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辛恒

16、仇

　　18.仇
　　计算机课上，蓝悦光和歌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嘴里念念有词：
　　“《刑法》规定，除公安、检察、国家安全机关外，其他任何机关、团体和个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无权对他人进行人身搜查，否则就是违法行为，甚至构成《刑法》第245条规定的非法搜查罪。”
　　歌王：“她犯了罪，悦光，她犯了罪！”
　　蓝悦光：“告她！”
　　歌王：“去哪告？没有牛魔王的请假条，我们连学校大门都出不了。”
　　蓝悦光：“那就先去告校长，让校长把她开了！”
　　歌王：“得了吧。天真。牛魔王在铁中什么地位，模范教师，升学率的保障，谁舍得开？”
　　蓝悦光：“那还没法子治她了不成？我反正咽不下这口气。不行。不管怎么样，我得先把我的MP4拿回来。”

　　菲儿刚把收好的罚款归置起来，就转头和陶泽哭丧着脸：“陶泽”。
　　“嗯”，陶泽正在苦思冥想一道离子共存的化学题目，听到后应了一声。
　　“我感觉……”，菲儿话说地吞吞吐吐。
　　“什么？”
　　“我感觉我就是牛老师的爪牙，狗腿子。我这个班长的职责就是助纣为虐。”
　　“恭喜你，终于明确自己的定位了，一点没错。”
　　刘菲儿听了，趴在桌上，垂头又丧气。
　　陶泽：“你不孤单。我也是啊。”两人对视了一下，无奈笑笑。
　　刘菲儿扭头看了看教室后边的白盒子，拖着下巴边想边问，“心语箱……这个名字可真好听。不就是安插眼线，随时监视大家的一举一动吗？都是同学，互相检举，这也太过了吧？”
　　“罚款都罚了，还有什么是过分的”
　　“我说，你不会就是牛老师安插的那个特务吧，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帮牛老师举报大家，我一定饶不了你。”菲儿一向情绪转变地很快，没有人能摸准她下一秒会想什么。
　　陶泽听到这样的话却生了气，“得了吧。你觉得我陶泽是那种人？你不是就好。”
　　“我怎么可能是？”
　　“那你干嘛说我？”
　　……幸亏上课铃声响了，不然得吵起来。菲儿不是故意要惹陶泽生气，只是说话一向不是很活泛。很多学习好的人都这样，最大的优点是认真，最大的缺点也是认真。因为专注学习，较少研究如何提升个人魅力和与人有效交往的方式，缺了幽默，少了趣味，说着说着就把话头逼死了。她原意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却让生气成了真的。

　　另一侧的乔一凡和王大海也在悄悄开着讨论会。
　　“昨天我们宿舍的人都疯了”，乔一凡像说笑话一样地说。
　　“正常。顾诚的洗面奶都被没收了。”
　　“洗面奶？洗面奶犯哪条戒律了？”
　　“大概是觉得男生不需要用洗面奶吧”
　　“我的辟邪娃娃也被没收了”
　　“我的《守望的距离》都被收了”
　　“我去，这书又咋的了？看书也犯罪了？”
　　“她还管你。在她那里，只要不是课本和教辅就都是闲书。管你小说还是散文，再说就她那点水平，也分不清个好坏。我真的怀疑她除了备课看看历史课本外，什么书都不看。”
　　乔一凡对大海的看法深感认同，“也对。多看书的人才不会是她这副德性。可现在怎么办，就这么乖乖地都被她收走了？”
　　“我会拿回来的，那是我的东西，她没有权力拿走。”
　　“她不给你呢？”
　　“那我就让她好看”，大海的嘴角紧紧绷着，坚毅又肯定。
　　“大海，我发现……”
　　“什么？”
　　“放了个假回来，你怎么就像变了个人。回家你妈给你吃啥了？”
　　“怎么了，哪里有变？”
　　“就是一种感觉，不光变帅了，还很勇敢，特有男人味儿。”
　　“是嘛。没错，我就是要成为又帅又勇敢的男人，这样就不会被你教育了”
　　“被我教育？”
　　“苦口婆心地说我太怂的那个，不是你吗？”
　　他果然没忘，果然是记仇的……在大海不怎么和乔一凡说话的那段时间，在乔一凡以为是自己的一席话伤害到大海的那段时间，大海一直在认真地思考。能够客观地正视自己，不因为存在问题而逃避，不因为别人指出缺点而自卑，需要莫大的勇气。乔一凡说得一点都没错，不做缩头乌龟，不胆小怕事，堂堂七尺男儿，就是要顶天又立地！

　　19.偷
　　顾诚去办公室要洗面奶了。他说他脸太油需要洗面奶，要不然会长很多痘痘。牛魔王的回复是，考也考不好，要甚洗面奶了，下次月考进步50名再来拿。
　　大海去办公室要书。也被拒了。大海说，那是很好的文学作品，不是闲书。牛魔王的回复是，很好的文学作品都看了怎么不见你的语文成绩提升呢？大海说，虽然这类书不能快速提升分数，但看后能明晰很多人生道理。牛魔王说，你目前的重点任务是明晰做题的规律，先懂怎么能考上大学的道理，人生道理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学。
　　顾诚和大海都被杀得片甲不留，铩羽而归。更多的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要，就算要了，也知道牛魔王总能找到拒斥的借口。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邪恶都是被逼无奈。如果正直无效，那就只能无耻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美丽夜晚，有几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办公室，顺利拿回了东西。
　　除了F2的一箱零食目标太大，没法拿之外。MP3，MP4等关键物品都捞了回来，为了避免牛魔王发现，悦光和歌王托走读生买了相似的模型放回原处，乍一看和真的一样，只要牛魔王不去仔细查看就不会被发现。
　　于是，悦光和一凡又恢复了每晚一集火影的幸福生活。辟邪娃娃也顺利拿了回来，这次乔一凡聪明了点，藏在了床铺下的角落里。虽然大伙儿偷偷窃喜，但这点小聪明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牛魔王这次能查你，就会有下次、下下次和下下下次……问题根本不是把东西藏在哪里，追根溯源只有一个根本方法。

　　“这个状，还是要告！牛魔王真的太过分，一直以来都过分。我们如果继续忍气吞声下去，迟早会被她整死。”蓝悦光恨得咬牙切齿。
　　“我倒是有个主意”，乔一凡摇着手指，“但不确定是否可行。”
　　“你说说看”
　　“我们写个匿名的状子，就像过去民告官那样，塞进校长信箱。一来，校长不知道我们是谁，可以避免牛魔王的打击报复；二来，也能知道校长知道这件事后到底什么态度，是偏着学生的，还是袒护牛魔王的。”
　　“哪里有个校长信箱，我咋没见过？”悦光问。
　　“在小花园后边的那栋行政楼里，一楼，有个小小的绿皮信箱”
　　大家狐疑了一下，但好像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便试试看。

　　那个状子一笔一划，写得有模有样，每个字的字体都不重样……粗体、瘦金体、方体、圆体……要的就是不能被查出来究竟是谁写的。状子内容如下：

　　诉状
　　原告：九班全体学生
　　被告：牛雪梅
　　诉讼请求：九班班主任牛雪梅，任职班主任期间，欺压学生，经常进行言语讽刺与侮辱，丝毫没有尊重学生的意识。此外，还践踏学生权益，侵犯学生的隐私权，擅闯宿舍进行搜查，没收学生物品；滥用班主任职权，利用罚款和检举等下作方式管理班级。这些行径无疑都在暴露着该教师既无师德，也无品德。恳请校长明察秋毫，撤掉牛雪梅班主任之职，还九班学生一个公道，给九班全体学生一个健康成长的机会。

　　一天后，没动静。三天过去，仍没动静。隔一个礼拜，还是没动静。她们分析着，两种原因：一，校长根本没有看到，那个信箱只是个摆设。二，校长并不站在学生这边，就算知道学生生不如死，牛魔王的班主任也不会被撤掉。
　　这两个原因，她们都不能接受。那个状子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写好，字斟句酌，文从字顺，这么好的状子，怎么能不予理会呢！
　　歌王：“早该想到的，看那个信箱，锈成那样。不会有人管。”
　　悦光：“既然没人管，为什么要设置这个信箱。”
　　乔一凡：“也是。这世上这样的摆设多了去了，这算个啥呀。好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花瓶子太多了。我们是该想到这点的”
　　悦光：“那现在怎么办？”
　　乔一凡：“如果真的要干的话，只能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了。”
　　歌王：“直接‘公车上书，面见圣上’？”
　　乔一凡：“但愿这个圣上是个明君，否则我们的后果势必百分百惨死。”
　　悦光：“不努把力，迟早也会被牛魔王整死。反正是个死，干！”

　　然而，在她们决定干之前，猝不及防的大事发生了。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是哀鸿遍野。
　　那晚潜入办公室拿回东西的行为被发现、MP3、MP4再次被缴获，辟邪娃娃因为藏得好，躲过一劫。但是三个当事人，蓝悦光、歌王和乔一凡，都被记大过，罚写三千字的检查，还通知家长进行教育。
　　牛魔王在电话里警戒家长：你们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干起了偷窃的行当。这才多大啊，就这样了，你们为人父母的能不能多教育教育。
　　老乔拨着长途电话打到122宿舍找乔一凡，电话里气急了：和你说在学校乖一点乖一点，你怎么可以偷老师东西呢？一凡解释，那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那不叫偷。老乔似乎完全被牛魔王洗了脑：大晚上去人家办公室拿东西不叫偷，你告诉我叫什么？
　　这只是大事中的小事，更震惊的还在后头：全校总计二十对地下情侣被揪了出来，经一一审问后，叫家长领了回去，反省一周。其中隔壁班的许恩迪，是最无奈的一个，异地恋，女朋友并不在铁中，素日也见不上面，也不知怎么被知道的，总之因为这事儿已经滚回家反省了。
　　九班也有一对，班长和副班长：刘菲儿和陶泽。晚自习的时候，他俩被申公豹带到了年级组。
　　消息传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些人惊呆是因为不知道他俩的关系，觉得学习这么好的人居然早恋。一些人惊呆是因为如此优秀的两个人如今处于这样丢失脸面的境地，太难堪。
　　更出人意料的是调查结果。他们是二十对里唯一没有回家反省的一对。原因是，其余十九对在各种细密侦查和严刑拷打下都招了，承认了早恋的事实。唯独陶泽和刘菲儿打死都没承认，咬定两人关系清清白白，除了同学关系外毫无瓜葛。
　　于是，吃瓜群众，各有各的看法。有的说，到底是好学生，自私得很，大难临头各自飞，什么爱情，在学习面前屁都不是，喜欢了也不敢承认。有的说，可能真的是普通关系，只是两个人郎才女貌，被误会罢了。还有的说，两人都是在互相玩弄，说陶泽初中就有暗恋对象，刘菲儿手里玩着的男生也好多个。风言风语，怎么说的都有。
　　从县里回到铁中，乔一凡和陶泽几乎零交流。自从班会上被说传纸条条的事，虽然没有明确点名，但她的心里满怀愧疚。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事儿，她也拿不准，不知道该怎么想了。在她眼里，她也觉得刘菲儿和陶泽那么般配，两个人经常有说有笑，真的蛮像情侣。但是既然他们都双双否定了，一凡心里又觉得，可能真的不是恋爱关系，大家真的只是误会了。
　　顾诚和蓝悦光在旁边嚼着舌根，顾诚摇头晃脑地说：“两个人肯定有关系，就是好学生碍于面子，不敢承认。”
　　“你又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乔一凡接应。
　　“食堂里天天都能看到两个人一起吃饭，操场上还时不时一起散步，这都不是情侣？”
　　“吃个饭就是情侣了？那我和大海还经常一起吃呢，怎么不说我们俩谈恋爱呢”，乔一凡急了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幸亏大海不在，要不然就尬了。
　　没想到顾诚把她怼地死死地，“长得好看才叫谈恋爱，你俩……太丑了。”
　　竟无力反驳。只能抡巴掌上手了。乔一凡和顾诚打成一团，蓝悦光却在一侧没什么动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