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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国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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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国师要练字嘛?这好啊,前几天文房苑大掌事还来府中催您那份书稿呢!我这就替您准备!”
经提醒,国师终于姗姗来迟地想起自己那个拖欠了数月的长文书稿,他将手炉递给阿娇管家,唔……肚子越来越饿了。
国师书房最是端庄,和本人气质十分不符,秀雅隽气。
阿娇站在国师身侧,眨巴眼,觉得事情不简单,她托着下巴,疑惑地望着纸上圆盘,“国师,这是什么?”
国师苦思冥想着如何使纸上画物更加传神,半日无果,求助他人,“欸,阿娇啊,怎么样能让这块饼显得更生动些?”
“啊……”阿娇恍然大悟,“原来是饼啊。让我想想,我觉得你可以在上面加些芝麻什么的,再画些饼渣,哦哦,画个青花瓷盘。”
“说的有理!不愧是阿娇,甚懂国师我的心啊!”
国师又是埋头苦干了一番,阿娇凑了上去,问,“不过国师啊,你为什么要画饼呢?”
国师落下最后一笔,搁笔至研上。阿娇一见,颇心疼的拿起放置笔架,国师称赞道,“阿娇真是细致入微,南府没你真不行。”
这种溢美之词,阿娇表示虚假且不接受,“国师又说笑!”
国师拿起自己画作,十分满意,“阿娇啊,得挂起来!就挂在客厅中央!”
阿娇花了几秒思索了一下客厅中央此刻挂着什么,一个冷战,哀叹道,“不行啊!那是鲁大师的遗作啊!要是摘下来,公子非得把闹个人仰马翻啊!”
国师高傲的瞥了一眼,不屑地说,“怎么?我还怕你们公子?说笑!”
阿娇心想,可不是呢!有本事下回见着公子别逃!可国师的面子怎么能驳,于是斟酌着话语,“可、可这图挂在大厅真不是个事……怎么还挂一张饼,旁人问起来可怎么办?”
“画饼充饥!就说我们南府穷得一塌糊涂,国师连晚饭都吃不上了!”
阿娇“啊”了一声,急忙问道,“国师还没用膳?”
国师琢磨着这语气怎么怪怪的,问,“怎么,你们都吃过了?”
阿娇摸摸头,羞愧道,“啊,我们以为国师要在殿内用膳……所以,所以……”
国师眯眼,缓缓放下自己巨作,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痛心疾首,“你们的意思是,整个南府,除了国师我之外,都已经吃饱喝足,打算回房睡觉了?”
阿娇绞尽脑汁没想出法子,干脆自暴自弃,“是!”
国师闻言,捂着胸口,神情痛苦,“你们真是……气得我心疼。”
阿娇紧忙忏悔,“对不住国师,真的对不住,都是我们的错!我这就让厨娘立刻在做几碗小菜!”
国师疲倦的挥挥手,“算了算了,又得等上个把时辰,你们没有剩下的饭菜吗?给我换个盘子装饰的好看些端上来就行。”
“……这不太好吧。”哪有主子吃下人剩菜剩饭的,何况,“呃……而且此时应该都入猪圈了……”
国师叹了一口气,“唉……我南府当真铺张,猪食都比我这个国师的膳食来得精致。”
“是是是,国师说的是。我还是去善德楼给国师买些热菜回来吧。”
说着,阿娇提步就朝外走。国师唤住她,“也罢,我今日自己下碗面就好。但是阿娇,以后可不能不给我饭吃,毕竟我这每天起早贪黑,很是耗体力啊!”
阿娇愧然而应。
国师活了千年,做得一手好菜,小半柱香之后就捯饬出一碗卖相极好的阳春面。他端着这碗小面,在园中千字亭中,细细品尝。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几颗星闪着,美得很。
南府入了夜就没了人,仆人都各自回家后,这座王都最尊贵的府邸就刹那间安静,庄严无声。
一碗面的时间过的惬意满足,国师倚着亭,沐着月光仰头闭眼。未几,门口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国师抬头,眼神半是慵懒半是笑意,同鬼鬼祟祟进门的人打招呼,“我们阿良回来了!”
阿良是个瘦骨伶仃的中年女子,面目稍尖锐。正是因为面相不好,至今都未成婚。她手上端着一个红色食盒,正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有没有人,被国师这一声吓得直喘气,捂着胸口大老远的跺跺脚。
阿良走到他面前,将手上食盒打开。未完全打开的时候,国师那灵敏的鼻子就已经猜到了这盒中所藏为何,讲真,国师真的感动。
“红烧肉?”
一盘色泽红润,极其诱人的红烧肉。
阿良压低声音,本就不够大气的脸显得有些刻薄,“我偷偷把红烧肉带回来的,国师你昨日不是说想吃吗?快吃。”
国师满鼻子的香气,也压低声音放慢语调,配合道,“好的!辛苦阿良了!可是我们又没偷鸡摸狗,为什么要这么说话?”
阿良一愣,显然被这灵魂拷问问住了,于是她摸摸头,“啊,说的也是啊,我就是觉得在祭司大殿偷拿东西很……所以……”
“见不得人?”
阿良点头。
国师夹起一块红烧肉,在面前晃了晃,“很好吃,阿良做的好。”
阿良虽然已不再是少女模样,笑起来眼角也有褶,因长期油烟熏,皮肤也有些暗黄,但因为心思纯良,笑起来还是略带少女羞涩,“谢谢国师夸奖。”
国师让阿良回去休息后,一人歪头盯着红烧肉许久。只觉得十分可惜,纵然美味,可惜没胃。
在坐了一些工夫后,国师慢蹭蹭的起身,拍拍出褶的衣服,提起食盒,跳上屋檐,朝祭司大殿而去。
自从先王自杀,祭司大殿就如一块死地,除每日早朝之外再无生机。千百年来除了偶尔造访的盗窃之人,愿意在这里过夜的人大多是一心求死但希望来世顺畅安康之人,给这本就诡异冰冷之地更添一份悲剧色彩。
这座宏伟壮丽的黑白建筑,布局复杂,神权为尊,坐落于王城中心,也为王都中央,是城中城,重中重。
地位和责任常常对等。
南安初任国师时,常常会站在远处,望着这座恢宏的殿宇。一座偌大的牢笼,囚住了牢中人的一生。他那时还青涩稚嫩,心有怨愤却不得不妥协,满腔悲愤凄凉只能借此抒发。
后来变成了习惯,站在大殿前最古老的神树上,静候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