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记》蓮生蓮落且執行

6、洗缘成尘(上)

　　思忖时间差不多了，红莲才睁开星眸，水花飞溅间人已着了衣物立在池边，朝着黑猫轻声道：“萦回？”
　　人间极色是美人出浴！黑猫萦回甫睁眼脑子里就蹦出这句话。原本晶莹白皙的肌肤在温泉的熏汽下娇嫩如婴儿，湿发还在滴落点点水珠，黑眸水汽未散，亮的人无法直视，丰润的红唇正叫着自己的名字……销魂死了……萦回乐和着被人拎起，闻着红莲诱人的体香，却陡地想起自己化作女儿身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去诱惑几个男子，转念又暗哧了一声，男子算什么，要能诱惑红莲这般钕子才是本事！伸了伸懒腰，自己都先被红莲诱惑了，在她面前除了发呆哪还有什么本事去反诱惑，一时无比沮丧。
　　红莲撤了结界。出了玉室，就察觉一股强大的灵压伺机在旁。
　　庭院树影斑驳，当中一男子负手而立。男子峨冠博带，玄黄锻袍，气势摄人，相必就是那橼鹿公了。
　　“不告而用，是欠礼教！”橼鹿公声如寒箭。
　　“那你乱取人性命，又是告知何人了，欠的又岂止是礼教二字！”萦回懒懒的声音盖过了橼鹿公的咄咄之势。
　　橼鹿公心中一惊，此事是自己亲手力为，做得也天衣无缝，眼前这一人一猫是如何知晓的？看着钕子和猫都是灵力充沛之人，且捉了去与阿落做药，阿落定会早日再不需食人肉而生了。心中决心已下，口中一喝：“妖孽休要血口喷人！”身如大隼，掌如鹰爪急勾红莲肩头萦回。
　　萦回跳下红莲肩头，就瞥见一丝暗光飞射院外，寻思定然是方才一进院就察觉的监视之物，想追去却又放心不下红莲，当下掩了身形凝神周围，以便警示。
　　红莲原是想了解事情原委的，不料橼鹿公只想着杀人灭口。顾忌那一股强大的灵压，手上也只得下了一分力道化解他的攻势。
　　几招过去，橼鹿公也发觉对方无意下杀手，心中不明，一阵骄躁，下手也愈是狠辣。
　　红莲感到他的变化，不欲再多纠缠，左手红袖一展，莲刃已是破空而出，连刀带鞘一并狠狠的砸在橼鹿公右肩，只将他半个身子砸得完全塌陷，五脏俱损。红莲眉间闪过一丝痛苦，后跃立于房顶，望着橼鹿公不甘的表情，平静的说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杀那么多人，若有苦衷，我也是信的。毕竟，你曾救得乱世一时太平。”
　　橼鹿公闻言脸色一时复杂起来，瞬间又如死灰：“成王败寇，何须再言！只是阿落……”话音哽咽。
　　“你为了我，已是做得够了，即便此时死了，我也无悔。只是你为何都不让我知晓，一个人苦苦撑着，置我于何地？”
　　闻言橼鹿公浑身一个激灵，也不望身后踉跄而来的钕子，急吼道：“阿落，你莫过来，你快逃！”
　　叫阿落的钕子更是泪入雨下，用尽力气扑到橼鹿公身旁，挣扎着将他拦进怀抱，一身单衣瞬时被血浸透。
　　红莲看着阿落苍白的容颜，梨花带雨也不掩其灵秀，死咬着下唇的摸样竟是像极了那天莲儿看见自己杀人后的绝望。绝望！是了，就是绝望！
　　莲儿，原来你已是对我绝望！
　　甫一察觉红莲的失神，萦回暗叫不好，方才伺机的灵压铺天盖地袭来，红莲却是任其将自己困住，痛彻心肺的眼死死望住那拥住橼鹿公的阿落，浑然不觉左手的莲刃铮然作响。

　　阿落用手拭去橼鹿公嘴角的血沫，苍白病态的容颜满是凄惶：“若是当初不贪那永生永世，只安安乐乐的在这静山宁水间过得一世多好！”
　　橼鹿公剑眉微皱，眼中深情如海：“说什么傻话，我们定然是永生永世再一起的！只是累你受苦，我不甘！你是那般美好的…人儿，污秽…肮脏之事…怎能…怎能让你知晓。”口中血沫又涌，橼鹿公努力的吞咽着，痉挛的左手颤颤的去拂阿落的泪。阿落连将他手紧紧握住按在自己的脸上，直摇着头哭泣道：“你莫要再说了，我都晓得的……”
　　“是啊，你都晓得…都晓得…还是装作不晓得，明明吃了都吐了，还笑着说自己快好了……”橼鹿公眼神开始涣散，“明知道我的…我的罪…罪孽不可饶恕，还是背着我向佛祈求…”转头狠狠的盯着阿落，竟有几分狰狞“可是佛灭了，千年前就灭了……不会…不会有谁能救赎我的…”眼神又变得无奈痛惜：“只有你了…我只想与你在一起……也是不能么……”声音渐低“阿落…阿落…阿……落……”终于消逝。
　　阿落一声凄呼：“阿橼！”却是再唤不回那人的顾盼。
　　红莲的头被这声直震得翁然作响，看着阿落颤抖的纤躯，恍然就是那日的莲儿，只想揽住她不让她哭泣，无意识的向她走去，立即被那灵压弹得一个旋身跌落于地。一沾地，身子就弹起更加猛势的想要冲破灵压圈。
　　阿落转头对已然有点疯狂的红莲凄然一笑，“你也是有心爱之人的吧。”将下颚贴与橼鹿公的渐凉的额：“他原是镇守此地火山的金翅大鹏，而我不过是偶然被他预填口食之欲的小小麋鹿。或许是孽缘吧，就那样许了生生世世相伴。为求功德出山建了橼鹿城，收了乱世之人，为予他们安定，阿橼一直尽心尽力，终是有了点成绩。”眼里的骄傲溢于言表，“到底是我累了他。那一日，我莫名的就去了黄泉路，阿橼直闯地府，硬生生的将我拉了回来，才晓得自己已是罗刹鬼身，需以人肉为食方能活下去。”顿了顿，瞥了眼静静聆听的红莲继续道：“莫说是人肉，就是其它肉食，我也是从未吃得。死活不应，阿橼就骗了我说是药，我不吃，他就以死相逼，无奈我只好当面咽了下去，背地里却是皆尽吐了。但罪孽已负，岂是如此就能消弭的。我是知道有这报应的这一天的，也只期盼来的晚些，如今看来，我和阿橼皆是因为有人要对付你，才被人当作了套使。”掠了掠鬓角发丝，“你们也达到目的了，总该现身一见吧！”
　　“好娘子，聪明得紧呐！”四道金光落下，化作金衣甲胄，鲜红汗巾，瞠目怒视的持兵仙人。
　　萦回一见这四人架势，爪子竟是划下深深的痕迹，语气一阵苦涩：“又是帝释那老色鬼！”真是急了团团转，也没想出个法子脱身离去。
　　红莲不理，仍旧望着阿落。
　　阿落看得明白红莲眼中歉意，痛苦。晓得当下情势容不得多说，“只盼你护得阿橼的心血，了了他一身重担。”扬手一捏法门，两人身体便“腾”地起了熊熊火焰。红莲认得那是迦楼罗自焚之火，原来他们也是佛门众生。看着火中两人痴缠的身影，心中悔极，与莲刃好不容易压下的暴戾气息渐渐了涌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要这样逼我？逼我是不是，那我就杀，杀得没人再能逼得了我！
　　缓缓站起，青丝遮住的容颜透出一丝红光，一抬头血色流转的眼直似要把那四人盯出个洞来。
　　四人顿时感觉周围气息涌动起来，心头一阵不安，勉自压下，一人暴喝：“红莲，你手持魔剑杀害天帝门生，速速与我等回天见帝，引颈受罚！”
　　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看门狗的狗怎地叫得这般让人.不.舒.服！”右手搭上莲刃剑柄，只听一声龙啸震得人耳膜欲裂，红光闪过，红莲却是眉头一皱，这灵压虽然强大，但还是不及莲刃十之一二，为何却是连一丝破绽都砍不出来。
　　四人见红莲一击不破，心头安稳，大笑道：“这锁仙阵滋味如何？哈哈哈……”
　　“锁仙阵算得了什么？嘻嘻”一声清脆的笑声打断了仙将的猖狂。“啪！”的一声亮响接踵而至。一仙将当即捂着脸叫嚣道：“谁？谁打我？”
　　一道黄影从他眼前划过，手中方天画戟想也不想的刺去，却是连黄影衣角也没沾上。
　　萦回看他狼狈，也忍不住笑道：“好狗才！”
　　话音一落方才那清脆的声音便接口道：“姐姐见识高！”
　　这厢四人也终于拿了本事，齐齐身动圈住一蓝一黄两个少女。
　　待看清得两人面目，齐齐惊呼：“是你们？”当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乘着四人一怔之际，蓝衣钕子跃出包围，飞身至红莲身侧，横起手中玉琴，铮铮几弹，便破了锁仙之阵，欲带红莲而出，却是被红莲抢先一步对着仙将四人下了狠手去了。
　　红光陡现，红莲从空而降一刀劈翻一仙将，刀势未完硬生生的横掠，扫过一将胸腹，倒转收刀冲到其他两将面前反劈而下，四将霎时只余一人。一瞬间的完美动作吓得最后一将直打颤，而黄衣钕子也是怔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听红莲森声道：“一千年了，怎么还是小儿科的玩法！”
　　一时冷寂的氛围中传来噼噼啪啪的鼓掌声：“的确是小儿科的玩法。”
　　红莲转首，就看见她刚收的徒弟闻鵺一顿一击的拍着双手站在月光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