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你》荷蔓

5、怕我炸厨房？

　　005 怕我炸厨房？

　　老陈不靠谱。
　　期间，她其实也尝试过再给老陈打个电话过去，让人将钥匙同城快递回来给她。
　　可这人压根就不接电话。
　　眼看天色越发晚了，这个叫她回家的电话仍迟迟不响。
　　陈左拉不时就咬牙切齿的。

　　蒋思徐的电话，中途倒是响过一次的。
　　不过不是找她的，那是蒋思徐的爸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看你，是不是又瘦了些？”
　　蒋妈妈叹息着心疼儿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没，体重还140。”

　　他应该有一米八几，140的体重似乎确实不胖也不瘦。
　　陈左拉不仅明目张胆偷听人讲电话，还琢磨上了。

　　“哪儿没瘦，你看你两个脸颊都没几两肉了。”蒋妈妈反驳一句，照例是满满心疼。

　　蒋思徐摸了摸脸，不同意道：“还好吧，真没瘦。”

　　他这话成功挑起了蒋妈妈的话头：“好啥，你就该赶紧找个女朋友。”

　　“啊，三分。”电话那头传来蒋爸爸看球赛的感叹声。

　　“小声点，”蒋妈妈低斥一句，然后继续苦口婆心，“儿子啊，妈妈跟你说啊，有那专家说的，有个伴一起吃饭才香才会长肉，一个人吃饭孤孤单单的，不利于那什么，那什么……”

　　蒋妈妈想了半天，一直也没想起来，最后还是经蒋爸爸提醒才反应过来。
　　“对，消化液，消化液的分泌，不利于消化，总之对身体不好的。加上你又不会做饭，总吃外面餐馆的饭，能有自家做的营养吗？”
　　蒋妈妈顿了顿又道，“不行，要不还是我上荷城来给你做饭吧。”

　　“那我怎么办？”还不等蒋思徐发声，蒋爸爸便先给蒋妈妈抛出一个难题。

　　一旁偷听的陈左拉不禁莞尔。
　　亲生的。

　　蒋思徐叹息：“行了，你们啊就在家养你们的花，遛你们的狗啊，我这儿你们就别操心了。”
　　想到陈左拉家就是开餐馆的，他略略往陈左拉的方向瞟了一眼。
　　“再说人家外面的餐馆，食材都是那些食材，不会少营养的，还有啊，求求你们了，可少看点小文章吧，啥都信。”

　　世界难题一，你妈永远觉得你没法照顾自己，在变瘦。
　　世界难题二，你永远没办法阻止父母，将朋友圈或者微信群里传播的小文章，奉为真理。
　　特别是正在养生的父母。

　　天下父母还真是一个样。
　　一点没有被冒犯自觉的陈左拉，不由抿抿唇，使劲憋住笑。

　　有旁人在，蒋思徐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你们家装修得蛮有格调，我能参观一下吗？”陈左拉这才有机会开口征询人的意见。
　　“可以。”
　　她在饭厅外的小阳台逗留了一会儿，看了看那一架子生机勃勃的多肉。
　　养得还挺好！
　　她在心中感叹，给蒋思徐又打上一个会生活的标签。
　　又进一步征得人的同意，她回身从与厨房一墙之隔的楼梯上了二楼。

　　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第一眼见到的是宽大的木色书桌，以及上面的三个大屏显示器，稍稍错落地摆放着。
　　再过去就是一张同样木色的大床，上面铺着深色的床品。
　　床尾对着的，是个放了张棕色高背皮椅的衣帽区。

　　挺出乎她预料的，竟是全打通的格局。
　　也让她稍稍有点尴尬。
　　就感觉自己似乎有点缺心眼，冒冒失失闯进了主人不在的卧室。
　　还是个两人单独相处的男主人。

　　早知，她该等等他一道上来的。

　　不过，倒是未出预料的，这房子里各处都很干净和整齐。
　　鼻尖里还飘进一股若有似无的冷冽清香，微微带点甜，像是什么香氛，但又丁点没有人工香气的感觉。
　　十分自然。
　　稍稍冲淡了些，由蒋思徐浓烈男性气息和禁欲感睡卧区域，带给她的冲击和压力。
　　却不知是什么香气，她还蛮喜欢的。

　　忽地，楼梯的方向传来脚步声。
　　刚还在想着该跟人一起上来的陈左拉，莫名生出点心虚。
　　心口还感应似的猛跳了两下，未及多想，一抬脚，她便快步走出了室内。

　　她出到的是一个方正的大露台。
　　露台上弄了遮阳伞，伞下是藤编加布艺的沙发套组，有几人坐的也有单人的，模样无一不是胖乎乎的，光是看着就觉得坐起来应该会挺舒服的样子。

　　这里照例种了好些花草，大抵是不想挡了视线，所以都是些矮头的。
　　陈左拉由这花草上望出去，很快就瞧见自己家的那栋楼。
　　她今日洗的明黄色床单被套实在打眼，她想不发现都难。

　　陈左拉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在楼顶上做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她便放心了。

　　此处开阔，风一吹，她那点不自在一下子就被吹没了。
　　“看出来了，你很会生活。”待蒋思徐也出到露台来，并递给她一杯热水，陈左拉道谢后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还好，比上不足。”蒋思徐回。

　　又是“还好”，所以这是口头禅么？
　　陈左拉笑着凑近水杯，一边小口喝水，一边如是想。

　　两人大致看了房子的全貌。
　　陈左拉在蒋思徐一会儿水果一会儿零食的热情招待下，渐渐找回自己去做拍摄和采访时的状态。
　　借着闲聊，她问了好些蒋思徐关于在家全职，以及炒期货方面的问题。

　　聊到后来，时间仿佛是一把刷子，渐渐将外面的天都刷成了灰黑色。
　　屋里的灯被蒋思徐一盏盏打开。

　　“你想吃什么，我来点外卖。家里菜倒是有现成的，可惜我不大会做。”
　　“啊，那什么，我不用了，等下老陈……我爸回来了，我回家吃就好。”

　　非亲非故的，来人家里待着，已经是给人添麻烦了，怎么好又吃人的饭呢？

　　“他们不是在外聚餐吗？估计回来的时候都挺晚了，你先随便吃一点？”
　　上门是客，蒋思徐继续客气道，“反正都要点，多一个人还不用为了免送餐费而努力想破脑袋要吃什么。”

　　陈左拉一开始以为是他吃得少，所以需要费劲巴拉地凑免送餐。
　　待接过他的手机一看，才发现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并且他那凑免送餐的话也就是个托词。

　　蒋思徐吃的东西，那一道肉菜的标价都是三位数的，离谱的是，一道简单的荷塘月色，这家店标榜了绿色有机就卖到了过半百。

　　这等消费水平……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但如此，无疑是抬高了她这个普通工薪族偿还人情的门槛。
　　陈左拉咬了咬唇，偏头看向分着腿坐在沙发四人位上的蒋思徐。

　　“要不，我来做饭吧，你家里不是有现成的菜吗？”
　　她出力，人情就算是还了一半，正好她也有点冷，动起来应该会暖和些。

　　那天，买回的菜被他放进冰箱的时候，蒋思徐就在想，这么多菜到底什么时候会做来吃，它们又能放多久。
　　没成想转过两天来，这些菜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在做饭前，他得先去趟楼上。

　　陈左拉在征得同意的情况下，去厨房翻看冰箱里的食材。

　　待她将菜在备菜台上摆开，几乎确定好了菜谱后，楼梯上也响起了蒋思徐略微有些急的脚步声。
　　陈左拉心念动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老陈来电话了，随即行至厨房门口候了一下。

　　“变凉了，你加一件衣服，这袜子，新的！”
　　他洗过一回后，发现缩水有点厉害，就一直放着。时间有点久了，他还稍微找了一下。
　　“你赶紧穿上，要过年了感冒的话很麻烦。”
　　蒋思徐说着，快速瞄了一眼她略有些发红的脚趾。

　　陈左拉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况。
　　她有点木楞地抱着蒋思徐给的一件深色毛衣开衫，并一双棋盘格纹的长袜，稍稍反应了一下才跟人道谢，然后去客厅全部套身上。

　　呼——

　　终于有点回暖了。
　　陈左拉垂首看看身上自成oversize的桃心领开衫，她抬手往上提了下因为不合身而过于往下的领口最低点，然后两只手掌一弯，同时捏住了两个袖口。

　　软糯，乍一摸又有些凉，然后又是一暖。

　　这质地，感觉跟蒋思徐这个人还有些像。
　　礼貌，乍一接触又有些疏离的客气冷淡，然后某些小细节上，却又暗戳戳给人一暖。

　　陈左拉手指微动，然后又动了动十根脚趾。
　　回暖还不够，脚趾仍有几分僵。
　　不过按照以往经验，动一下就会好，于是她抹起两边袖子直奔亮着灯的厨房。

　　在一阵米饭的清香里，蒋思徐从洗菜盆前回过头来看向她。
　　“豆角我摘完了，现在洗娃娃菜，还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他说话时，视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衣服上下左右看了几眼。
　　套在他衣服里的她，看起来更加娇小了。
　　纤细，可是又莫名给人一种好奇怪的陌生感觉，只是这感觉他并不讨厌，反而有点……

　　蒋思徐愣了愣，意识到自己思想又有点跑偏，于是他赶紧扶正。
　　后面，蒋思徐都没离开厨房太远，看到陈左拉垫脚取东西，或者要用刀剁个什么，他就跑进来代劳。

　　“要拿什么？”
　　“这个要怎么切？”
　　“要剁碎是吗？”
　　“……”

　　在对方不断掺和下，陈左拉终于有点忍不住开玩笑道：“老实说，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怕我炸了你家厨房？”

　　蒋思徐屏住呼吸将剁碎的蒜蓉装进一只细碗里，听见这话当即一笑。
　　“你炸厨房的水平很高吗？”
　　一开口说话，就免不了要吸入浓浓的蒜味，蒋思徐不由拧起眉心。
　　这蒜还是他爸妈离开前留下的，中间已经有点绿绿的嫩芽了，但陈左拉说不要紧。

　　“还好，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陈左拉也笑，“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开始炒菜，你要留下来吸着油烟监工还是……”

　　“我这就出去。”蒋思徐刚好收拾完了刀和砧板，最后再看一眼还有没有什么是他遗漏了没收拾的，然后才迈开长腿走出去。

　　带上厨房门时，蒋思徐右脚动了动，但却并未真的离开当下所在的位置，他两眼透过玻璃门又朝里看去。

　　彼时，陈左拉正离开灶台一些，背对着他在整理头发。
　　那一双手腕，白而纤细。
　　在灯光下反射着莹白的柔光，正在挽花似的，先是将头发在脑后一叠，然后拧一拧发尾在中间部分绕上几绕，随即一根皮筋利索地扎上。

　　扎成的发髻，挺像一个竖立着没展开的蝴蝶结。
　　底下还有些碎发未受到任何束缚，就自然的在她纤长白皙的脖子上随意呲开，看起来毛绒绒的。
　　透着几分温柔，这温柔似一杯温开水杯口的袅袅水汽，那滋润的湿意，待人一俯首探看，便轻轻舐舔上人的脸……

　　“呜呜。”
　　手环振动，蒋思徐的心也猛地跳了一下。
　　脚尖朝右边一转，他抬腕查看的同时迅速离开了厨房的门边。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的当口，陈左拉收拾完正端起腌好的一盘鸡肉往灶台走。
　　微微弯身点火，松开点火钮时，她下意识扭头朝厨房门口瞄了一眼。

　　那里，除了被家具颜色映衬得有些生暖的灯光在撩着玻璃门外，什么都没有。
　　陈左拉顿了一下，又再偏回来，两眼看着锅里的几滴水珠蹦跳的样子发了下直，然后才操起锅铲进入忙碌。

　　油声的滋滋声，锅铲与铁锅摩擦发出的锵锵声，交织着从厨房传出来，裹挟着令人心安的烟火气。
　　却又与他父母带给他的感觉，有点不一样。
　　父母带给他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心安，而他此时的感觉，更多几分悸动，怦怦跳着。

　　蒋思徐循声望去。
　　恰在这时，他单手握着的手机屏幕亮起。

　　李庚辰：我才知道小丸子把我给她定做的包转送给他人了，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对我没有一丁点的意思？

　　手机屏幕很快暗下去，瞬间又亮起，而后又暗下去。

　　蒋思徐隔了一小会儿才回神来查看消息。
　　但屏幕上只显示了一句“李庚辰撤回了一条消息”的提示。

　　“你刚发了什么？”蒋思徐打字问李庚辰。
　　“没什么。”李庚辰秒回。

　　蒋思徐也不追问，他只是盯着屏幕，看着李庚辰头像上那只45度角仰望的狗头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