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时间刚好》叆乔

42、广场之约

　　一个带着痞气的陌生男生走进凉亭，停在我面前，他手里拿着几张牌，对着我笑得很不怀好意， “嗨，可以留个电话吗？”一种瞬间累积的厌恶感涌上心头，我冷冷道，“我没有电话。”他突然把手伸向我，我下意识地躲开，抬头看着他，怒气浮上脸庞。不止用表情告诉他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很抵触，还要用语言，“我不认识你，请你保持距离！”

　　他连忙解释：“不是，你口袋里不是有手机吗？”我掏了掏口袋：“你看清楚，这是几张一角钱！”他并没有觉得他的如此行为有何不妥，“美女，我们去那边一起打牌吧。看你一个人一直在这儿坐了好久了。欸？我们那有好几个人呢。”独自一人处在陌生地界不安全感在这一人的再三无理要求之后，完全裹挟了我微弱的神经。

　　我起身绕过他就快步离开，往人多的地方走。他不死心地在后面一直跟着，我加快了脚步，除了学校、家里两点一线，鲜少外出鲜少和外人接触的我此时心里怕得紧，那人怎么看都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小流氓，对，赶快走到人多的地方就安全了，他不敢做些什么坏事。

　　在薰衣草场间的石子路间绕来绕去直到看不到他鬼鬼祟祟跟着的身影了我方才大步像音乐喷泉的方向冲过去，我惴惴不安，我始终渴望着孔敷欣的出现，像先前所有遇到各种大大小小的刁难的当尔，不管我需要他的出手解围或者不需要，但现在确是如此明确的期待着他的适时出现。

　　我抱着袋子，漫无目的地在喷泉边踱步，趁着喷水的间隔一群小孩子跑进旱式喷泉的大理石地面上去，水花四溅他们“呼啦”跑出来，尖叫着欢呼着把衣服打得湿|漉|漉的。我倒是没什么兴致，往水池边的台阶上走走，坐下来，看到不远处大爷大妈们聚在一起拉二胡，似是拉了没几首曲目，便也散了去。

　　我起来走走，走累了在一丛红玫瑰旁的石椅上坐下来，凉的触觉透过短裙蔓延开来。天色逐渐暗了，晕黄的路灯亮得像一颗颗悬起来的鸡蛋黄，微微的凉风吹着吹来的凉意令人不禁打个寒颤。我打开袋子，拿出给孔敷欣准备的蔚蓝的羽毛毽子捧在手心里，呆呆看着。

　　不一会儿感到小腿很痒我便伸手去挠，原来已经有了好几个包了，大抵是花丛旁边蚊子多。来回挠了几次出了血，我起身到处走走转转以免被蚊子盯住了。好像没有哪里还可以坐下来安心休息一会儿，走啊走，我一再告诉自己孔敷欣一定会来，孔敷欣也许来了，就在某个角落里，只是还没有出现在我面前而已。他从来不会不管我的。

　　三个钟头过去了……人越来越少，广场上息了灯。我朝西边走过去，因为，孔敷欣家在西边。在路口我停了下来，坐在一只路灯下的圆型石块上往西边马路上一直望着。“他待会儿会骑着自行车出现，他一定会来。” 我手撑着脸，望了好久好久，有一个小男孩蹦蹦跳跳牵着妈妈的手走过去了，妈妈单手推着他的小自行车，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妈妈安顿小男孩回家就要赶紧睡觉，不允许再贪玩儿。后来，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老爷爷从我身边过去：“丫头，太晚了赶紧回家吧。” “我知道了爷爷。” 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忽然觉着委屈，眼睛已经泪盈盈，我伸手轻轻擦一下，重复默念着，“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他会来吗？

　　再后来，有一对情侣搂搂抱抱过去，有一个年轻的妆容艳丽的女人过去。我坐在圆形石头上很困很困，开始打盹儿，好像已经太晚了一个人也没有在外面了。不知过了多久，我摇了摇头醒来，抖了抖发麻的手臂，走过路口。笔直宽敞的马路一直通向西边，往孔敷欣家的方向。我盯着看，一辆车也没有，只有路灯孤零零伫立着，散发出清冷而微弱的光芒。

　　“他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就算等到天亮也不会来了……” 我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看向手机，凌晨01：20。我踉踉跄跄摸着黑往回走，没有骑车，没有搭车，睡意朦胧里我心里堵着莫名的忧伤，怅然若失，一个人双眼无神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希望，请你不要去得太远
　　你在我身边
　　就足以把我欺骗

　　应该还可以重新再说些什么的
　　我悄然自问，当遍体鳞伤的此刻
　　连你也终于
　　弃绝了我，在此最最萧瑟荒寒的角落”

　　一个无家可归的男人盖着报纸睡在石椅上，再往前靠近凉亭时我听到一个女生的呻|吟伴着一个男生的喘|息，我绕远了一些，他们是在旁边高中念书的学生吧——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我只想身边，是懂我的人，是在合适的年纪一起努力读书的人，可是连我自己，都生了堕落的心思啊，绝不应该动了恋爱的心思。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步挪动着，往家的方向，鞋跟有些高磨得脚生疼，“我该……我该什么时候才懂放弃二字？”

　　什么时候才意识到，孔敷欣走了——这早该古旧的思想在冷气袭人的夏夜里冒出来的时候，在失望透顶的等待里萌生的时候，我意识到他不属于我的世界了——他不仅仅只带给我一个人欢乐了，他现在是她的欢乐。他走了，在岁月的进程中，像夏日般长的，只有分不清时间的火红的苹果花在怒放的岁月，他走了，他丝毫不顾及我恳求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自从那早也已经到来的时刻起，我们躁动而又喧哗的光阴便宣告结束了。

　　“这尘世是黑暗丛林，
　　为什么，
　　我要依旧期待黎明——”

　　想着我写给他却还留在我手里的信：孔敷欣，（好像是我第一次写他的名字，这个在眼前招摇过千百遍的名字，现如今成了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会主动和男生做同桌，在你经过的时候和他打闹嘻笑，而后像做错了事似的看你生气大步离去。我有意无意的伤害你，因为只有这样，从你难过的眼神或者生气的样子，我可以感受到你在乎我。你不说话，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乎我，却没有人告诉过我，这种恃宠而骄的或者高冷无度的性子并不适合两个人之间的长久相处。

　　我单词听写没过，走在路上背单词，下午默写时王老师无意间跟我讲起你说过的话。没背会抓紧背本是一件职责范围之内的事儿，照你那么一说我好像很努力似的，拜托别偷偷关注我。
　　故意作业不写完要我催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看着我焦急等他的样子没良心的笑，拜托你严肃点，这么大人了总喜欢麻烦别人真的好吗？

　　终于有一次你看似无意实则鼓足勇气的拉起我的手和我说话，我想都没想，很高傲的，“你放开。” 我感受得到你手心的汗珠，你手掌碰到我胳膊的那一刻触电的感觉。

　　我以为是认真喜欢我的人就一定可以一直晃悠在自己左右，到头来不知你做得使怎样的抉择但于我是确是痛心的。可我能够想到的话，只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好好生活。
　　昔日同桌李殊曼

　　我想着他的个签，“该是离开的时候……”一路是走了多久呢，长于一刻钟长于半小时，坐在家里熟悉的课桌旁，我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我的风筝，断了线。”

　　第二天我把东西都委托给刘予彤，希望她可以让王兮凡帮忙带给孔敷欣，刘予彤点点头，答应帮我这个忙。如果孔敷欣真的不想再见我，我又如何能等得到他？再多的不甘心也全是在徒增悲哀罢了。

　　如此我便乘班车回了父母身边，很多天后刘予彤打电话告诉我东西送到了，如此我也算得上安了心。

　　该是结束的时候，孔敷欣，我终究没有亏欠。

　　我回到乡下，晨练、看书、摘果子，或者宅在家做晚饭，或者去戈壁观羊群，日子也过得安宁清净。我想，只这样就好了，只是偶尔，还有些莫名的悲伤。

　　“他要去南京读高中了。”是孔敷欣在班里认的妹妹，看到这条消息，我立马抱着手机跑到院落里去，舒了口气，心冷了下来，我单是只回了几个字，“其实不用告诉我。”

　　“他打算在那边住亲戚家。”我独自坐在院落的石台阶上，抿了抿嘴唇，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明明已经放下了，明明很恨他，如今听到他要远走了我却生了不舍的心思，“他的所谓爱情呢？”“我哥孔敷欣，现在是，他们不能一起去南京，他们没有走过今年暑假。”随着这句话入眼，我心跟着一颤，身体战栗起来，好像，这个名字，只轻轻一提，就足以刺穿我全部的神经，足以霸占我所有的感觉，直痛到没有知觉，我的仁慈良善也一早都给他用尽了，“你哥？我不认识啊。”连名字我也根本不愿提起，如果淡忘了就能够心中无痛。

　　只是这样匆匆的结束了的对话，我甚至忘了问，为什么非得告诉我？我不关心啊。

　　我不关心啊。

　　冷酷、无情、假装正经，他不敢直面我。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他曾怎样的呵护过自己，而那个黑乎乎的胖女生似乎理解——那个愚蠢、庸俗、大胆、放荡、轻浮，眼神风骚、态度轻蔑的笨蛋！可我在白白浪费自己的同情，因为他曾经向我强调过说他过得很幸福，暂时的幸福，糊涂的幸福，虚假的幸福，非常的幸福！这不止让我感到生气，简直要无法形容无法经受无法痊愈，我感到我一定又要发狂了。

　　那么，是不是因为我仍然爱着他，才回想起往日痛苦、折磨和惊人的激情？不，我否定。
　　他没有持久的感情，而只有狂想和虚荣，至少在这个浮华的年纪，在唤醒他隐约里潜伏的不明确的情感的女生面前，他时而倒向这边，时而倒向那边，自以为是的确定下来，对，自以为是。

　　心似已灰之木的我，再也没有对他的半点期待了，再不会有任何交集，再不会有任何碰面。

　　是他让我第一次知道啊，期待会消失，信任会破裂。初三会结束，流言会停止，谩骂会消亡，可那些在一个一直坚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女孩心上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创伤，何时才能治愈，何时才会遗忘？

　　就是看着，一场爱情是怎样地走向破碎，走向再也无法修复的今时今日啊。天上的星星亮闪闪，夏夜的空气里也透着凉。一梦惊醒了啊，我告诉自己，“要努力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