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基地》匿十二

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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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充满了坎坷，但不得不说，他们是找到了个好地方！
　　“星际兽？叫什么……迷迭蛹？”鳕月柔和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鲸城手指划动，将扫描到的数据投放在众人面前的公屏上。

　　“别管那什么星际兽了。那玩意儿已经死了。晦气！刚落地就遇到稀有品种，我和天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不过这个家伙——”手指悬空戳了戳屏幕。
　　个中意思，自己领会。
　　“绝版白色卫士？”佐菲凑近了看显示屏右侧从信息树上抓取到的字幕。
　　也没看出来这款和普通智能体有什么区别。

　　“他救了天树。而且为了帮我们，是他亲手杀死了星际兽。”
　　佐诺公正的阐述了一个事实，希望队友们会将这个事实纳入到考虑范围。
　　然而并没有人在乎事实，鳕月在乎的是星际兽，只有在信息树上看到过标本。
　　实体是被禁止展示的物种。
　　她知道那不仅是珍惜物种，实验室会高价收购。

　　而且作为泛生物学家，想要在科技天花板上破开一片天空，她需要这样一头星际兽。
　　只有佐菲看出了哥哥的情绪有些低迷，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矛头指向了天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把我们引到这片废弃基地上来？”
　　她不是故意针对天树，她是本能的针对天树。
　　从小佐菲就被认为是最接近他们父亲的孩子，他们的父亲佐向佑是个领地意识非常强烈的人。

　　对于企图靠近他领地，或者主动接近他亲人的陌生人充满戒备。据说是因为他小时候失去过一个兄弟的缘故。
　　打从天树出现以后就没给佐菲留下什么过好印象。
　　这女孩太功利，目中无人，养不熟的白眼狼——
　　哥哥邀请她的时候，她明明拒绝了，可是回头又来找哥哥，恬不知耻！

　　佐菲想着如果她作为小队长绝不会要这样的队员，膈应自己呢？
　　忍不住剐了哥哥一眼，“切，见色起意的家伙！哼！”
　　哼归哼，到底是自己家的亲哥哥，不向着他还能向着谁呢。
　　所有的视线都不由得被佐菲的质疑吸引过去。
　　鳕月的眼神中似乎中闪烁过某些小秘密。

　　她知道，佐菲要开始了——
　　天树和鲸城出发寻找水源、能源之后，其余在穿梭艇上三人一直努力尝试联系总部和搜救队。
　　直到赶回来的鲸城气喘吁吁描述他们被一头未名巨兽追袭，与天树逃散了。
　　佐诺毫不犹豫就带上武器冲了出去。
　　佐菲连拉都拉不住，“他就不能等救援队到了再去找人？非得自己去？真把自己当刀枪不入的战士了？”

　　这时候鳕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搜救队找到我们，肯定要解释偏离航线的理由。你哥哥是小队长，回去后会不会被撤职？”
　　她的担心也不是无中生有。
　　星舰对指挥官备选役人员的规格标准高的一匹。
　　鳕月与佐菲是同类人，胳臂肘往里拐，她与佐诺家是最有可能缔结姻亲的。

　　佐菲看上去是跋扈、凌厉的女孩子，可毕竟年纪小，角度考虑的不周到。
　　私下，撇开佐诺眼光的问题，鳕月对他个人能力非常赞赏，所以觉得有必要与妹子拉近距离。
　　拜天树冷漠的天性所赐，一路上同仇敌忾已经做到了。
　　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鲸城大叔都觉察出了两个女孩子明显的排斥天树。
　　现在她只要进一步拉近自己与佐菲同一阵营盟线就好了。

　　经鳕月一提醒，佐菲也并非傻白甜类型的大小姐。
　　从小在父亲耳濡目染下沉浸式滋长，对人情世故很有独到的领悟。
　　意味深长的向鳕月投去感谢的一瞥，没错！关键就是绝不能让自己傻白甜的哥哥做了背锅侠。
　　自己家人的前途比那红毛机械师可重要太多了。
　　高压诘问之下，天树却根本没搭理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

　　分明就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嘛！
　　被无视可以忍，佐菲没有中二病。但被自己敌视的人无视就不可忍了！
　　那显得自己太弱了。情绪在暴走的边缘疯狂徘徊。

　　天树还在琢磨着信息板上的资料，原来白色卫士在研发的时候是作为星舰先驱部队的探路石。
　　说白了就是送死的那种。
　　镇压各地暴力，疯狂被炸，被狙，被水银浇灌……

　　作战时候智能体意识共享，一旦其中一个智能体报废，其余智能体都能看到报废体的临终画面。
　　那惨况可想而知，非人类理智所能抵触。
　　但智能体没有感情，没有情绪，他们仅仅作记录和处理。
　　不幸的是，原始设计者将白色卫士的逻辑编码设置的太敏感了。

　　有机械师推测，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报废、毁灭，积压了太多的缓存、记录，累积成庞大冗余的熵值。
　　才导致了白色卫士的意识独立和叛变。
　　初期的设计者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做出了全局销毁的决意。
　　佐菲冲到天树的面前，动作粗暴，一把扬翻了显示屏。

　　从上至下悬吊的显示屏因为来不及收缩上去，摇晃了几次后轰然落地，碎成一片。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佐菲自己都没想到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迟疑几秒后，气势不能输。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是个机械师就了不起了？还没到S级吧。学院里难道没有教过你，任务中必须遵守航迹法则，说变就变航线？以为是你家的私人穿梭艇啊！”

　　她知道天树根本不是从学院毕业的学员，这也是她歧视天树的主要来因，什么野路子都可以加入星舰远征队了？
　　鳕月已经意识到佐菲的态度开始触礁底线了，她自己不愿意做那个和事佬。
　　求助的目光投向鲸城。
　　想起是自己率先抛下天树逃跑的，怕引火上身的鲸城大叔视若无睹。

　　卡在焦灼双方中间的小队长佐诺就显得里外不是人了。
　　左看看右看看。
　　一边是自家小公主，但凡外头受了丁点委屈回家一顿告状，自己免不了被架在火锅上遭受父母来回鞭策。

　　一边是自打初遇就无法移开目光的绝美机械师。佐诺满心满眼的都是要将她占为己有，作自己的专属机械师。
　　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都不忍斥责。
　　到底是自家兄妹，瞧了眼哥哥的表情，佐菲就洞悉他心底里打什么鼓了。
　　视线瞪过去——这个时候不能心软！

　　“哥，你看看她！水源水源没找到，竟知道给大家添麻烦……”
　　佐诺无力扶住了额头，“说过多少次了？佐菲，叫我队长。”
　　“队什么长！她眼里有你这个队长么？擅作主张，变更航线的时候……”
　　佐诺和妹妹相比心思是纯厚的，没有那么多小心计。

　　耿耿直直的，“变更航线你不能全赖机械师。下决定和操控的人是我。”
　　佐菲直接气的脸都河豚似的鼓了起来。
　　士可杀还要被辱？她心心念念拐起胳臂肘保护自家哥哥，这老哥居然还埋怨她？
　　不责怪机械师，难道眼睁睁让他这小队长背锅嘛！

　　“你有没有脑子！？”佐菲急了。
　　“什么意思？我是你队长，你注意措辞。”
　　舱内，未知舰艇靠近的警报声响起。
　　暂时中断了兄妹即将手足相残的残暴场面。
　　“救援组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几人同时围拢到了舷窗边。

　　找来的果然不是救援组，是陌生破旧的拾荒者穿梭艇。
　　由于他们所载的穿梭艇已经罢工，乍看上去就是一艘废弃的穿梭艇。
　　型号挺新款的。外观也损坏的不严重。
　　赶来的拾荒者显然动了心思，打算据为己有。
　　舱门打开瞬间，拾荒者就看到面前四把激光镭射瞄准了自己。

　　准心红点在上下漂移——
　　场面一度剑拔弩张。
　　拾荒者是见惯大场面的，瞬间就抛却了手中慢世代的武器。
　　双手高高举起，以示友好。

　　“wow——wow！冷静！我们没有恶意。路过而已……来看看你们需要帮助么？”
　　天树万万没有想到，除了她之外，其他人竟然都放下了武器。
　　连看起来世故圆滑老道的鲸城也降低了戒备。
　　显然他们都更愿意信任自己的同类，而非智能体，或是星际间的庞然大物。

　　其中一名中年拾荒者视线不断打量依然不肯卸除武器的天树。
　　佐菲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天树是有大局观的，即使和副队长之间有矛盾，也是内部的事情。
　　不必要在外人面前突显。
　　于是默默的放下了武器装备。

　　拾荒者中的长者孤身走上前来，鹤染白须，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端庄与孤傲，令人信服，不由得放松警惕。
　　单手摊开掌心向下，示意没有武器，等待着这群不明降落者中的小头领。
　　佐诺主动迎了上去，与对方认证了手环信息。
　　长者指了指自己，“风骨草。”是他的名字。
　　“我们都是，”转身指向其他的同伴，“星际流民。”

　　佐诺是个恪守礼节的人，也自我介绍道，“星舰拓荒组组长之一，佐诺。他们都是我的队员。”
　　有在努力展现出领袖之风，奈何江湖老道的风骨草面前还是弱了一等气势。
　　“原来是星舰部队的各位少将啊——”
　　不知为何天树莫名就感觉到长者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
　　“看来是我们草率了！”

　　风骨草回头巡视一圈同伴，从他们的脸上各自都露出莫名所以的阴恻笑容。
　　佐诺不知是累了，还是对旁人真的没什么防范心。
　　可能从小受到保护，加入星舰之后更是没有人敢无故招惹，让他误以为星舰的名号就可以走遍天下了？

　　拾荒者们听说了穿梭艇由于迫降时损坏，如今无法启动离开。
　　立刻好心的提议，他们帮忙检查维修，并提供尽可能的维修材料。
　　除天树和鲸城之外，另三人竟然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情。
　　鲸城默默与天树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质疑。

　　鲸城：你不提醒下你们小队长？就这么随意放陌生人上舰艇了？
　　天树无言看了眼佐菲后颈：我怕她当场吵起来，不方便说，还是你来？
　　推诿之间，一名高大年轻的拾荒者已经被风骨草“挑选”了出来。
　　“啊，这位是……我们民间机械师！”

　　目光若有似无瞥过一言不发神情凝重的鲸城，可能只把他一人视作了假想敌。
　　小队长佐诺一眼看去就是傻白甜，没什么心眼。
　　其余三个都是妹子。唯一还剩点抵抗力的大概就鲸城了。
　　风骨草话锋十分圆滑，“当然，星舰培养出的机械师是最厉害的。不过嘛，看你们都年轻，经验不足。让小簇帮你们看看？”

　　天树紧紧盯着佐诺，希望他能看她一眼。
　　作为机械师，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有义务发表意见。
　　然而，她忘记了佐菲的存在。佐菲已经严重排斥她，恨不得赶紧来个机械师把她贬的一文不值。
　　“正好！我们的随舰机械师还是见习，修不好了……那就麻烦几位大哥了？”

　　天树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连鳕月都不禁皱起眉头，机械师对航程中的舰艇来说是极其重要的职能。
　　所以除了随舰机械师，通常客舰机械师都没有资格随意检查航行舰艇。
　　她怎么敢？没有得到小队长和随舰机械师首肯，就让陌生机械师登舰做检查？

　　开弓没有回头箭。佐诺毕竟了解佐菲脾气，这个时候忤逆她不好。
　　她这一翻脸，连他面子都不给，让对方看了笑话就更危险了。
　　随他们返回舰艇的只有那名机械师小簇一个人，看起来拓荒者也很讲道理。
　　“基地是废弃很久了，不过这里还挺危险的。”
　　小簇自来熟的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遇到我们这波人算你们运气好！别的垃圾客可没我们老大这么温柔多礼。”
　　大家都是同样的拾荒者，听到他嘴里说出“垃圾客”多少有点怵。
　　鳕月没有佐菲那么反感天树，这时候向天树投去一瞥，多少带点吐槽这位民间机械师的意思。
　　天树目光却一瞬不瞬的，几乎连扎眼都没有。
　　死死的盯准了小簇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有个来历不明的机械师擅动穿梭艇上装置的危险系数。
　　他随时都可能安装一枚炸弹，等他离开之后炸死他们！
　　天树的警惕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小簇开始回瞪向她。
　　起初还有些示好，时不时的询问装置的参数。
　　后来隐约觉察出天树作为随舰机械师在这支穿梭艇小队中的地位不高。
　　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天树一把挡住中控系统主台，“这里不是你该检查的地方！”
　　声色厉苒。
　　对方却突然嬉皮笑脸，“美女机械师，有没有人夸过你，眼睛很漂亮？是真的漂亮哦！那种星星闪闪的有光泽……”
　　谄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佐诺突然插进两人中间，眼神中带着警告的凝视着民间机械师。

　　鲸城也立刻挺身上前，表明立场。
　　这个时候不是内讧的时候。支持自己人最重要。
　　几秒前还轻松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佐诺和鳕月想要缓和却没找到机会。
　　小簇携带的通讯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他没有避开众人的意思。

　　堂而皇之的与拾荒者同伴对起话，“你们那里准备好了？”
　　“可以了。你护住自己头就行了，我们会来找你。小心点——”
　　他们的对话明显不对劲！
　　天树想要提醒大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着小簇阴森一笑。
　　猛地贴身伏地，蜷缩起来，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头。
　　“快趴下——”

　　爆破声、轰鸣声、震荡的回声……
　　扬起漫天飞尘。
　　天树只觉得耳膜被震穿了般，脑袋里嗡嗡的。
　　什么东西炸了？！
　　为什么会有东西炸了？她不明白。
　　一直死死的盯着他，不可能让他有机会下手的。

　　由于巨大的震波，视线糊成一片，只能看着一坨坨巨大马赛克，不停在晃动……
　　天树索性停止了挣扎，躺了下来，静静的等待身体恢复。
　　她能信任自己的身体，它会恢复的很快。即使遭受到凶猛的打击。
　　这样的震荡中，穿梭艇内的所有人都无法幸免。
　　外面的人想要闯入也必须等到余波过去，暂时是相对安全的。
　　她只需要尽快的恢复过来！尽快！

　　混乱中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的手。
　　天树本能的将手抽了回来，同时摸索到了贴身佩戴在胸口的暗刃。
　　这是一柄短小的，只有拇指长短，用陨铁打造的圆锥形冷武器。
　　作为机械师的父亲偏好亲手打磨一些趁手的工具，这是他送给天树的护身符。
　　小的时候她根本不喜欢这柄暗刃，粗糙，冷漠，完全不粉，自带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场。

　　就如她记忆开始，便不断在远航中的父亲。
　　可是跟随母亲离开基地上的家那天却鬼使神差的亲手戴在了脖子上。
　　那天走的很匆忙，母亲在窗边已经观察了很久。
　　母亲不容许带任何的行李，连陪伴她睡觉的玩偶都不行。
　　大概是想着很快能见到父亲，多少要讨好那个古板又坚硬的男人，所以顺手戴上了吧。

　　没想到的是暗刃竟成了父母留给她最后的遗物祭奠。
　　这块父亲拾来的陨铁会积攒微光，然后在混沌漆黑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天树后来才明白，133之所以会给她很可靠的感觉，也许就因为他很像这块陨铁。
　　他的材料里也有陨铁，会积聚微光，存储，当需要的时候为别人散发出哪怕微弱的光芒……

　　人只有在危险中才会本能的分辨出孰轻孰重。
　　爆炸响起的那一刻，佐诺眼神的余光已经锁定了佐菲和天树的位置。
　　身为队长他是有义务和责任保护队员的，而作为哥哥，他只有一个使命，照顾好家里的小妹妹。
　　佐菲虽然天性霸道，与父亲极其相似的基因让她莫名攻击性很强。

　　同时对家人也有很强控制欲，包括忠诚度。
　　佐诺一直觉得自己对妹妹的保护和容忍都是被父母逼迫的，是无可奈何的。
　　并非自己选择的。
　　在那瞬间，大脑没有太多思考的余地，下意识的飞身扑向的方向便是佐菲。
　　他将佐菲压在身下，确保不会被爆炸掀起的碎片划伤。

　　意识中一片空白，直觉这次要出大事！
　　无论训练中模拟的战场有多残酷，他都很明确那不是真的。
　　只要脱离战场，所有的伤害就不复存在。
　　伤亡不过是个数字，是成绩单上可有可无的一笔。
　　然而眼前却不一样，眼前是真实的……

　　意识恍惚中什么都看不清楚，猛然间想起了还有自己的队友！
　　开始在一片狼藉中摸索自己的队员。
　　星舰医疗部可以治愈大部分的损伤，前提是保证肢体的完整性，不要带着一团糊糊的残肢去找他们。
　　会遭到一顿怒斥。

　　佐诺摸索到了一条手臂，是柔软的手臂，应该是女性的手臂。
　　他不确定究竟是天树还是鳕月，至少不是那个外来机械师的。
　　于是他试图把对方拽过来，放在佐菲一起，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第一次尝试，对方径直缩回了手。

　　再次尝试的时候，佐诺很确定，这个人一定是天树而不是鳕月——
　　因为她的手里不知如何多了把小刀。
　　而且小刀扎入了他的手背。
　　那是把很小很小的刀，所以他试图摆脱它。
　　脑袋还是嗡嗡的，空气中弥漫着爆炸后产生的粉尘。
　　挣扎的时候才意识到他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天树的战斗力……

　　锯拉的疼痛感使他瞬间清醒过来，将手臂抽回来的时候。
　　已经血肉模糊，半截手掌不见了。
　　费力的在粉尘间寻找，看到了蜷缩在操控台桌面下的鲸城。
　　他独自一人躲藏的好好的，身体防御性蜷缩，脑袋埋进胸前。

　　佐诺踢了踢他的后侧，试图让他注意到自己，鲸城却躲的更严实了。
　　灰蒙蒙的粉尘中他看着一个人影缓缓走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接着就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影拖走了一个人，又拖走了另一个人。
　　当人影试图拖动鲸城的时候遭遇了反抗，那个人影就放弃了。

　　……

　　舰外轰击让穿梭艇失去了一大半的舰舱。
　　“蠢货！让你不要瞄准穿梭艇！都炮烂了我们还怎么拿它卖钱？”
　　负责瞄准的炮击手唯唯诺诺，毒蝎老人风骨草在拾荒者中的威名不是凭空得来的。
　　“……抱歉。我以为，那个……星舰的穿梭艇比较扛揍？”

　　“混蛋！要不是被抢走了迷迭幼蛹，老子犯得着冒险，从星舰部队虎口拔牙……还不快去找！看有什么能抢救出来的。”
　　他指的当然是穿梭艇上值钱的东西，肯定不包括自己家的机械师小簇了。
　　机械师这玩意儿，满星际都是，一颗陨石砸下来都能砸中一窝。

　　“不、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人不见了。”
　　风骨草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重要么？人重要么？
　　就这几个废物，能用来卖钱么？
　　“你们为什么要先找人？”
　　戴着自制面罩的拾荒者面面相觑，太扎眼了好么？

　　原本应该炸晕在里面的小簇和星舰队员，就只剩下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一个了。
　　鲸城被抬了出来。
　　“人去哪儿了！”
　　此刻的风骨草与刚才的慈眉善目截然不同。
　　一头随风飘荡的银发更显得冷酷无情。
　　鲸城也是老奸巨猾，不会那么轻易揭底的主儿。

　　“怎么？在你们地盘上，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出现在粉尘中，带走自己队员和拾荒机械师的那个人影，他也看到了。
　　起初以为是这群不讲武德的拾荒者同伙。
　　现在听语气显然是另一拨人。
　　风骨草气得抬脚就踢了上去，将鲸城下颚直接踢碎。
　　混合着碎骨的血水一口吐了出来。

　　“TUI——”
　　“老大，小簇也不见了……”
　　风骨草眼神危险的瞥过鲸城，“把他关起来。看来要进行一笔无用功的交易了。”

　　……

　　事出必有因，天树不是经常生出愧疚的人。
　　但看着被自己割掉了一半的手掌，血肉模糊，掌根由于失血开始发黑。
　　整个脸色却愈发惨白。
　　如果自己小队长死在这里，加上小队长妹妹的添油加醋，她必然是回不去星舰了。
　　而且还极有可能面临内置审判。

　　不！不行。她还有自己的事没有达成。
　　小心翼翼的挪到佐诺的面前，由于失血过多他还没有醒来。
　　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醒来能不能原谅自己……
　　当时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佐诺。

　　但即便知道，那样环境下，身体极度虚弱中，她不会信任任何人。包括佐诺。
　　只有一个例外，散发出陨石微弱光芒的白卫133。
　　继天树之后醒来的是被佐诺保护在身下的佐菲。
　　她依然是懵着的，眼神中充满恐惧和茫然。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直到看见了身边的哥哥，嘶哑的哀嚎起来，“诺！诺！你醒醒——别吓我！你要是死了，爸妈会掐死我的。”
　　“他没死。他只是……”天树示意了他血肉模糊的手。
　　“怎么会……”已经做过了冷冻处理，但依然很糟糕。
　　佐菲是不喜欢天树，可是，眼下只有天树可以给她解答。
　　“到底怎么回事？！我只记得……什么爆炸了？”

　　很明显嘛，“有人攻击了我们。”
　　“是谁！疯了吗？我们是星舰的拓荒队！不知道星舰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嘛？”
　　没错，对老实本分的星际移民来说星舰部队确实是招惹不起的。
　　然而在星际自由移动的势力很繁杂，虽然数量稀少，但曾经辉煌过的自由移民基地让这些人占据了一部分资源。

　　不仅自给自足，还拥有十分先进的星战力量。
　　这对于养尊处优的佐大小姐很难理解。
　　“救援组呢？为什么还不治疗哥哥！”
　　“救援组还没有抵达。”
　　“那是谁救了我们？”

　　天树猜到了是133，恍惚中有人靠近她的时候，全身戒备的基因跃动起来。
　　将唯一的武器，暗刃藏在指缝间，疯狂挥舞……
　　不记得刚才攻击的是谁了，皮肤黏稠的感觉告诉她那是鲜血。
　　受伤的时候她就像原始的野兽。

　　不容许任何的靠近。
　　因为在她生长的环境中，人们对于伤者不是治疗，而是乘虚而入，赶尽杀绝。
　　他在一片扬起的雾尘中耐心的等待着，等她力气耗尽，按住她的手腕。
　　打掉了她的武器。然后将武器拾了回来，折叠好，交还她的手中。
　　天树明白了这个动作。是救援者在努力向她表达善意。

　　在她接受后对方才慢慢的靠近她，轻微的触摸她红发的后颅。
　　这是在检查她有没有严重的外伤。
　　所以这不可能是拾荒者一伙的人，他们没有这样的耐性，他们根本不在意穿梭艇内所有人的死活。
　　连他们自己的同伴在内。

　　接着清醒的是鳕月，她要比佐菲冷静些，眼珠飞快的转动，在回忆着发生的一切。
　　天树注意到，只有他们四个人在一起。
　　鲸城不在。拾荒者机械师小簇也不在。
　　“这里是……”

　　从俩人茫然的表情中，鳕月明白了她们也刚清醒不久，对眼下的处境没有比自己多了解多少。
　　“好像是种子库。”
　　目光掠过，昏暗的光线下一排排嵌入式仓储架，天树隐约认出自己来过这里。
　　“种子库？”
　　“是空0姆0基地自建的种子库。”鳕月解释道，视线却好奇的打量起天树。
　　“从一开始就想问你，你好像对这片废弃基地特别熟悉？”

　　天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
　　她起身，想去寻找133，他一定知道什么。
　　佐菲却自以为明白了鳕月话里的含义，“等等！我们是不是该先弄明白，会莫名其妙遭受攻击的理由？”
　　“理由？”那些人是拾荒者。
　　掠夺是拾荒者赖以生存的技能，还需要什么理由。

　　大小姐却并不这样认为，在她眼里，没有人敢无缘无故攻击星舰的穿梭艇。
　　拾荒者是乌合之众，更是不敢。
　　除非，他们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或是与某人达成了合作共识。
　　从作为唯一随舰机械师的天树故意让穿梭艇偏离原定航线，导向这片基地开始。
　　阴谋就在发酵中。

　　“难道你不知道在这里会遇见他们？故意让他们的机械师进入我们穿梭艇的。”
　　天树惊呆了。
　　让对方的机械师进入穿梭艇的人，不是她自己么！
　　“攻击是从外部发起的。”
　　“可你没事。”

　　天树嘴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简直笑话。
　　说她没事，难道佐菲自己和鳕月都受伤了？
　　鳕月意识到佐菲钻牛角尖了，刚想缓和下，佐菲没给她机会。
　　手指猛地指向佐诺，“就我哥受伤了？鲸城还不见了。我一醒来，你就已经醒了。知道我们在哪里的只有你。现在我们四个人，保不齐你还有别的同伴呢。”

　　听到佐诺受伤这件事，从伤口判断正是自己造成的，天树不仅有些内疚。
　　然而她沉默的态度令佐菲坐实了，天树就是他们小组内部的叛徒——
　　手持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碎片，佐菲将锋利的一端指向天树。

　　冲着鳕月喊道，“到我身后来！早就觉得这小野猫路数不正，别有所图！就我哥那傻白甜才会被她骗。”
　　天树瞥了瞥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的佐诺。
　　她转身想走了。
　　即使没有穿梭艇，她还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在这里活下去，并且找到办法离开这里。

　　但她们两个人就未必了。
　　如果她走了，他们可能被追来的拾荒者抓住。
　　佐诺现在没有力气保护她们俩，她们也保护不了他。
　　自己这样走是有些不负责任，不过她本来就没有星舰战士间的忠诚度。
　　尤其在佐菲说出了这么可笑的判断之后。

　　“怎么，已经懒得编理由来骗我了？”
　　天树确实懒得和她争执了。随她去吧。
　　“喂——你去哪里？”鳕月倒是不傻，不想错失这唯一的战斗力。
　　而就在此刻背着机械师小簇的133走了进来。
　　眼前三个女孩的架势令他愣了愣。

　　将到小簇扔到了地上——小机械师刚才试图逃跑来着。
　　一个凌空跃起，所有人抬头的眨眼瞬间，已经落到了佐菲身后，顺手抢夺过她手里草率的武器。
　　“他是谁！？”
　　“他是什么！”
　　“白色卫士智能体，编号133。”很自觉的自报家门。

　　佐菲一副顿时秒懂的表情。
　　机械师。智能体。废弃基地的种子库。还能是什么呢？
　　原来天树的同伙不是那群拾荒者，是这个智能体呀。
　　怪不得了，说她早有预谋，看起来一副委屈了她的样子呢。
　　天树从大小姐意味深长的眼神中揣出端倪，“来这里之前我不知道还有智能体……”

　　“安静点。不然下场就和这家伙一样。”133指向尝试攻击他失败而被打断腿的小簇。
　　瘸了还想跑呢。拾荒者不死小强的昵称由来已久。
　　“不是他。”佐诺终于关键时刻睡王子般醒来。
　　听完佐诺描述，佐菲姑且压下了对自家机械师的怀疑。
　　“鲸城去了哪里。”佐诺一边检查自己的伤口。

　　伤口切割处，血肉模糊的痛感依稀在目。
　　余光瞥见天树盯住他的目光，满是惭愧。
　　“对不起……”
　　“那不是你的错！”佐诺斩钉截铁，“是我判断失误，没料到这群拾荒者有诈。”
　　他说的也是事实。

　　“哥，你的手？”佐菲实在看不懂，为什么爆炸中只有他受了严重的伤。
　　天树的表情愈发凝重。
　　下一波“大小姐冲击波”指秒可待——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没事，返回星舰后能复原的。”
　　语气轻描淡写的，佐诺帮她糊弄了过去。

　　那么严肃的爆炸中没人受点伤的确不科学了。
　　佐菲将信将疑的被糊弄了过去。
　　鳕月却没有这么好糊弄，她虽然看不懂伤口，但是她会看人。
　　从天树脸上莫名愧疚的表情，料想事情就不简单。

　　133在一旁观察着他们，他也不是好糊弄的，那伤口分明就是被天树手中小刀切割出来的。
　　伤痕完全吻合。他又不瞎。
　　只是佐诺为什么要隐瞒呢？人类真有意思！
　　鲸城被133落下了，他如实解释。扛不下那么大个的男人，而且对方意识清醒还在反抗他。

　　“鲸城意识清醒？”因吹丝汀。
　　几人在种子库里寻找合适的角落准备蜷缩休息的时候，鳕月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天树的背后。
　　如果不是天树累了，反应不再那么敏捷，原本有可能直接将她撂倒，然后暗刃就扎进了她的耳朵里……
　　“佐诺的手，不是在爆炸中受伤的吧。”

　　天树戒备的看住她，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鳕月做出只有在与佐菲之间才经常出现的亲密动作，挽住了天树的手臂，并将下颚轻轻靠在对方肩膀上。
　　“经过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既然佐诺自己都不在意怎么受伤的，我也没必要深究。现在我只希望我们几个可以活着，回家。对吧？你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她是在试探，也是在安抚天树。受伤的佐诺已经不再是全队的保护伞。
　　鲸城下落不明，而且从这场意外中她观察出来了，鲸城不是个很有团队意识，愿意保护队友的伙伴。
　　此时反而是背负上愧疚的天树更加可靠。
　　“我们一定、一定，要一起回家，天树！”

　　然就在佐菲循声走来的瞬间，她放开了她，轻快的回到了佐菲的身边。
　　依然犹如大姐姐般揽着佐菲的肩膀，轻柔细语的安慰她。
　　鳕月留给天树的眼神中，有一丝心照不宣，也有一丝威慑，她知道她有所隐瞒。
　　所以，如果不想声张出去，就保持相安无事吧。

　　看着她们转身走向她们自己的小角落，小角落里显然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天树松了口气的同时摇晃了几下脑袋。
　　她和鳕月一定不是同一个星球的人类……

　　“需要休息的地方么？”阴影中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但她已经听出了是谁。
　　133带她到了空旷的装卸区。
　　地面残留着巨大的脚印踩出来的窟窿。

　　“这是之前他们关押八角的地方。”
　　“你认识那些人？”
　　“拾荒者？不认识。但他们来过这片基地很多次。”
　　“你一直跟着他们，所以才救了我们？”
　　“不。我是一直跟着你，所以才救了你们。”
　　“跟着我？为什么跟着我？”
　　“或许因为你是机械师吧。”

　　这是一个玩笑梗，他自己发明的笑梗。
　　因为智能体的创造者是机械师，有人将这种关系称之为“母子共存”关系。
　　也就是人类所谓的，某种特殊的情感羁绊，属于致命的吸引。
　　天树却全然没打算明白这个梗，咬牙切齿的，复仇的小火苗噗噗的滋长了起来——

　　“听着！133，我需要你帮助。我对你的offer依然有用，我可以帮你修复，迷迭蛹宝宝的事情很抱歉！我替我的队友道歉。但是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敌人，把那群混账赶出这片基地。”
　　其实在他们抵达之前，133已经与各行各路的拾荒者共存很久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必须把谁赶走过。或许智能体就没有过领地意识。

　　但是，听到天树这样说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归属感，这片基地是他的家，是他的家园。
　　他必须维护自己的家园，哪怕那座小房子已经被八角踏扁了。

　　“需要我怎么做？”
　　“我需要你的那个人质。”
　　“人质？”
　　“没错。人质。我们要进行一笔无损交易。”
　　首先，要把鲸城换回来。
　　若是鲸城真在对方手上，佐诺不会同意她的任何行动。
　　“我记得，白卫是拥有外观模拟功能的吧？”
　　已经禁止了。但是，禁止这项功能的生产厂商破产重组了。
　　于是133愉快的接受了天树的提议。
　　“合作愉快——133！”
　　“合作愉快——机械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