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言情古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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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捉奸事件”之后的几天里，我算是彻底领教了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以至于日后每每回想起这段往事时都不禁毛骨悚然。
花魁大会开幕的前一天西山镇出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命案，参赛选手静宜惨遭歹人奸杀，凶手行凶后还残忍地用利器毁了受害者的容貌。案发现场在镇外的小树林，死者被发现时满脸血迹，衣衫零乱，吓体一片狼藉，身上携带的首饰细软被洗劫一空。验尸结果表明死者是被人用手卡住咽喉，窒息而死，死亡时间推断为昨日的酉时至戌时之间，死前曾遭侵犯。
根据绮红楼丫环小红的证词，死者案发当日辰时左右独自一人乘车出门，未交待去向，同行的只有车夫大熊。官府派人去大熊的住处搜查，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一条女人的香巾，其上绣着一个“静”字，经丫环小红确认，证实是静宜上个月遗失的那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车夫大熊。鉴于疑犯至今下落不明，官府最终草草了事，以情杀结案，悬赏通缉的告示只在城门贴了不到一天就换成失物招领的告示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静宜和金元宝通奸之事，我可能会和官府一样认为是大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向静宜示爱未果，遂因爱成恨，先奸后杀，然后弃尸荒野，畏罪潜逃。如今既然知道前因后果，顺藤摸瓜就会发现本案其实存在不少疑点：
第一，静宜辰时出门，应该是去酒楼与金元宝私会。酒楼在镇中心，可静宜遇害的地方在镇外的小树林。两地之间相距甚远，大熊是怎样把静宜带到小树林的呢？静宜不是傻子，去酒楼和出城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线，不可能察觉不到。可能的解释是静宜当时被凶手劫持或者被凶手下药，不省人事，才会任由凶手把她带到案发现场。大熊是车夫，
他不可能一边驾车一边劫持人质吧？所以合理的解释就是下药。根据丫环小红的证词，静宜遇害之前从未提及大熊跟她示爱的事，也就是说大熊应该是案发当日对静宜示爱的。请问有人随身带着迷药求爱的吗？
也许有人会说大熊既不是劫持也不是下药，而是用手打昏静宜的。说这话的人肯定武侠小说看多了，你当随便一个手刀过去人就能晕哪？打击的部位和打击的力度都是有技术含量的，没练过功夫的人绝对办不到，大熊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夫，怎么可能会功夫？就算他像武侠小说里写得那样有高人指点，深藏不露，有本事在不引起路人注意的情况下弄昏静宜，还有疑点二呢。静宜辰时出门，酉时至戌时之间遇害，中间相隔了至少五个时辰。情杀这种案件一般都是一言不合，立即动手，从绮红楼到案发现场，乘车最多一个时辰，加上作案时间最多两个时辰，难道大熊求爱求了三个时辰之久？
第三，凶手残忍地用利器毁了静宜的容貌。就算因爱成恨也不用做到奸杀外加毁容这么绝吧？据小道消息，静宜的脸上被凶手割了九九八十一刀，说好听点是面目全非，说难听点都能直接和馅包包子了。大熊是车夫可不是屠户。
能把一个人的脸毁成那样，肯定是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当然，在某些善妒的女人心里，勾引有妇之夫绝对是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啊。
傍晚时分，绮红楼的老鸨带人去衙门领回了静宜的尸身。一路上不少人围观，我也胆战心惊地站在远处看了几眼。只见一个护院打扮的男子推着一辆盖着草席的破旧独轮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老鸨和丫环。小丫环哭得声嘶力竭而老鸨则光打雷不下雨，干嚎半天也没挤出一滴眼泪来。人走茶凉，现实就是残酷的代名词。昔日妈妈女儿叫得亲热，如今连副好点的棺材都舍不得给，只用了一张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破烂不堪的草席裹尸。如果静宜泉下有知的话会不会气得诈尸还魂呢？
有时候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啊！不知是静宜死不瞑目还是单纯地天气不好（我宁愿相信是后者……），居然平地刮起一阵旋风，吹开了裹尸的草席，露出了静宜的一只手。那只惨白的手上星星点点地点缀着已经变黑凝固的血迹，仿佛世间最妖冶的绘画。最奇怪地是手指的姿势，食指伸直，其余四指并拢，好像在指着某个东西。我顺着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见到了一张我最不想看见的脸。那双灵动的眼睛此刻透着无比凶狠的精光，白净清秀的脸上洋溢着几近疯狂的报复的快感。
果然是她！如意夫人！
我只觉头皮发麻，牙齿打战，踉跄地转过身，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字——逃！
不知道撞到了几个人，也不管方向对不对，我只想尽快逃离那个地方。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其实为了凑字可以多写几个的……），直到背后再也感觉不到那种蛇一样冰冷狠毒的目光。筋疲力尽的我发现自己居然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跑回了家。定了定心神，我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样和娘嬉皮笑脸地打趣。晚饭后，福伯来接我们去看花魁大赛，我借口白天玩累了想休息，独自一人留下看家。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突然有些后悔一个人留下，以前看过的那些鬼片里的恐怖情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闪现。虽说杀害静宜的凶手是如意夫人，可如果不是我通风报信的话，静宜就不会死了，那我算不算是帮凶呢？静宜的鬼魂会不会回来找我索命呢？
越想越害怕，我干脆把家中所有的蜡烛都点上。不是说鬼魂都怕光亮吗？虽说蜡烛的亮度比不上现代的电灯，多少管点用吧。我抱着香香，缩在被窝里，嘴里喃喃念着“阿弥陀佛”、“怨灵退散”之类的咒语。早知今日有此衰事，当初就该去镇里的神庙找那劳什子的锦纶法王要个灵符、法器之类的东西预备着，也不知道现代的神佛能不能治四神国的鬼？
橘黄色的烛火如同天真的孩子般欢快地跳跃着，笑闹着，引领我步入梦乡。梦中的我来到一处桃花源般的仙境。漫天桃花飞舞，美不胜收。我欣喜地伸出双手，接一捧落英。一阵阴风吹来，桃花散去，四周只剩下刺目的白，而我手中的粉嫩花瓣却变成了灼热的鲜血，染满了双手。血从手指的缝隙流出，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嘀哒”声。
嘀嗒，嘀嗒，我的背后传来了相同的声音！
猛然转身，静宜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闯入我的视线，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到地上，发出同样的“嘀哒”声。我的咽喉像是被人用手卡住，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来。静宜没有张嘴，我却听见她说话：
“是你害死了我！你这个帮凶！”
“不是我，我只是通风报信而已，是如意夫人杀你的，与我无关！”
“谁说是我杀的？” 静宜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如意夫人的脸，那双灵动的眼睛散发着我所熟悉的凶狠目光，那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目光，“你和她一样该死，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该死！”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拼命地求饶，可如意夫人步步紧逼。
“幸儿，醒醒。”娘的声音将我换回现实世界，原来只是一场恶梦啊。
“幸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一直嚷着‘不要杀我’。”娘焦急的问道。
“呃，我梦见……”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脑子飞转想出了个借口，“我梦见和隔壁街的小胖玩兵捉贼游戏，他当兵我做贼，说好了他抓到我之后就换我当兵的，可他反悔，说什么贼被抓住后就该处决。我不想被处决就向他求饶来着，嘿嘿。”
“你呀，身为女儿家却总和隔壁街那帮小子混在一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给你扮男装。”娘释怀地笑道。
早饭过后，福伯带来了三个消息，一个好消息和两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缘缘毫无悬念地胜出了，一举夺魁。除了早已确定的福伯和许士林那两票外，陶渊茗和锦纶法王都投了缘缘一票。金元宝因病推出花魁大赛，他的那一票弃权。
我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估计现在满脸抓痕，在家躲着不敢出来见人，怪不得捉奸那天他带着面纱下楼呢。
第一个坏消息是在去隔壁镇的官道上又发现一具尸体。死者生前是一家酒楼的掌柜，因病告老还乡，岂料半道上遇上了山贼，魂断异乡。什么山贼打劫，根本就是买凶杀人，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捉奸的那家酒楼的掌柜。金元宝和静宜在这家酒楼幽会了那么久，掌柜不可能全不知情。就算不是从中牵线的皮条客，也是隐瞒不报的共犯。换了我是如意夫人，也不会轻易饶过他，只是没想到拉皮条也能招惹杀身之祸。
第二个坏消息是昨晚绮红楼失火，楼烧了个精光不说，还烧死了两个丫鬟、三个护院。老鸨睡得跟死猪似的，要不是总管冒死进屋救人，现在恐怕去了阴曹地府和静宜作伴。我猜老鸨不是睡得死而是被人下了药，凶手打算纵火杀人。可怜了那几个枉死的丫鬟和护院，糊里糊涂地做了老鸨的替死鬼。
这样一来，所有和捉奸事件有关的人，除了我以外都死了。虽说当初我是派了无关的人去送信，可凭如意夫人的聪明才智，要顺藤摸瓜查出我这个通风报信者的真实身份并非难事。她不杀我是大发慈悲，还是知道我和福伯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呢？我只知道自己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劫后余生的我收敛了很多，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耍小聪明了。这个世界和我之前所处的世界不同，人命在某些人眼里连草芥都不如，要想活得长久就要学会明哲保身。吃一堑长一智，学乖了的我把心思都投在“不见不伞”的经营上。
缘缘凭借一曲伞舞在花魁大会上一炮而红，现在正忙着在西鼬国各处巡回表演。丽花院的老鸨见奇货可居，自是不会逼着缘缘接客，我也算作了一件功德。按照我俩的约定，缘缘每到一处都会帮我向当地的官绅和民众推广品牌，有她这个活招牌，相信“不见不伞”的名声会越来越响亮。
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我瞎编的那个“望夫石”的故事也会成为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花魁大会过后，锦纶法王曾秘密去找缘缘问“望夫石”故事的由来。这只老狐狸肯定是从中嗅出了铜臭的味道，如果能借此故事把西山镇神庙打造成全西鼬国求姻缘最灵验的宝刹，那他下半辈子就可以“数钱数到手抽筋了”。不过好处不能全让他占去，我在分一杯羹的同时要和老狐狸打好关系，说不定他知道穿越回去的方法。
古今中外神棍骗人的方法都差不多，我让福伯找人秘密打造了一尊“望夫石”女主人公祝樱苔的石像，然后在适当的时间上演一场“石像惊现西山神庙”的好戏。石像出土后西山镇有头有脸的乡绅元老都争先恐后地前来参拜，并且捐钱修缮神庙。其实福伯早就在元老会上和他们通过气了，这帮财迷正愁没有好办法提升西山镇的知名度，吸引游客呢。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乡绅元老的公众效应加上缘缘的明星拥趸，西山神庙一时间人气暴涨，附近乡镇甚至都城的人都会不远万里来此地参拜。
摸一下“望夫石”，买一把住持锦纶法王亲自开光的“不见不伞”，望夫女神就会保佑你千里姻缘一线牵，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口说无凭，还是要像以前那样树立几个“典型”榜样。何谓典型，就是什么多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啊、被家人棒打鸳鸯的小情人啊，反正故事越离奇感人，群众越爱听，宣传效果也就越好。我暗中派人调查这些人的资料，然后通过我“裴红娘”的手来促成他们的姻缘，不知情的人就会认为是望夫女神显灵。
络绎不绝的香客还带火了西山镇的旅游业，促进了就业。我按照“燕京八景”给西山镇来了个深度开发，凡是能算个景点的都不放过。其实景点的景色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气。每个景点都安排大批的小贩兜售纪念品和特产，再找几个画工不错的酸秀才在景区为游客画像，一两银子一幅，真怀念现代的速成照相啊！
一番折腾下来，我和西山镇乡绅元老们的腰包都鼓了不少。锦纶法王那只老狐狸还算知恩图报，每月都按照约定的比例分成给福伯。我通过福伯之口向他打探关于穿越的事，可惜他是一问三不知，说什么自己的修为尚浅，我看他根本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神棍！没法穿越回去我也只好安心在西山镇当小富婆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作者：总结的开头永远是这两句……），转眼已近隆冬腊月时节，再过几天就过新年了。清晨开始下起了雪，我本想赖在家里睡懒觉的，结果被娘硬拉出来陪她办年货。走在街上，看着漫天飘飘洒洒的白雪，我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安。而今伞店的生意蒸蒸日上，我和娘衣食无虞，过往被追杀的经历就像是做了个噩梦，可这份安宁能够持久吗？黑衣杀手和如意夫人就像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要了我的小命，此刻的安逸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平静呢？
路人不断瞟来的目光打断了哀愁的思绪，我会心一笑，看来手中这把限量版加菲猫童伞果真诱人啊。金黄色的伞面上“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加菲猫，如此可爱的图案简直就是“儿童杀手”。这款童伞一经推出，不到两天光景售罄。身为商人的我自然懂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伞店又继续推出了其他卡通款式的童伞，但初版的加菲猫伞只限量发售了五十把。现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五百两一把，可惜有价无市，加菲猫伞已经成为了一种身份的象征，拥有它的人非富即贵，听说西鼬国的皇亲国戚人手一把加菲猫伞。
这样珍贵的伞，我居然会送给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后来每每回忆起此事，我都感谢上苍让我在当时瞬间大脑积水短路，否则我就不会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了。
办完了年货，我吵着叫娘带我去买刘记花生糖，香香那只馋狗跟我闹了好久了（作者：不要把馋嘴的责任推给别人，应该说是别狗……）。拐过街角，我就看见了他，火红的衣、火红的发、火红的眼眸，整个人如同一团烈火在雪中燃烧，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热度。那双无神的凤目静静地凝望天空，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大哥哥，你在看什么？”我好奇地走近他。
“看太阳。”
太阳？我望了望天，厚厚的云层像一张大棉被把太阳捂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可惜了那张精致的脸，原来是个傻子。我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开，可走了几步又回来，许是不忍见他在雪地里受冻，我把加菲猫伞递给了他。
“喏，给你太阳，拿着赶快回家吧。”说完我把伞塞到他手里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来了，“玩两天记得把太阳还给我啊，我家住在镇东的梅园。是梅园不是杏园，记清楚了吗？唉，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就当本姑娘大发慈悲做善事了。”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也没看见他在我背后露出的那一闪即逝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言情古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