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辛恒

3、优秀的骗子

　　7.“你是来念书来了，还是来洗头来了”
　　一凡和大海慢悠悠摇摆到教室时，牛魔王已经在讲台上巡视了。
　　百分之五十的同学已经就位，低头看着书。月光公主和陆飞在讲台上擦黑板。对哦，今天又轮到九组值日了。大海忙去帮顾诚涮拖把，拖地。一凡拿起扫把和丐帮帮主一起扫地。
　　教室里沉默到令人窒息。牛魔王具有这样的威慑力，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一凡的心里直打嘀咕。早上发生的一桩桩事儿都不正常。撇过考了全班倒一不说，跑操扣五分的事情，以牛魔王的脾性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居然不教训大家一下，真的太反常。
　　扫着扫着，乔一凡到了陶泽和菲儿的桌子跟前。他俩吃饭还没回来。地上掉了个本子，一凡过去捡。这时，她看到陶泽的课桌兜里放着那个辟邪娃娃。
　　那是陶泽的书兜一点没错，课本、练习册、笔记本都整洁摆放着，里边都是陶泽的东西。可那是老乔送给一凡，一凡又给了刘菲儿的辟邪娃娃。开学前老乔用桃木亲手制作，说是可以驱魔镇宅，消除厄运，让乔一凡带去学校。因为菲儿说她经常晚上做梦尖叫，一凡就给了她。怎么会在陶泽的书兜里？
　　这时，牛魔王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讲台传来：“蓝悦光，你干嘛呢？”
　　一凡抬头看着讲台上的形势：顾诚缩在一边擦着讲桌，月光公主的手正放在扎着马尾的头上，因为大家都看着她，她红透了脸。悦光放下手，轻声细气说道：“没，没干什么啊？”
　　“擦个黑板，还得摆弄摆弄头发？”牛魔王眼里嘴里像在喷着火焰。
　　“头绳松了，我拽一下”
　　“教室，是个学习的地方。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想梳头，回家梳去。”
　　整个教室无比寂静地沉默着，仿佛充斥着一种高压气氛，好像一个六边形的高压锅，压强太大，几欲爆炸。乔一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放下扫把，上了讲台。
　　“黑板擦好了，你帮我去倒下垃圾吧。”一凡借着法儿把蓝悦光拽下讲台。
　　顾诚看形势不妙，也忙下讲台。
　　随之，牛魔王的恐怖声音就从背后袭来，“顾诚，你一个礼拜洗几次头？”
　　顾诚回身，用很低的声音回：“一次”。
　　牛魔王像是聋了一样，自问自答：“几次？七次？！你一个礼拜洗七次头！你是来念书来了，还是来洗头来了？”

　　8.优秀的骗子
　　铁中的学习策略是教师按教研室研讨教学策略，学生分小组讨论学习。九班总共六十人。分十个小组。乔一凡、蓝悦光、王大海、顾诚、陆飞、陈概（丐帮帮主）六人组成第九小组。
　　每天的第一节为预习课。今天预习的是《赤壁赋》。
　　预习课的任务是前三十分钟要通读几遍文章，并把语文教研室编制的预习册填好。后十分钟，小组讨论，弄不明白的问题写到问题反馈单上，老师上课重点讲解。
　　到点了，各小组开始凑成一团讨论。
　　“苏老先生写得一时爽，这下又有的背了，我嘞个去，这么长”，顾诚挠着头略带沮丧。
　　“哎呀，不怕！看看多好的文章啊，‘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多好，多漂亮”。乔一凡徐徐朗读，沉醉其中。
　　“漂亮有个鬼用，得记住，背下来，一字不差地写下来，才有分”带着比玻璃杯底还厚的眼镜片的陆飞边翻古汉语词典边说。
　　“分分分，学习都为了分，还有什么劲儿？”陆飞在九组一直很有威望，因为学习好，笔记详细整齐，做题正确率高，大家都仰望她。只有乔一凡不把她放眼里，今日又出言顶撞。
　　“你不想得分，来铁中干嘛？干嘛不回家呆着去”，陆飞也恼了，场面僵持起来。
　　乔一凡毫不示弱，又想怼回去，陈概和大海忙打圆场，“行了行了，跑题了，问题反馈单还没填呢，说正事儿”。
　　“这怎么就不是正事儿了，连为什么学习都没弄明白，还学个屁呀”，乔一凡火了，把手里的书一扔，腾地站了起来。
　　“乔一凡，你给我坐下”大海怒斥一声，其他组同学都不明所以地看了过来。
　　刘菲儿看情况不妙，忙安抚大家，“大家继续讨论”。接着跑到一凡跟前，忙问怎么了。
　　一凡怒气冲冲不说话。刘菲儿又问大海，“怎么了，到底？”
　　“小事情。乔大小姐发脾气，过会儿气一消就没事了”。
　　乔一凡看着大海谄媚的模样，心里越发火大。起身就出了教室，杵在栏杆旁，望着下边葱葱郁郁的小花园。刘菲儿跟了出去，摸摸一凡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问：
　　“一点小事，犯得着这么生气？”
　　“你看看下边”，一凡用手指着花园里的名人雕像。
　　刘菲儿一脸疑惑，听到一凡问了一个问题：“难道孔子、鲁迅、居里夫人……这些人是因为分考得高才名垂青史的？”
　　“所以因为这个，你不喜欢学习？”
　　“不是我不喜欢学习，是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都要围着分数转，难道不能学得真诚一点吗？发自内心地去理解一些东西，认可一些东西，不赞同的话就否定一些东西，为什么就不行呢？”
　　“你说得不错，但理想化了。你还没有认清的事实是，这里是铁中。我们是要考大学的人。你要想上大学，就得服从这里的游戏规则。”菲儿说得诚恳认真。
　　“凭什么？”
　　“没有凭什么，因为你是学生。是学生，就得服从。”
　　乔一凡冷笑一声，“是我理想化了，没错。你们这些现实主义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菲儿听了这话好奇了，“会怎样？”
　　乔一凡突然转身，手臂一挥指着教室里的人说：“未来这些人一个个都会变成表面高分，内心空洞的混蛋。就算有了成就，也得不到内心安宁的混蛋。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你想了吗，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想要知行合一，要嘴里背的、手里写的、心里想的完全相同。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人。你知道为什么现在有很多老虎苍蝇吗？”菲儿不搭话，一凡顿了顿继续说：“因为他们从小就被培养成了十分优秀的擅长说谎的骗子。”
　　9.能不能温柔点
　　“干嘛呢，两个人在这儿？”迎面走来秦老师，笑容可掬地问。
　　刘菲儿忙笑着回话：“有点急事和一凡说。”
　　“哦，我正好也有话和一凡说”，
　　一凡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气质飘飘的秦老师。文学可以陶冶人的说法，在秦老师身上得到了准确的认证。不是生得好看漂亮就有气质，那是一种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那种味道靠的是一言一行，靠的是每个细节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既彬彬有礼又不过分亲昵的舒适感。
　　“进来吧，进来说”，秦老师缓步进了教室，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手，“同学们，大家停一下，我讲个事情。”教室安静下来后，她接着说：“开学差不多一个月了，其他科目课代表想必都有了，语文课代表也该选一个出来了”。
　　话到这里，大家都低下了头。有的害怕被选上，因为课代表代表着一份责任，对于争分夺秒学习的人来讲，那份责任会耽误学习；有的则害怕选不上，毕竟都是初中时候的好学生，课代表虽然不是班干，但也是一份荣耀，大多数人都有过，能够在铁中当个课代表也不错。
　　站在一侧的乔一凡却一头雾水，刚刚不是说找我有事说吗，这会儿怎么又说起课代表的事了，和我这个全班倒数第一有什么关系。成绩单牛魔王在早饭时就已经贴在了墙上，昭然若揭的倒数第一。
　　“我想选乔一凡同学为咱们班的语文课代表。”秦老师的话一出口，全班跟着吃了一惊。台下有些窸窸窣窣说小话的声音。
　　“大家有意见吗？或者有谁还想当的，可以自荐。”
　　立刻，台下的声音又消失了，换之以沉默。
　　“没人说话，表明大家都没意见咯？好，那我们一起给乔一凡鼓个掌吧，恭喜她成为九班的语文课代表，大家往后多多配合她的工作，一起进步。”

　　乔一凡没听到那阵掌声齐不齐，响不响。她整个人完全蒙了。下课铃响了，还没回过神来。
　　她看到前排的陆飞和陈概邪魅着眼在偷偷嘀咕些什么。她知道。不光是她们，所有人都会不解，为什么是乔一凡，或者凭什么是乔一凡。
　　“气消了？”王大海凑过来问。
　　一凡故意没搭理他，看着桌上贴的课程表，准备掏出下一堂的课本。
　　“课代表以后多多罩着小弟哈，小弟的语文以后就跟您混了？”
　　“滚”
　　“看成绩单了吗，你语文成绩还不错的”
　　“那你没看到我化学数学物理都挂了吗！！！语文好，顶个屁啊”
　　“哦，这样啊。那刚刚是谁口口声声说的‘分分分，学习都为了分，还有什么劲儿？’”大海学着刚刚乔一凡发飙时的口气。不说，还学得绘声绘色。乔一凡忍住，故意冷下语气：
　　“请你闭嘴，我不想和你讲话。”
　　大海还是凑过来继续说：“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背了，又被罚跑，又考倒一，脆弱的小心灵绷不住终于爆发了”
　　“你真的不能闭嘴吗？”
　　“刚升了官就翻脸不认人了？”
　　“王大海！”乔一凡一声咆哮。不就是个语文课代表，屁的个官啊。
　　大海这下终于沉默了。
　　隔了几秒，见大海不说话，一凡却忍不住了：“刚刚关你什么事儿，你为什么朝我喊？”
　　“什么时候？我喊什么了？”
　　“我和前面争执的时候，”一凡瞅了一眼坐在前面的陆飞，“自己想朝我喊什么了。”
　　“我就是让你坐下来好好说啊，动不动就发脾气”，大海一脸委屈，几乎是可怜巴巴地样子，“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温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