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寒霜冷云隐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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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师父，朝夕独自一人在江湖飘荡了大半年，却在年关将近的这个时间，回到了梅山所在的苍州。
正是二月的天，处于北元北面的苍州更是寒风冻土，气候恶劣无比。春风未至，梅山上寒梅正盛，可惜如今的她再也不能踏上山顶闻一闻那梦中的梅花。
她与师父在梅山上度过了十年的时光，欢乐的往日早就远去，随着时间流逝，那些犹在耳边的一言一笑不再清晰可闻。人世两隔已经很是悲哀，怎奈追忆不及又碍于誓言在先，连故地重游的机会都没有一个，她只能站在山腰怅然徘徊着。
今夜，朝夕又是一无睡意。
她来时，夜空无月，而今夜，月已将圆。还有两天，又是十五元宵，可是人却是再也不能团圆了。想到此处，心头一阵惆怅。
披起外衫，朝夕轻轻闪出了借住的农家，顺着这些天走得烂熟于心的小道，上了梅山。
山道上隐约传来窃窃的人声，她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白衣，想了想现在正是不明不暗的夜里，还是不要吓人了，遂躲入了山道旁的林间。
月将满，天上却有几片纠缠不清的乌云。
梅山山脚下，蜿蜒着十几只火把，火光摇曳中，道路依稀可辨。此刻彻夜行走着的是由凌王李纬押送的十几辆载满粮食和被褥棉衣的车队。
年后的一场大雪，毁了容州大部分的庄稼。庄稼损失倒还是其次，房屋压塌灾民受冻却更是件刻不容缓的大事。大皇兄溟王一向是边防的监军，三皇弟和四皇弟青州修堤，剩下的他理应为父皇分忧。
早一日赶到，冻死的灾民便少一个，凌王怀着这样的心思，带着大批衣被粮食等物质，马不停蹄的赶了五天路。
本来入夜不利于赶路，但一想到走过这座梅山就是容州，他便下令队伍今夜不休息，全力前行。
冬夜本就寒冷，再加行走在山脚，簌簌的山风吹来，几乎可以穿透好几层棉絮，直抵肌骨。
李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位置处在队伍的最外侧，也难怪会比旁人来得更冷些。他侧头瞧了瞧宽肩锦袍端坐在马上，一脸坚毅的凌王，微微叹了口气，主子的心思他还不明白？溟王监军，只要打了胜仗就是有功，汐王和四皇子也只要保证堤坝不决，也是大功一件。他主子，却挑了个最吃力的差事，偏偏主子又是性子极近完美的人。只盼前方一路顺畅，可让他们尽快把物品送去容州灾民手里……
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儿，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绵长的叹息：“前方道路有阻，诸位还是另择它途吧。”
饶是再胆大的汉子，夜间被这忽然而来的叹息声也要惊去半条命。李二身体一抖，差点滚下马背，好在凌王及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安置好他后，凌王提声喝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半夜三更说这话扰乱人心，该当何罪！”
“你是谁并不重要，我只知你队伍运送的是衣粮，老实告诉你吧，前方三十几个山贼盯上了你们，在前面设好了埋伏。”
再圣明的天子治下，也有山贼的存在。这点凌王也是清楚，虽然从声音听来，来人没有恶意。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又怎能凭这三言两语确定此人不是在诈他们。凌王略一沉凝，抱拳朗声道：“不知你是哪位高人，如果连身也不敢现，又叫本王如何信你？”
“深更半夜的，我哪有心思给你开玩笑，不信就算了。”林中传来喃喃的抱怨声。此时的声音倒听出几分女子的娇柔了。
片刻寂静过后，凌王等都以为此人负气离开时，又闻得悠悠一叹：“现身你才信么……好，我出来就是。”
话语方完，一道白影忽然落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山道上，看不清面貌，但一身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像要飞升而去。
凌王夹起马腹，上前几步，在火把的照射下，终于看到了来人那张年轻秀美的面容，双眼沉静如水，神情不畏不惧。好一个月下美人，更难得的是年方二八的女子，居然有如此气度与风姿，他心下不禁暗叹。
随后跟上的李二和身边随从，待瞧清朝夕真正的面目，一个个睁大眼睛，却是不知不觉忘了呼吸。
许是察觉到他们的异样，朝夕随手一摸秀发，方才忆起睡前她散了头发，当即脸色一板，把额头发拨开，恶意道：“这样一张丑怪的脸在这，不怕吓着？”
凌王端详了半天，忽然浓眉一挑，火光下深沉的眼眸光彩顿起，就连薄厚适中的唇畔也扬起了道笑弧。他心性戏谑，谨慎了一路，难得遇上的美人，又逢美人发怒。虽不明白她何故要自贬容貌，但口中却早就轻声笑道：“如果见了一个姑娘都要怕，那我们堂堂男子也就妄为男子了。”
以往疤一露，便可吓到几人，今日为何无甚作用？朝夕转念道，许是平常所见的都是普通人，勇气不及他们。这点释然后，却是皱着眉道：“你信是不信？”
凌王小施了个礼，沉声道：“信是信了，只是走此路去容州最近，而且我们人手众多，何惧小小一帮山贼？”说完这话，回望了她一眼，神情一凛一夹马腹，现出了骨子里凛然的傲气，“全队听令，前方有山贼，小心应付，务必要保护好车上衣粮。”
朝夕抬头看了看被乌云掩去半个的月亮，站在原处静立了半柱香时间——她本来听闻道上之人的谋划，只想出声提醒，以为他们会听她话另选道路，不料这领头的凌王如此固执，事关容州灾民，挨饿受冻的滋味她也是清楚的。而且这闲事既然管了，万万再无半途而废的道理。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追了上去。
山道上忽然有了刀枪相击的打杀声，当即惊破了寂寂的夜。
拳脚带起的风声，混合着惨痛的受伤声，实在不是多好听的声音，朝夕越听越想捂住耳朵，待看见凌王一行逐渐控制了局面，心下一松。转开身就要离开。
一个山贼首领模样的男子眼见抢粮不成，就连逃生都危险，忽然灵机一动，跳出战局提刀往拉车的马匹身上刺去，一边还不忘转头对着尚在战局中的贼伙嘶声高叫：“兄弟们，快到这里来！”
马匹受伤猛嘶出声，扬起四蹄狂奔起来，冲入打斗的人群中。
凌王不提防有此一变，施展全身功力才险险的制住了发狂的马匹。而其他山贼却纷纷醒悟过来：要想逃命，必须趁乱。当即甩开打斗的对手，往后面的马匹扑去。
拼命之下，即使带伤在身，山贼们身手也比往常敏捷。随后追上的守卫阻拦不及，眼看数把刀尖就要扎到马腹上，朝夕双手一扬，飞起银针如雨，准准的射中了山贼各自穴道，数人尽皆动弹不得。
队伍中所有运送衣粮的守卫随从都为之一震，纷纷睁大眼睛，目光直直盯着面前看起来弱不胜衣的女子。
饶是凌王也有刹那失神，片刻后轻咳一声，拉回他们的神智，吩咐守卫把山贼绑了。随后走到朝夕面前，眼波闪动，温声道：“姑娘大功一件，不如跟我一起去容州。到时候回京之后，我回报父皇，也好论功行赏。”
朝夕看到他眸光闪烁，有些暗恼，当即眉头一紧退后两步，指尖夹了根余下的银针，低声喝道：“看针！”
谁能料到眼前明明无害的女子，会因为这一句别人求之不得的话顷刻就翻脸，凌王大惊之下只来得及凝神捏住了射来的细针，却被朝夕趁机滑开了身体。
不过一眨眼，朝夕就脱离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但见月色朦胧下，一道白色的身影轻盈如风，一起一落已远远跃出数丈。李纬顿生失落，目光紧紧锁住前面那抹白衣，直到逐渐消失在暗沉沉的林间。
若在平时，他就一字——追！而此刻天时地理都不对，他唯有叹了口气，吩咐道：“启程。”
随着他这声命令，车轱辘声，再度在山脚下响起。
而朝夕经过这番奔波忙碌，倒有了倦意。借着微弱的一点月光，回到寄住的屋内，解下衣衫躺倒在床上，不出半刻钟就跌入了深沉的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夜寒霜冷云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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