔一凡笑得肆无忌惮。
　　悦光作势要打她，没下手，“先别扯。有事和你讲，关于菲儿的”。
　　“菲儿怎么了？”
　　悦光在一凡耳畔悄悄说，“她总是夜里尖叫。非常可怕的那种叫，很……怎么形容呢，很凄厉，非常……真的，特吓人……”。
　　一凡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是早在军训时，菲儿就告诉过一凡的秘密。一凡一直在想象那尖叫到底是什么样。她模糊记得，菲儿说，很刺耳，有时长，有时短，像电影里女人被□□了一样。
　　悦光看一凡似乎发起了呆，碰了碰她。
　　一凡缓过神来问：“你们宿舍的人都听到过那尖叫？”
　　悦光点头，“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问她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菲儿总说没有，她说她不记得做了什么梦。那就真的很奇怪了，你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叫，每天晚上，大家都睡着了，都得被那声尖叫吓醒，真的很恐怖……”
　　一凡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想起牛魔王辛辣的谩骂，“或许她最近压力太大了”。一凡一下子陷入深深的自责，她知道菲儿不容易，也知道菲儿心思重，可她明明知道，还是忍不住用伏尔泰的话伤害她，关系自那之后就冷冷的。在和大海的那出闹完之后，她也没有主动去安慰过菲儿。想起军训时候，两个人对彼此的信任，那是朋友，朋友怎么可以做成这个糟糕样儿。
　　“悦光，你觉得友谊和爱情哪个重要？”
　　听到一凡突然问出这么哲学的问题，悦光似乎疑虑了会儿，“要听实话吗？”
　　“当然。”
　　“哪个更符合自己的期待，哪个就更重要。不光是友情爱情，亲情也一样。”
　　“所以……”一凡腆着脸皮问，“那现在，我和许恩迪哪个更符合你的期待？”
　　悦光一笑，扭了扭一凡的脸蛋，“都符合！”
　　一凡紧追不放，“那陶泽呢？”
　　这个问题让空气凝滞了一会儿，这个人名的出现会唤起很多的记忆，KTV，引力楼，医院，伴着哭伴着笑伴着闹伴着吵……
　　“其实，你不用装的。你一直都喜欢他”，橘色的路灯下，悦光眨着眼睛，说出的话和目光一样犀利直白。
　　一凡又想摇头否认，却摇不起来，也否认不起来。刚刚站在一班教室门口等悦光，她始终忐忑不安，战战兢兢，就是怕撞到陶泽。幸亏没看到。或者很不幸没看到。她不知道没见到是满足了自己的期待，还是落空了隐隐的希望。她分不清，辨不明。
　　“你一向是个直率的人，就是在这个事情上扭捏得太惹人厌了。你没有必要掩饰的，就算我喜欢他，你也大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你也喜欢他。这没什么。承认喜欢一个人有那么难吗？”
　　悦光的话让一凡突然想起，和大海坐同桌的时候，曾经底气十足的说过一句话——“我乔一凡才不像你这么怂。我要是喜欢，肯定去表白！”当时说这话是为了激励大海和菲儿表白。如今落到自己头上了，才真正发觉这句话的鲁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