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时间刚好》叆乔

41、出面挡酒

　　偌大的一个包厢，很多个小方桌，这是我们，毕业后的道别饭。没有团圆，大家也都三三五五的散坐在各处。我和刘予彤、陈月宸一桌，倒也不算得一桌，我只是独自坐着煮小火锅，自己对这样的一处清净之地很是满意。

　　“班长，我敬你一杯。”一个平常里很爱出风头的男同学举着一杯红酒冒冒失失走到我跟前，接着有好几个爱起哄的男生跟着围了过来。我放下筷子，接过酒杯，犹豫一两秒，认真道，“抱歉，我不会喝酒。”

　　“班长，给点面子啊。”“对啊，你看我们多有诚心。”“毕业聚会，要懂得珍惜住这次被敬酒的机会。”“我们伟哥敬你是班长，才过来敬酒的。”爸是军人，说一不二，打小他对我就要求严格，什么事都不容得稍有半点差池，想到他铁着脸那一副威严的样子，不到年龄不能碰的东西绝对不能碰。我摇摇头，“你们互相敬酒就好，我真的喝不了，家长不允许。”

　　“不要为难她了，我们来喝。”孔敷欣忽然推开几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拿轻蔑的眼神朝那几个男同学扫视一圈儿，把手里抬着的一扎啤酒“咚”的放在地上，拿出好几瓶开盖。而后一把手拎起一瓶，不多解释仰起头就“咕咚咕咚”开喝。于是胆小的见状便散了，争强好胜的站一排拿起一满瓶直接往下灌。孔敷欣喝完，把瓶子倒过来，左右看一圈儿，瓶子口还有半滴酒将落未落，空了？他利落的倒过空瓶子放在我面前的桌上，又打开一瓶，仰头开始喝。有灌完一瓶就选择旁观的，有灌了几口就悄悄走开的，现在大家都在看着他喝。

　　我坐不安稳，抬头定定看着站我旁边不停灌自己的孔敷欣，一瓶再一瓶，就好像问他为什么喝酒他此刻真给了我答案，就好像我确定我的心里住了一个人，他不允许我再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了。我不能再眼看着事情发展下去宛若旁人，不能再一再压抑自己的感情强装镇定，我鼓足了勇气站起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瓶，在这吵吵嚷嚷的环境里怕他听不见似的，对着他大喊，“不要！喝了！”一句话，还想说什么，比如多吃菜对身体好，比如这样做是不对的，比如以后别再一个人喝闷酒了，比如请对自己好一点，可这些话哽在喉咙里，许久也说不出口，似是乖张无理强制要求才根本符合我的形象。

　　我看着他一点点也都没有吃惊，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理所应当的模样，他脸上带些默然的冷，我的眼睛好像有些湿润，这一切被一个看完热闹开口大笑的男同学打断了，“孔敷欣，你输了哈哈哈！第三瓶我喝完了，哥们我们走吧？”孔敷欣没看他摇晃着的酒瓶，一直看着我，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些意味深长的东西，他笑了，笑得有些苍白无力。我坐下，目光只放在自己面前的火锅里。他俯身，伸手轻轻绕过我后背，拿起我放在地上的半瓶酒，他半个身子都倾斜过来，我冷着脸丝毫没有半点怯意也丝毫不想多说什么，似是停了那么几秒钟，他顺势有些潇洒又有些难堪地转过身，和他所谓的弟兄们走开了。我方才抬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我的行为，一直在他眼里，是很好笑吗？因为输了而无奈地笑了吗？”我依旧，从来都没有明白过什么……却没有一节课教会我们，什么是爱如何去爱。他们只是杜绝、杜绝！如今不用杜绝了，如今也不剩下什么了。

　　聚餐结束。我在门口的座位，没离开。

　　孔敷欣胳膊搂着阮娇娇的肩膀，像一滩烂泥一样整个人都斜靠在她身上，右手提着酒瓶，出了门消失不见。有人回来招呼说去孔敷欣家里玩，有另一些同学吵吵闹闹应和着跟了出去，整个包间顿时清净了许多。

　　我夹了一块生菜叶继续煮火锅，小声对自己说，“我不想去，该回去了。” 我不想看到阮娇娇，也不想看到他。

　　员丽佳正准备出门，看到独自坐着的李殊曼，笑问了一句，“可吃饱了？我和廖莹莹准备去天马街道转转，一起去吧？”

　　我不好意思道：“但是，我不太认得路，平时很少去外面。”

　　员丽佳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到那边了我送你去公交车站，很容易就回去的。”

　　我轻轻微笑一下并点点头：“好的，一起去转转吧，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儿。” 只是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再失魂落魄地在这喧闹的大街上晃荡，我怕我又胡思乱想，我怕我无端失了方向。

　　出门打了车，员丽佳和司机谈了几句，到天马街道后她主动付了钱。我有点懵，我从来没有打过车也不懂流程。我急忙掏出身上的零钱往她手里塞，“我们一起付吧。” 她硬是回绝了：“我说了我请你们的。”在天马街道转了几圈，我想和廖莹莹说些什么的，但看着她温婉的模样，只觉得岁月静好，那些过去的误会我不知如何启口也无法主动提及，谩骂诋毁的言论围成一个黑色的噩梦，只要稍微触碰，便能立马包围了我，暗气横生无处可躲。我没有办法提起。

　　送我到公交车站她们便又进了商场，独自留在陌生的地方我总会惶恐不安，公交车终于到了，熟悉的绿色熟悉的六路编码，我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可以安全回家去了！”。

　　待在租来房子，等着成绩的公布。家里空无一人，除了我，我踱来踱去无事可做。无端地又想起孔敷欣，他的浪荡他的颓痞他总是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什么话也不说笑笑就走了，他走开的背影——我摇了摇头，找出准备了很久的装在一个白色袋子里的小礼物——“你应该勇敢一点。”“去告诉他。”总有个声音一再响起。

　　可我还要告诉他什么？不过是想单独和他说几句话，或者，单是还想见他一面罢了。

　　隔天我在舅舅家吃饭，正好大厅里电脑开着，舅舅问我要不要玩电脑？我便应了，点开社交软件，看着孔敷欣的名字看了好久，心里渐渐地失落起来。孔敷欣把我账号删掉了，阮娇娇也是，不知他们做到这份上是为什么？我被泼冷水也习惯了，这点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再见他一面而已。”我鼓励自己，在班群里找到他，“明天晚上，红星广场一见。你不来，我不走。”没等到他回复，消息一发出去舅舅就在厨房里喊：“殊曼，快来吃午饭了！”刚吃完午饭，趁着午休空当舅舅开车送了我回去，说是担心我自己找不着路，坐公交也不方便。这一切都被安排的紧密，我没好意思提出再看一眼电脑界面怕耽误了舅舅下午上班。我想，没什么问题的话，孔敷欣会收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跑去门外田地里摘了好大几朵玫瑰花，烧热水，摘花瓣，把花瓣都泡在一个诺大的盆子里，我也坐进去泡了有一整个正午。电视上都这么演，泡玫瑰花浴会自带浓郁的芳香，也会，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面色红润气色甚好。

　　晚九点钟我就在广场等着。太阳快要落下去，彩云飘散开来，漫天粉白，我的心陷入一片温婉的平和里。转而又不禁担忧起来，“他会来吗？” 广场大的仿若无边际，从未单独约人出来过的我这回真是思虑不周了，从广场东面到西面——裁剪整齐迷宫似的灌木丛林、百米大道、五尺台阶、木质长桥下千回百转的清澈水流、榆柳成荫、繁花似锦、音乐喷泉、广袤草坪、薰衣草场、十里长亭、五里短亭……实则我只约定了广场，怕我们走错过，每一边我都去仔细看看。人很少，除了一些唱戏曲的爷爷奶奶，再没见着什么人。

　　我在一间凉亭里坐下来。已经一个钟头过去了，天渐渐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来广场的人越来越多，喷泉也开了起来。我紧握着手机坐着，打开后看到孔敷欣正在班群里聊怎么修电脑硬件，很多人叽叽喳喳回复他，转而他又说哪个游戏多么多么刺激，开启了新话题一直没有停。我想，“既然正坐在电脑前，那么他一定是看到我的消息了，说不定他待会儿修完电脑就来了呢，再等一等就好了。” 没有再发第二遍，实在是还没有到了可以厚着脸皮一再邀约的程度，他会来的，我只是固执地豪无理由地相信他会来。

　　两个钟头过去了……班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他现在或许正在赶过来，我只想把这些东西给他，给他准备的我不想留给自己，扔掉可惜。我只想再见他一面，仅此而已。”我一直信他，他对我没有改变过哪怕是他后来和阮娇娇走得近，但他看我的眼神无法欺骗我。可我胸膛处有个地方开始感到了寒气，愈来愈寒，我抱紧了手中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