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他不知道》青针瘦

2、苏醒

　　除史书之外，记载王过往之事者，少之又少。时间过去久远，因而留在百姓视线中的印象，也只剩下了祭坛上那副棺材，千年沉木所制，式样简单奢华。里面是他的遗体，不老不灭，永远安静地躺在那里，阖眼无声。
　　他曾是祭司时代最后一个祭祀，也是王历时代唯一一个王。身份尊崇，前所未有。据史料记载，他一生长达六千余年，国师这个千年老乌龟比上他可真是还算是个孩子。只是千年前，这位旁人眼中似乎永生的先王毫无预兆地吞药自杀，留下遗诏，令年仅十七岁的南安继任国师之位。
　　南安执国印初期，民间翘首以盼，总认为先王总有一日会醒来，如他不过午间小憩，休息够了，自然会醒来。可有人盼了一辈子，有人候了一辈子，一辈子加一辈子，一辈子传一辈子，他都没有醒来。渐渐地，“他死了”这个结论渐渐为民间接受。
　　后来，为了纪念这个曾经的信仰，天祭延长一日，在第三日时，百姓不祭天地拜神佛，而是单纯缅怀先王，感恩他一切作为。
　　有人死了，但他还活着。
　　先王以信仰在人心中长存。
　　本该如此。
　　可偏偏这一年，天祭第三日，一位巫师起舞时，据说是看见棺材中本该入土为安的先王睁眼了。
　　这位小巫师心想自己真是累得没脑子，于是提着硕大的舞衣，一边加大了动作一边摇头，和得了癫痫似地，努力甩掉方才看到的画面。可等随着队形回到原来位子时，他！他！他竟然看见棺材里的先王在推棺材盖！！
　　小巫师自小生活在巫族，什么场面没看见过，自认为还算得上是宠辱不惊，一等一的淡定。
　　……
　　屁咧！
　　他的天！！
　　诈尸？！
　　他的脸顿时惨白，管他是王还是什么鬼，反正有人在他面前诈尸了！他扯着嗓子就要喊，只见本站在一边扯着嗓子嘶吼诵文的国师若有所思地踱到棺材边。
　　啊！先王要推开棺材盖了！
　　天哪，要是广场上虔心跪拜的人看到了这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王，可怎么办？！他们会高兴吗？这可真不一定！
　　小巫师屏着气盯着国师，但舞蹈不可停，于是他扭头扭得脖子都断了。
　　国师一把按住了棺材盖。
　　一把按住了棺材盖。
　　按住了棺材盖。
　　……
　　真、真是个好办法。
　　国师忽地抬头同他对视，一双桃花眼里暗含警告，虽然还是那笑意满满的模样，却还是略带威胁之意。
　　小巫师刷的别过头，不敢看，小心脏扑扑地跳。
　　他颇头疼地环顾四周，怎么其他人就能跳的这么投入？怎么好像就他看到了？！
　　似乎只是他一人出神胡想一般，周围无人感觉有异。小巫师捋了捋头绪，等典礼结束后揣着小手忐忐忑忑地踱到友人身边，“方才……我好像看见棺材动了动。”
　　友人舞尽已经力竭，惨白一张脸，冷淡回道，“嗯。”
　　“……你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友人斜眼，身体笔直，压低声音，“国师未发话，那里轮得到我们议论长短。”
　　这谣言如雨后春笋般，在人群中炸开了花，一传十，十传百。说法也从最初棺材动了动，变为天空一声巨响，先王闪亮登场，再变成国师南安手劈棺材，背扛先王抛下众人，百米冲刺回府。后两种说法实在唬人，在场百姓自然不信，可市井之中最不缺的便是造谣之人，有人不过酒过几巡红着脸梗着脖子吹吹牛，有的人则张口便是新故事，添油加醋，烹煮煎炸。
　　这本非小事。
　　除去其他被编排胡扯的事，只先王醒来这件事，就足够动天下。
　　三天时间，消息传到了四方部落。各部落领主都向王都派来信使以求真伪，被国师塞了一封信给打发了。信使都是心思灵活之人，知道事情轻重，也不多做停留，各自回了部落。
　　夕阳下他们策马奔腾的身影十分潇洒，国师围着狐裘抱着手炉，喟叹道，“年轻人就是好啊，这么个大冷天也这么有活力啊！”
　　国师虽然千岁高龄，却始终认为自己正当青年，天真可爱，活力无限。天不天真，可不可爱，暂且不论，但他的确充满活力。上山打虎下海捉鳖，怼着学堂课上开小差的学生就是一顿训。你以为他很闲？不，他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头悬梁锥刺股，只差犯困时来上两个大嘴巴子。可偏偏就是有闲心干其他事，并且两不耽误。
　　然而，尽管如此。国师却还是向冬日的寒风低了头。
　　作为全国秋裤的倡导者，他致力于向年轻孩子推广秋裤，旨在让像他一样的“青年”都能抵抗寒风。
　　寒风好说，若是真冻病了，养养就好。
　　只是这眼前问题，可不是挨着挨着就会消失的。
　　想起坊间传言和百姓神情，灿然的笑意慢慢从国师脸上隐去，他将手炉拥得更紧一些。
　　“哎呀呀，今天都已经是第三天了，”国师侧头，他身边是一位身形不足十五的少年，少年眉眼温和内敛，“嗯。”
　　“你猜今日晚饭阿良会做什么？”
　　少年皱眉认真思考，侧脸隐入红光。
　　国师神情柔和带笑，“笨啊，方旭，昨日不是说了今日要吃红烧肉吗！”
　　方旭作恍然大悟状，转而忽然疑惑，反问，“可阿良不是今日被殿下给带进大殿去了吗？”
　　国师笑容一僵。
　　“何时？何地？我怎么不知道？古姬又不告诉我就把我的阿良带走了？！”
　　方旭同情的点头，“看来是这样子的。”
　　祭司大殿毕竟有那位躺着，国师哼哧哼哧一会后，问方旭，“那我们今晚能吃什么？”
　　方旭微微后退一步，划清界限，“可不是我们，是你，和我。我今日要去角家，阿觞他新学了一场戏，让我去听听。”
　　国师不开心，“好久没见阿觞了，我也想去。”
　　方旭沉默了些许，语气至肯，“南安，你不想。”
　　被角家美食诱惑的国师，思考了自己对混世小魔王的承受能力后，表示赞同，“对，我不想。”
　　方旭端正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国师以老父亲欣慰的眼神目送方旭离开后，慢悠悠的挪到停在不远处城门的马车边。马夫是府上李工暂代的，他靠着门框打着盹，手上马绳悠悠晃晃。国师盯了会，侧耳倾听，确定李工睡出了鼾声，“呼哧呼哧”地十分有节奏感，站在一旁咧嘴偷笑了会。笑完了，咳嗽清了清嗓，李工恍恍惚惚地睁眼，哈欠连天，“国师大人，好了啊。”
　　国师点点头，爬上马车。
　　马车颠颠簸簸，国师手撑着身子，在车内随着马车颠簸上下拍手跺脚哼小曲儿，若非空间太小，他就打算原地起舞转圈圈。
　　虽然自娱自乐能力顶出挑，回到南府却还是要面对无粮的凄惨。
　　“阿娇！”
　　管家阿娇跑到跟前，“国师回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替我准备文房四宝。”
　　“呀，国师要练字嘛？这好啊，前几天文房苑大掌事还来府中催您那份书稿呢！我这就替您准备！”

作者有话说

　　没有人看！没关系，我给自己加油！加油加油，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