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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回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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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归
没错,我们是学习的机器。是吞纳知识点,消化做题技巧,获取高分,考取大学的机器。不需要多余的情感和情绪,不需要娱乐和放纵,只需要耗费青春时光沉迷学习。这是证明我们没有白活的价值所在,是摆脱底层生活的最佳通道,也是实现某些人期望的唯一途径。
如何做人和如何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是不需要知道的,至少现在不需要。很多同学没有自信,很多同学不敢当众讲话,很多同学敏感脆弱,很多同学不会表达,很多同学不会自我保护……但他们无一例外都会上课听讲,都会考试都会做卷子。
这个世界根本不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女生需要知道姨妈血弄到裤子和床铺上不是多么丢人的事情,谁都有失误的时候。男生需要知道一些想法和冲动并非十恶不赦,学会排解就行。然而,往常在学校里这些话题是难以启齿的,在很多父母那里也是,他们避之不谈,似乎提到这些内容就会脏了嘴。一切都在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不确定中度过,过得忐忑不安,过得紧张又罪恶。
因为施教授的这堂课,处于敏感期的高中生们才得以在一个羞涩含蓄的国度里open一下。
下课后,大海看着一凡笑了笑。
“笑什么?”一凡的语气里故意显露出浓重的嫌恶,因为不知道那个诡异的笑里藏着什么意味。
大海倏然间又严肃起来,“怎么,还不让笑了?”
“说吧,你污秽的大脑里在想些什么?”。
“什么啊,你才污秽。我只是觉得明明很简单的一些事情为什么总被弄得很神秘,一切都说开了其实都没什么。”
一凡这才放下心来,“是啊,污秽的不是物也不是事,而是人的想法。大海,你一定要像施教授说的,成长为一个有责任敢于担当,千万不要伤害女性的好男人,记住了吗?”
“没问题。你也要成为一个思想作风都正派的好女孩。”
“那肯定,我乔一凡一直都是”,如果人人都互相体谅,这个世界会消灭多少的伤害,就算是有伤害也能用善意抚平化解,“这堂心理干预课,莫莹能听到或许她可以想开点。”
“不光莫莹,很多人都该听。那些封建保守的家长,那些用旧思想毒害年轻人的中老年,还有老朽不开窍的牛魔王。”
正巧这时顾诚路过,趴下身来加入对话,“牛魔王真是牛魔王,这么大的事情都拿不下她,恐怕天王老子也拿她没办法。”
陆飞接上话,“昨晚我网上查了下,一点……”
没等她说完,大海忙插嘴,“好啊你陆飞~顶风作案,偷偷拿手机?”
一凡又打断大海,“你闭嘴!人家是跑校生,可以回家查。网上怎么说?”明明不久之前还在和陆飞吵嘴争执,如今也不认什么冤家仇家了,不计前嫌,只要有消息都算好人。
“网上一条新闻都没有…也可能是我没查到,反正没看到。”
“这种事情难道不值得报道,没有报道的价值?”一凡几乎要拍案跳起来。施教授的这堂课可能是因为莫莹的事情才安排的,为了治愈近距离接触死亡后的心理创伤。可真正创伤的人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安慰,甚至连些关注都没有。
“好像之前看过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每秒有1.8人死亡,也就是每分钟有106人死亡,一小时就是6,360人,一天就是15多万人。如果都要一一报道,那些记者媒体人会忙断气的。”大海突然数理逻辑特别清晰起来。
“可这是非正常死亡,”一凡仍坚持着。
脸上几乎布满了痘痘的顾诚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牛魔王没有被撤职其实可以理解。因为很容易解释,”他绘声绘色地表演起来,用着牛魔王的语气语调,“‘这是学生的问题,学生有病,抑郁症,心理疾病。是的,我这个班主任是有责任,但这死的罪责应该由抑郁症来承担。是病造成的,和人无关。”
一凡和蓝悦光对视一眼,没再说话。那个黑车司机如今会在何处呢?警察是否已将那个十恶不赦的畜生缉拿归案呢?牛魔王是否在先前就知道这件事情呢?还是说许恩迪的话并不可信,他只是在胡说八道?
班里依旧很多同学在讨论,但自从牛魔王回来,莫莹似乎已经不再是讨论的主角。大家都说本以为牛魔王摊上这样的事情,会成为她职业生涯里不可抹掉的污点与不幸。但牛魔王还是牛魔王。这件事情并不能撼动她的地位,她依旧是铁中的特级教师,依旧是九班的扛把子。
莫莹的事情就像生活里很多有头无尾的事情一样,不了了之。大伙儿只感到绝望。连死一个人都不能把牛魔王怎么样。还有什么方法让她离开九班呢……
渐渐地日子又倒流回去。一切都在恢复往日的秩序与规则。牛魔王的策略丝毫没变,就像莫莹没有死过一样。之前密谋的和校长告状的想法已经完全没有实操的必要。大家能做的就是苦中觅乐,坚忍地活下去。
期中考试在即,班里的学习气氛愈益浓厚。大家都知道不能做因为讨厌一个老师,就放弃整个人生的傻瓜。乔一凡严格执行着自己的《罪恶与整治方案》,她努力保持克制。努力戒,戒肥胖、戒懒惰、戒粗暴、戒失败。跑步、练习普通话和练字都在坚持。但很显然,她努力的方向并没有朝着分数发展,她是在修正自己没错,但这种修正无法在学习成绩上展现出来。她能感受到一种与大流逆道而驰的无力感,孤独没有陪伴。
连蓝悦光都在发了疯一样地学习。MP4没了之后,火影早已落下许多,但无可奈何。悦光开始躲在被窝里学习。乔一凡不想学,也不想让她学,“这样下去,你会瞎的。马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得带上丑死了的眼镜。”
“那也要学。这次考试我一定要考好。”悦光说完又钻进被窝,舍不得和一凡多浪费一秒钟。
一凡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努力。她们都没忘记牛魔王说的,这次考试后会重新分组调换座位。悦光每次看到陶泽,眼里都泛着光。一凡都看在眼里。就像大海看着菲儿眼神里的光一样,同样的光泽与亮度。一种无法掩饰的神采奕奕。
一凡也在学,只是没有那么起劲。她不知道缺了的动力该从哪里补来。只是该听的课听,该做的作业做,再要多学点,就没了力气。她还是觉得不喜欢。她在幼稚,她知道,只是她自己拿这份执拗的幼稚也丝毫没办法。
考场上,她把会做的都做了,不会做的就像理所当然一样空着。她似乎悠闲自得地看着旁边同学绞尽脑汁,皱紧眉头,刷刷刷奋笔疾书的紧张样子,她不解。不解为什么她不能像大家一样着急起来。
语文考卷上的作文,她有冲动还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但开始写下标题后脑海里浮现的却都是老乔在工地上大汗淋漓、累地腰酸背疼的画面,她心头涌上一阵心酸的同时,也改变了写作的方法。是的,秦老师说的没错,她在拿未来赌博,但她确实赌不起。
考完试,宿舍里,蓝悦光欢欣雀跃,她几乎想要像全世界宣告,她喜欢陶泽。没了莫莹,她相信122宿舍里的所有人都不会背叛她,甚至就算是被牛魔王知道她也在所不惜。
歌王收拾着回家的东西,想起上次和刘菲儿在食堂里的对话,故意调侃:“幸亏刘菲儿不是你的情敌,否则,你真的没戏。”
悦光听得出歌王在开她玩笑,但听了还是不开心,狠狠在她背落了一巴掌,“屁!刘菲儿怎么啦,天仙吗?我也不差呀!再说,这次考试我有把握会进步很多,我一定要和陶泽分在同一组!一定要!!”
“行了,小疯子,快回家吧,要误车了。”一凡提醒她。这次只有一凡不回家,大家还没走,她已经感受到这个宿舍马上就会只留她一人的空荡荡。
“你一个人在注意安全啊。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悦光终于停止了叽叽喳喳,背着包,起身要走了。
“知道啦,”一凡微笑着,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悲凉,“在这个监牢里再安全不过了,还需要注意什么安全。”
“那也得注意,万一校园里藏着只大色狼怎么办?”
歌王拽着悦光往门外走,“行了。大色狼不会看上她的,快走吧。”
很快一屋子人嘻嘻哈哈不见了。太阳还没落,屋内地板上斜铺着金色的光,窗外树叶遮掩,形成斑斑点点。整个宿舍大楼都空了,一凡拿出盆子放水洗校服。安静弥漫在每个角落里,空气中的每个因子都静的出奇。这安静让人感到无助,甚至无法忍受。她沾着泡沫的手跑过去开窗户,这样就可以听到树上鸟儿的啼叫了。
鸟儿清脆婉转的啼叫,在树梢蹦来蹦去的欢脱样子让她想起小时候。小时候的大多数时光其实也都是这样一个人。那时候词汇库里没有孤独这个词,就算自己和自己玩各种游戏,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悲伤,会认为一个人玩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娱自乐也能很开心。
待到长大了,知道更多了,反而更脆弱了。平日里嫌吵嫌闹,一安静下来反而受不了。一凡想着无奈笑了笑。其实,她早就懂得,这一生总要自己去度过,人总要学着和自己友好相处。无论把时间拿来做什么,无论有多少人在身边,时光流逝,人来人往,都会在亲疏之间变化,早晚都会离开。只有自己才是这一生最忠实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