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我反我自己》半句多

2、第 2 章

　　身体被撕裂的痛楚似乎又重演了一遍，希瑟从梦中惊醒了。

　　希瑟动了动身体，感到了陌生。体内本应充盈强大的魔力像是被关进了一个上锁的小匣子里，丁点魔力都无法使用对魔王来说是个灾难。希瑟又看到了她的手臂，纤细脆弱的人类手臂。

　　“你醒了。”推门进来的阿黛尔有些意外，转眼笑了起来。她走进了屋里，将手上的水盆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希瑟的一直盯着阿黛尔。她充满了疑惑不解和警惕，却没有轻举妄动。魔族向来随性而为，秉持弱肉强食的野蛮道理，但在处于弱势时却很知道该怎么做。

　　阿黛尔对上了希瑟的视线，了然一笑。她走上前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俯身靠近着出声安慰对方。

　　“别害怕，你现在在光明神殿。亚瑟大人将你带回来的。你已经安全了。”

　　希瑟在听到光明神殿这个词的时候有些怔愣。虽然作为魔王，向来直来直往地思考，但光明神殿和安全这两个词，她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阿黛尔显然将希瑟的怔愣理解成了其他意思，眼中透出怜悯和心疼来，伸出手臂轻轻将希瑟拥在臂弯，试图更好地安抚这个受惊的孩子。

　　“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光明神会保佑你。不幸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希瑟身体颤抖起来，她很抗拒这种过分亲密的接触，克制着自己不要做贸然的举动。

　　阿黛尔误会了这种应激反应，于是一个短暂的拥抱，改成了一个长久紧密的拥抱。

　　“……或许你可以放手了。”希瑟出声提醒了对方。

　　“抱歉，我以为你需要些安慰的。”阿黛尔起身观察到希瑟的情绪起伏，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阿黛尔也明白了对方的颤抖是在抗拒她的接触，知道自作多情后她不好意思地道了歉。

　　“孤……我不需要。”希瑟撇开脸，她不理解对方这种以为她需要安慰的想法。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英雄的遗孤。”提到这个话题，阿黛尔脸上稍显落寞和悲伤。

　　希瑟听到不理解的话，又忍不住发愣，“英雄的遗孤？”

　　“……很抱歉，布兰登大人已经陨落了，你不要难过。布兰登大人，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和平，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是为了所有人类的未来作出的英勇牺牲。这是高尚的行为。布兰登大人也是希望你能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吧。”阿黛尔斟酌着安慰对方的话语。她设身处地地，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会恨自己的父亲吗？布兰登大人从未公布过她的存在，如今世人知晓她的身份，却是在布兰登大人离世后。

　　希瑟对自己被告知的事情理解了一番，被称作英雄的骑士布兰登，就是那天独身来到她的领地的人类。而在上古魔法阵结束后，另一个骑士亚瑟，捡到了在附近的她，当作了布兰登的遗子送回了光明神殿。

　　希瑟看着自己纤细的人类手臂，猜测到了那个上古魔法阵。她对魔法研究也颇有造诣，尤其是上古时期的魔法阵。这大概是一种重塑肉身的魔法阵，以献祭人的骨肉鲜血，来为亡魂重塑肉身。而她并不是亡魂，魔法阵竟然先毁掉了她的魔体，又为她重塑了肉身。新的肉身与那个人类有所相像，所以被当作了布兰登的子嗣。

　　并不难理解。而她要做的就是将这个误会完善，维持。阿黛尔早已离开。希瑟下了床，身上穿着干净的布衣。人类的身体是如此脆弱轻盈，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新奇和兴奋。

　　希瑟用桌上的水盆洗净出油的脸庞和双手，擦干后离开暂居的房间。

　　低矮的建筑鳞次栉比，中间空出行路的大道。路上的人们穿着鲜艳的衣物，有说有笑地穿梭在其中，发出温和的声音，表现出无害的姿态，热热闹闹的和睦。

　　希瑟少见人类的城市是这样的。她记忆中的人类城市，大多火光冲天，凄厉叫声划破长空，那时候人们并不和睦温顺，表情是狰狞恐惧的。而魔族的城市也和眼前的景象大相径庭。希瑟对和平无害的人类产生一丝好奇。

　　一些人在出入一栋建筑。那看起来是个酒馆。希瑟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喝的酒，作为人类喝的酒。

　　“你们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魔族！真正见过魔族的人，除了十二骑士团，有几个能全身而退活下来的？！你说我？对，我没有见过！那又怎样，我的故事是真的！我有个朋友，他的妹妹是光明神殿的修女！她亲耳听亚瑟大人向长老汇报的！”

　　“哦得了吧巴多，我们相信是真的了，你快讲一讲吧！你那个朋友的妹妹都听到了什么？”
　　希瑟走进酒馆，选择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店里的员工来问她需要什么，希瑟想说酒，但想起自己身上没有买酒钱，有些不太痛快地摇了摇头，表示什么都不要。那员工马上就跑去了另一桌服务去了。

　　希瑟看着一个有络腮胡腰围粗得和魔兽有一拼的雄性人类，正坐在酒馆吧台的高凳子上，红光满面地大声吆喝着，下面坐桌子的人类都在看他，正聚精会神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人类的好奇心像是能传染一样，希瑟也不免有些好奇那个雄性人类接下来的话。

　　“我敢打包票，我接下来的话会写进史书里。现在消息正长了翅膀在飞，每个人都会知道的！那个修女，她在神殿外面侍候，哦，她经常在神殿外面站着，向里面的长老请示谁来了，再告诉外面的人长老准许一见，她在神殿外面站着的时候，都在诚信祷告呢！为了人类的未来，我说，如果人类打了胜仗，我们得为她喝一杯！”巴多打了个酒嗝，眼中的神采却越来越亮，他示意店家给他满上酒，他煽动起了酒馆里所有人的兴致，大家都听他的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为这个修女敬一杯！”大家说着，喝了不过一两口，然后看向巴多。

　　“然后呢，那天，修女看到了亚瑟大人！她在神殿任职，对于十二骑士团的团长，她每个人都认识，而且一清二楚！我们都知道，亚瑟大人很早就退役了，自己在外面做游侠，但还为光明神殿提供一些情报。修女本来不惊讶的，可那天。亚瑟大人怀里抱着个女孩！一个女孩啊，这是什么情况？神殿里长老们正在开会呢！亚瑟连请示都来不及，急冲冲地就进去了！修女眼见拦不住，就在门口等着长老责罚了，但这下可听到了不得了的！”

　　“她听到亚瑟大人强忍着呜咽的声音，告诉长老们布兰登大人陨落了！布兰登大人一向骁勇善战，他带领的狮心骑士团是十二骑士团中最勇猛的，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狮心骑士团遇到了魔族的魔王！如果在场的各位，对魔族和魔兽还恐惧万分，却能强忍恐惧面对，但在魔王面前，恐怕都会被吓死的！那个魔王身高少说有四五码，站着就能挡住太阳，羊蹄牛尾，头上盘着角，轻轻吹口气，便能把林间的晨雾吹散！微微跺跺脚，就是天崩地裂！但英勇的骑士团怎么会怕呢，骑士团们举起剑就冲向魔王，两方斗争，魔王再厉害，又怎么能以一敌十呢！”

　　孤能。希瑟内心纠正道，但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最后骑士团的骑士们一个个陨落，只剩下了布兰登大人一个人，布兰登大人见魔王伤势惨重，举剑一冲而上，就要杀了魔王！谁想到魔王留了一手，早就抓了布兰登大人的女儿来当人质！”

　　“这个魔王实在是心狠手辣！阴险狡诈！”

　　孤没有。希瑟对人类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唉……提起布兰登大人的女儿，布兰登大人妻子难产而死，只留给他这么一个女儿，为了保护女儿，他一直对外隐瞒，只想等魔族被铲除，世间和平后再公布，却没想到奸诈的魔王早就发现了，抓住了他的弱点来威胁他。布兰登大人虽然是大骑士，是个英雄，但也是个普通人啊！我们当中也有为人父母的，也会理解布兰登大人的苦楚啊……”巴多难过地摇摇头，闷下了一大杯啤酒。

　　“说到哪儿了？”巴多做了个斗鸡眼，拍了拍头甩甩脸似乎又清醒了些。

　　“魔王抓住了布兰登大人的女儿！然后呢然后呢？”

　　“嗨！然后，当然英雄的孩子也是英雄了！那小姑娘请求父亲不要顾忌她，以灭掉魔王为重，但布兰登大人又怎么真狠下心去呢，就算杀了魔王，布兰登大人下辈子也会被这件事给折磨死的。布兰登大人最后趁魔王一个不注意，冲上去将女儿打飞，自己困住了魔王，视死如归，与那个魔王同归于尽了……”巴多说到这里，座下的人群中传出了低泣声。

　　“唉……亚瑟大人赶到的时候，只有布兰登大人的女儿，还在一旁，昏迷不醒。亚瑟大人将英雄的遗孤带回了光明神殿，亚瑟大人做游侠惯了，又不能让小姑娘也跟着他做游侠吧，只好将英雄的遗孤送到了光明神殿，以期望神殿能护佑女孩。唉……只是可怜了女孩啊……”巴多摇摇头，不再说下去了。

　　人群中突然有个人高举酒杯，大声喊道：“为布兰登大人敬一杯！为英雄的遗孤敬一杯！”

　　一呼百应，其余的人情绪顿时高涨，大声地喊叫着。

　　“为布兰登大人敬一杯！为英雄的遗孤敬一杯！”

　　“给那个女孩上酒！我来请！向英雄致敬！”

　　希瑟突然被一个人类指名请酒，有些茫然，任由啤酒端上桌。希瑟举杯，看着那个眼中饱含热血的年轻人，笑了起来。

　　“敬人类的愚蠢与狂妄，敬孤的永存不朽。”

　　这句话被酒馆里热闹的宣言淹没，只有希瑟自己听得见。那一直看着希瑟的年轻人满意地点点头，与希瑟举杯隔空相碰。

　　希瑟想，很好，她现在有一个完美的故事来填补她的身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