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借酒相识醉易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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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楼头的少年，正是飘飘荡荡四海为家的朝夕。其实她也并非执着于惹是生非，只是她来青州的目的，就是听闻此处有一种梅子酒名为朱颜，最是美味。而这美酒，尤以望江楼中最为出名。
谁叫偏偏只剩下一张座位呢。不过，也是无妨。只要没醉，她足以自保。在酒菜未上之前，她先服下一颗解救的丸药，以备不测。
等到朱颜上来，她自斟自饮，侧头赏着落日，一时之间倒也沉迷于眼前的美景之中。唯一可惜的，就是江上日落的感觉到底不似山上。她远眺着江水的眼光有些迷离，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倒更加引起其他人的好奇了。
人群之中，已经开始窃窃议论起她的身份来——
“这小子哪来的？”
“你可听过青州哪家有这样的公子啊？”
“面生得紧。应该是刚到青州没几天。”
从旁边的议论中，李阳了解到少年不是本地人，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年呢。看到王李家丁眼神中的狠劲，李阳越瞧越担心。忽然猛的站起，端起酒杯往朝夕桌前走去——“不知兄才如何称呼，不妨到我和三哥一桌，一起坐也好热闹些。”他站在朝夕面前，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浓黑的眉下，一双清亮的眼中满含关切。
“不用了。我就喜欢这张位置。”朝夕回转头，清冷冷的眸子上下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板，毫无温度。却在看到他的眼时，微一迟疑，敷衍道，“……不过两位若不介意，移坐过来如何？”
李阳听到前半句本是脸色一垮，闻得后半截话时脸上顿时略过一丝喜意：“甚好！”说完也不管李圭愿意与否，直接把他拉了过来。
这下大出朝夕意料，她本是随口说说，哪料到这人心肠直来直去就当了真，待见李圭一脸无奈的被按到对坐，一时有些发呆。
李圭怎会不明白，四弟打定主意与此人攀兄道弟，是想护他周全。只是刚才朝夕上楼后，他听音辨色，感觉出此人并不像外表那般文弱，反是身怀武功。当即心下苦笑，这四弟也真草率，幸好此人领了情。
李阳哪知两人各怀的心思，在旁已经手快的倒满了三个酒杯，招呼道：“别愣着，喝酒！”看到朝夕杯子里的朱颜凑近嗅了嗅，怪叫起来：“这哪是酒，像水一般，不成不成，换酒！”不由分说招呼店家换上了一坛女儿红。
朝夕第一回遇上像他这样直爽的人，看到他唇边一抹青涩的汗须，心下一叹。千金难买少年时，待到年纪一长，怕是再也不复此刻的天真和不设防了吧。叹着叹着，眸中忽然有了笑意——她这样为他感慨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她这萍水相逢之人又何须担忧。
这一番感叹虽然没有诉诸于口，但旁边的李圭已全部望到了眼底，却也不动声色，端起酒杯与她推杯作盏，将若有若无的深思都掩作了无形。
日暮鸟归林，倦旅各还家。
五月的夜风，微带着一丝春意，随着打开的门缝窜入室内，一盏如豆的烛火被吹得光影摇曳。从累累卷轴中抬起头的李圭，看到来人熟悉的一双乌黑的眉，微皱的眉心忽然舒开了，那张好看的脸上的温和之意顿时越发温润。
“四弟怎么还没歇下？”李圭放下手中毛笔，看向大步走到桌边坐下的李阳，语声轻柔，在这暗夜里听来清清朗朗，说不出的温和动听。
“睡不着，随便来看看你睡了没有。”李阳凑近卷轴瞧了两眼，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三哥，这都几更了？白日忙碌也就算了，难道连晚上的休息也要搭在上面吗？”
“白日不是陪你喝酒去了吗？”李圭一笑，拿起笔继续写起奏章。
“哼，哪里是特意陪我，还不是为了这防洪之事。”李阳嘴一撇，表情有些郁闷，忽然想到白日间的事，又转了个兴奋的语调道，“不过，三哥，你这计策真高，三言两语就引得王李两人入了局，乖乖掏钱造林了。”
李圭淡淡一笑：“说起来若不是有你在旁边帮着唱着出，还不能这么顺利呢。……难为你做了恶人。”
李阳不在意的哈哈一笑：“这有什么，要三哥唱黑脸，以你这张脸哪能扮得像。反正我性格脾气就这样，众所皆知。若是平常，哼哼，说不定我还真要一拳头打上去，逼着他们拿钱出来呢！”挥挥拳头，双目中扬起虎虎生气。
“这倒像你的作风。”李圭也笑了。
李阳看着他眉间的疲累，不忍道：“三哥，你既然没那份争位的心，犯不着这般鞠躬尽瘁，何不做你的逍遥王爷？”
“话是如此，可这天下到底还是我李家的天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百姓受苦……”看到李阳眉间的沉重，他卷上已经写完的卷轴，站起身舒了舒筋骨，“青州之事也快完了，明日把余下的事情交代完，后天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后天？这么快！ ”李阳听闻日期，心头有些不痛快，连带着眉头也拧成了一团。
“怎么？以往你不是巴不得早日回去吗，现在怎的却不想回京了……莫不是有了什么未了之事？”李圭微眯起双眼，仔细瞧着李阳的表情。
“嗯……”李阳咬了咬唇，也不隐瞒，“想我堂堂四皇子，喝酒只败给大皇兄，如今竟然连一个文弱书生都喝不过！我不服。”
李圭只有失笑：“他不是说了嘛，因为事先服了解酒药，并非你比不过他。而且，后来你也吃了一颗，这解酒的功效如何自然也是清楚……你一向放得下，这次又怎会放不开了呢？”
“话是如此，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谦虚，就像三哥你一样深藏不露……不管了，反正知道他住哪家客栈，我明天去找他。到时候让他公平的赛上一场。唔……时候不早，我该回房了。三哥你也早些休息！”说完这些，他眉节一松，似是放下了许久的纠结。
听着他轻快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了门外，李圭揉了揉太阳穴，扯上了个无奈的笑。
隔日一过午，就见李阳兴匆匆跳到书房，一脸喜悦：“三哥，今日还是望江楼喝酒，你去不去？”
李阳摇摇头，微微一笑：“不了，你去吧。记得不要再喝那么多酒。”
“好好……”李阳挥挥手，不多时就去远了。
然而半个时辰不到，就见他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遇上什么事了？”
“他走了！一早就走了！”李阳颓丧道，忽然又咬牙切齿起来，“真不够朋友，走时也不上门告知一下，明明我把地址告诉他了！”
“许是见我们待的地方是官衙，江湖人不想与我们多打交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李圭冷静的分析着。
“可昨日我约他来日再会时，他明明微笑着答应了啊。还有这般不讲信用的江湖人！”
李圭无奈的一叹：“在我印象里，昨日那人临去时，可没有明确答复你啊。”
“可是——”李阳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昨日自己出口约他来日再一起饮酒，那人扶着门框侧过头也不言语，只是嘴角淡淡一笑。一身白衣，在那一刻却忽然化作满天白雪，而微笑着的唇却如雪地里的红梅花瓣，端端冶艳无比。想到这里，他心头顿时浮起诡异的感觉，连面色都变了一变。
李圭在旁又道：“那时他不答的意思，许是不应，四弟你是误会了。”
见李阳面色不似平常，李圭只当他心中郁闷，忽然换了个话题开解着：“晚上知州大人为我们安排了一场送行调戏曲，四弟还是把该放的事情放下，明日也好提起精神回京复命。”
是夜，州府灯火明亮人影憧憧。
胡琴京鼓声中，唱青衣的旦角登上了台。对着台下一片叫好声的人群福了福身子，就开始咿咿呀呀唱起来。
四弟好武，一向不耐烦看这等温腔的闺情戏，怎么现在如此安静？李圭侧过头看到身侧端坐着的李阳，有些好奇于他今日的反常。
台上人俏生生走着台步，兜兜转转之间忽然拨开了一直缠绕在李阳心头迷雾——顾盼的眼，粉白的脸，修长柔软的腰肢，再加雌雄莫辩的声音，他不自觉喃喃出声：“他也是四海为家，难道是个青衣？我应该去戏园寻他！”心念一动，身子也站了起来。
好在周围人都沉浸在戏剧中，而李圭又拉的及时，他的失态没有引起他人注意，但李圭看到李阳依旧茫然的眼，低低叫了声：“四弟！”
这声四弟，声音虽低，但却隐含着警告意味。李阳一怔，登时明白方才若是真的突然冲出去，他就失礼了，但记忆中三哥从未对他如此严厉，心里感觉有些受伤，不禁低下了头。
瞅见他的不快，李圭欲言又止，半响之后摇了摇头，叹道：“既然四弟明白他是梨园子弟，以后还是少与他接触……即使风流如二皇兄，也知有些人万万不可招惹！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也明白。”
昨日望江楼一番畅谈，那人言谈文雅见识广博，许是无奈才做了这门行当，如果得到他们提点，说不定就是国之栋梁……李阳张口欲争辩，一想到即使三哥允他与之深交，如今人海茫茫，怕是昨日一别就是永远不见，心头无端生出一股郁气，紧紧闭着嘴望着台上青衣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借酒相识醉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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