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将近》枝满霜

5、第五章

　　翌日清晨，老天爷不赏脸，浓厚的云层层叠叠得遮住了阳光，空气间弥漫着阴沉沉的薄雾。

　　这天儿比昨日还冷，冬风一开门，一阵冷风便蹿了进来，唐欺霜在内屋都感受到冷意袭来，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只露出一张脸，眼神清明，一看就是早早就醒来了。

　　冬风把门掩上，将唐欺霜从床上拔拉起来，唐欺霜才离开被子，她怀里就被塞了个汤婆子，冬风给她拿了厚实的衣裳穿上，再把带来的狐裘披风披上，唐欺霜觉得她这会子有些热，冬风这架势是照着冬天给她穿的，现在虽冷，但也已是春日，冷意可没冬日那么足。

　　“打个商量，里边不穿这夹棉的行不行？”唐欺霜歪头问到，冬风无情摇头。
　　出了房门，那天阴沉沉的，仿佛是压在人心上一般。冷风阵阵，她脸着实被冷到了，这会儿也不觉得热，立马笑着说：“冬风还是有远见，看，穿这般厚实着实冷不到我。”

　　夏风被她逗笑了，冬风原本沉静的脸也扬着嘴角。

　　谁说她们姑娘死气沉沉只会死读书的，分明那么好一个姑娘。

　　“留云寺的斋食可好吃了，那手艺都不外传，要想吃还得亲自来一趟。”留云寺的三餐斋饭做的很讲究，因为是在山上，周围方圆都是留云寺的地盘，左面是小花山，右边大半部分都辟成了菜地，种了很多季节下的蔬菜，做的斋饭也都是从自家菜地里采摘。

　　最主要的是做饭的伙厨，一身独门烹调绝艺，熬出来的汤汁，调出来的酱料极其勾人，每年都会有很多人上山吃上那么一顿。

　　到了吃饭的清斋堂，里边有为贵客专门备下的一间房，透过窗，外边就是一片竹林，这时还能看到竹林里的烟雾，虚无缥缈。

　　赵瞻来时身边就跟着陈伴伴一人，他一进门就看到唐欺霜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脸还被狐裘领子遮住了一小半，不觉有些失笑。

　　“去拿一盆炭火过来。”陈伴伴立即应声出去。

　　这天儿冷，唐欺霜在寒日里身子骨不好，这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当年他的一个伴读把唐欺霜的披风抢走，她在寒风里直打哆嗦，一张小脸被冻得发白，他跑过去时，她的手已经毫无温度。

　　那一个月，唐欺霜又在鬼门关转了一大圈，她不能出门半步，每日都在皇后的西殿苦苦得吃着药，他一靠近那，扑面而来的全是一股浓浓的药味，他心里也倍感抱歉。

　　唐瑛爱女，当时立马让人搜集了那伴读父亲的一堆罪证，直接弹劾，官家把人直接贬到了一个偏远的地方当了府官，现下已经过去十年之久，那家人再也没踏入过京城半步。
　　后来，宫里每每有了养寒骨的珍材，他都是直接命人送去国公府上，但是他属实想不通一件事，有一次他要出宫拜访一位名士，正好宫里来了药材，他便想着亲自走一趟安国公府，可唐瑛那天的脸着实令人可怕。

　　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唐瑛那天是怎么了，也没问。

　　“天气骤冷，不用起得这般早。”赵瞻声音清润。

　　唐欺霜说习惯了，“臣女每日都是这时候醒来，日日如此。”其实在府里她还能多睡会，要不是想到今日早食有太子在，她也不会起这般早。

　　说白了就是少女心事。

　　陈伴伴将一炉炭火提进来，交给了冬风，冬风会意，将炭火搁置在唐欺霜一旁，待会温度起来时，她也不会这般的冷。

　　“昨日看了一眼孤山集，文中有些许不明白的地方，见了太子的注解，恍然大悟，再读之后文章一览渐通。”心底也越发倾慕。

　　赵瞻问她：“可有自己的见解？”

　　“小女未深读，还未有见解，倘若日后有，还望太子不吝赐教。”

　　“安国公读书的天赋极高，他的功底，孤望尘莫及。”言下之意就是你是她女儿，即使没遗传到这天赋，长这么大肯定也是经唐瑛言传身教过的，底子不会差。
　　唐瑛自小便博览群书，师从当世大儒，文学造诣颇高，只是他选择了入朝为官，辅佐一方清明罢了。

　　提到父亲，唐欺霜满心欢愉，她自幼便是经父亲的耳濡目染，喜欢读书，为了钻研一本书的深意，经常能烛火点到半夜未眠。

　　赵云姝风风火火来的时候，两人正互相提问一本书中的内容，内容令赵云姝一阵头大，只好噤声坐到一边，看两人有些忘我的样子，只好由她来吩咐兰缃她们去把早斋端来。

　　早斋有一道菜叫春来早，是一种口感很嫩滑的菜，只需清水烫过一遍，淋上酱汁，便美味至极，唐欺霜尤其钟爱这一口。

　　赵云姝知道她就喜欢这个，早早就让人去报备，所以今儿这一份春来早翠翠绿绿的，份量上得特别足，唐欺霜就乐滋滋的吃着，脸上的欢喜一眼既明，赵瞻头一回这么早出宫来丹华山，往年都是赵云姝跟唐欺霜两人先来，最后一日他才会来这里坐那么一会儿。这些年他开始理政后，出宫的日子愈发少了，每年这时候还是皇后与皇帝催促他，他才会出来那么一会儿。

　　兴许欢愉是能感染到周边的人，赵瞻也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春来早这道菜味道挺抓人的。

　　到了正午这会，冷意没清早那么呛人，可是那风还是非常冷冽的拍打在脸上。

　　墉城现下的时节就是如此的无常，今日你穿着厚棉袄子直打哆嗦，明日艳阳高照让你想穿着薄衫走一遭，夏风一边替唐欺霜拢脖间的狐裘领子，一边开玩笑道且看明日，薄衣裳她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唐欺霜身子骨不行，即使是薄衣，也比寻常人的多厚重些。未出冷日，她身边的丫头不可能会懈怠，七岁在宫里发生的事她们无能为力，在宫外休想被这怪风邪寒入体。

　　“唐一，你快来！”赵云姝已经换上了一身利落的装束向唐欺霜招手。

　　唐欺霜笑着应声，踱步过去，赵云姝嫌弃她走得慢，自己跑过来上手抓着唐欺霜的衣袖，让她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