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与你》荷蔓

20、开三轮车的

　　020 开三轮车的

　　陈左拉道村口去接人的时候，很是没想到，给自己送柠檬树的人，竟然会是蒋思徐。

　　看他开着一辆半新旧的电动三轮车，缓缓朝自己跟前来，手搭凉棚的她，下意识就生出一种，像是一个大人玩着小孩儿的玩具车的既视感。
　　莫名让人感觉有点……好笑和新奇。

　　陈左拉忍着笑意，看着对方。

　　“上来？”蒋思徐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明显是在忍笑，是以大方邀请道。
　　陈左拉终于忍不住笑，摆手：“谢邀。”

　　然后她就在前面带路，领着人往家里慢慢走。
　　三轮车开进陈左拉家的院子的时候，隔壁小老太太教训人的声音，混着女人的哭声，还在持续着。

　　蒋思徐全程眼睛都没乱跑一下，就假装没听见这动静似的，先将柠檬树从车上搬下来，放在院子的地面上。

　　陈左拉领着他进门洗手。
　　蒋思徐进门，眼睛也不乱看，就落在前面身材娇|小的陈左拉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件芥末黄的宽松毛衣，毛衣上的小绒毛，刚才在外面的阳光下，就让她看起来格外毛绒绒的。
　　有点温柔，加上廓形的毛衣，又让她看起来有些小巧可爱。

　　他钟爱毛衣的那种温暖又柔软的质地。
　　她好像也是。
　　经常穿毛衣质地的衣服。

　　他还发现，走在前面的她，身上还又一股特别的香气，持续地飘进他鼻子里。
　　甜甜的，像是某种花香混着什么水果的味道。
　　很好闻。
　　他洗手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到底是什么味道。

　　只是一直到他走出卫生间，他也没想起来那味道来自什么花什么果。
　　陈左拉很自然地招呼他喝杯热茶。
　　蒋思徐也没推辞，在单人位的沙发上坐下。

　　“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家的？”陈左拉随口一问。

　　还没等到蒋思徐回答，就先从隔壁传来一声砸东西的巨响，还有一声穷凶极恶的大喊：“你们别逼我？！”

　　“不好意思，你坐一下，我过去看看。”
　　陈左拉猛地从座位上起来，跟蒋思徐说了一声后，就一脸担忧地快步往外面走。

　　这么大的动静，陈左拉硬是往跟前凑，显然隔壁并不是普通的邻居。
　　蒋思徐知道自己一个外人，若是贸然过去或许并不礼貌。
　　但又想确认陈左拉的动向，于是他在陈左拉的身后也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门边往隔壁看。

　　隔壁果真动上了手。
　　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一把挥开阻拦他的几个妇人，朝着一手拉着一个人的陈左拉三人直直走去。
　　气势汹汹的活像是要吃人一样。

　　家里这时候竟也没个男人。
　　蒋思徐眼见势头不对，赶紧快步走下台阶，从院子通往隔壁的这个小门迎出去。

　　他迎上前去的时候，正赶上那个男人动手。
　　一把拽住了陈左拉手里的一个女人，扯得那女人一个趔趄，连带着陈左拉和陈左拉挽着的老人也有点不稳。

　　蒋思徐赶忙上前扶了两把，稳住老人的同时，将陈左拉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然后一把握住面色不郁的男人的手腕。
　　“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动手。”蒋思徐好言相劝。
　　陈小景她男人狠狠盯住蒋思徐，大喝一声：“你谁呀？多管什么闲事？”

　　陈小景他男人看面前的男人，瞧着也不是很壮硕的样子，但对方捏住他手腕的手，却像是一把铁钳似的，让他怎么都挣不开。

　　“可以管吗？”蒋思徐很快速地问道。
　　不过这话不是问男人，而是问身后的陈左拉。

　　陈左拉漏听了对方一个“管”字，脸颊猛地烧了一下，还忍不住对着阳光下蒋思徐像镀了层金子的侧脸，咽了口口水。
　　眼下剑拔弩张的，陈左拉知道自己心思出游，实在太不应该。

　　但被蒋思徐拉过的手腕，始终微微发着烫。
　　她没办法忽略。

　　待缓过来这点愣怔，陈左拉迅速侧头看了眼陈小景，见陈小景点了头，她才小声跟身前的人说：“可以。”

　　得了陈左拉的回答，蒋思徐一把握住男人想来帮忙的另一只手，同时手上的力道齐齐加大。
　　这一用力，男人一个吃痛，就有点抓不住手里的这条胳膊，下意识就想松手。
　　但实在又不甘心，可抓又抓不稳，这么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放了手。

　　见状，陈左拉赶紧拉着奶奶和陈小景，退开了几步。
　　蒋思徐也一把将男人的双手放开，顺势又将男人推得往后退了几步。

　　“兄弟，别冲动，有事儿说事儿，不要动手，动手只会吓到对方，于事情本身没有一点好处。”
　　蒋思徐好言相劝道。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管！”
　　壮实的男人鼓胀着腮帮子喊。

　　“什么外人，这是我们家左拉的朋友，就是我们家的人！”小老太太面上看不出来，但这心里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刚才蒋思徐护犊子一样，将他们家左拉拉到自己身后那一下，那紧张的模样，小老太太可是都看在了眼里。
　　心下一边夸这小伙子有男子气概，一边喜滋滋地没少打量这小伙子，觉得这小伙子的外貌，那真是到了都要冒泡的地步了。

　　但此时的重点不是这个。
　　小老太太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强烈的喜悦和好奇心，一偏头又对对面的男人诘问道：“我是真没看出来哈，你还敢动手！景儿，你跟奶奶说实话，这几年，他打没打过你？”

　　陈小景毫不犹豫摇摇头，但是眼眶里却因为男人刚才一言难尽的表现，而大滴大滴地落下泪来。

　　先前情况开始不对时，村里的机灵的邻居就已经跑去通知陈小景的哥哥和爸妈了。
　　这会儿人到了，听说陈小景的男人动手，都怒不可遏，连连责问：“你竟然敢动手，是欺负我们家没人了是吗？”

　　蒋思徐功成身退，跟在一老两少三个女人的后面，又往陈左拉他们家走去。
　　陈小景刚刚哭过，心情很差，想着最近的点点滴滴，她还很想哭，所以一进门，跟左拉和奶奶说了一声后，就直奔奶奶的卧房而去。

　　剩下客厅里的三人。
　　小老太太热情地招呼人坐，还指挥着陈左拉赶紧给人再泡一壶热茶。
　　“小伙子，刚刚真是多亏了你！”小老太太跟人道着谢，还不忘往人面前推各种吃的。

　　见小老太太脸上那藏都藏不住的喜色，陈左拉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

　　“蒋思徐，奶奶，这是老陈，爸爸一个朋友的儿子。”陈左拉给蒋思徐重新倒上热茶时，“别有用心”地介绍了一句。
　　她都刻意没介绍对方是自己的朋友，就是想赶紧撇清一下，省得这小老太太擅自发散思维，搞得人怪尴尬的。

　　小老太太不满她的介绍，纠正她道：“什么老陈朋友的儿子，这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末了还跟陈左拉挤眉弄眼，意思是自己有分寸。
　　陈左拉冲人做了个闭眼，表示无语的表情。

　　蒋思徐嘴角噙着一抹笑，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地喝着陈左拉刚刚给自己倒的茶，假装没看到这一老一小之间的眉眼官司。

　　他也晓得，自己一时半会儿地是走不了了。

　　然后，果然面前这小老太太，就开始对他展开户口调查。

　　小老太太：“小蒋，你老家是哪儿的呀？”
　　蒋思徐：“东联，离这里也不太远。”
　　小老太太：“嘿，这是巧了，我们家过几天要娶的新媳妇就是东联的。”
　　蒋思徐：“是吗？”
　　小老太太：“是，对了，小蒋你们家里几个孩子，你还有兄弟吗？”
　　蒋思徐：“没有，我们家就我一个独生子。”
　　小老太太喜上眉梢，但还是故作姿态地道：“哎，怎么不多生两个，像我们小儿子家似的，就左拉一个独生女，小时候在城里长大，连个一起玩儿的人都没有。”

　　陈左拉在旁边要么压着声音叹气，要么给蒋思徐使眼色，要么挠头皮，不时跟人解释一句。
　　“呵呵，我奶奶有点好客。”
　　“呵呵，你别往心里去，她平时对谁都这样。”

　　自然是免不了要被小老太太瞪的。

　　期间有人来家里借东西，趁老太太去找东西的时候，陈左拉赶紧给蒋思徐通气。
　　“呵呵，那什么，你要有事儿，现在直接走就是，我会跟我奶奶解释的。”
　　“你现在不走，我估计等会儿我大伯和大堂哥过来，你更走不了了，他俩更好客，而且两人可能喝了。”说这句话时，陈左拉在嘴角支起一只手，小小声的，还微微往蒋思徐那边凑了凑。

　　跟个小机灵鬼儿似的。
　　蒋思徐忍不住发笑。

　　陈左拉：“笑什么？”
　　蒋思徐摇头。
　　他只是觉得，她跟他背后说人小话的样子，一下子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还有点调皮，调皮得有点……可爱。
　　“我说真的，你要想见识一下也行，我……”陈左拉说道。
　　“不用了。”蒋思徐将自己的嘴角平了平，想起自己有两个招摇的酒窝，赶紧压了压那股子欢愉。

　　快十一点了，再坐下去就真的要被留下吃午饭了。
　　蒋思徐看了眼时间，也觉不妥地赶紧起身说要走。

　　磨不过人要走的决心，小老太太只能随着陈左拉一起送人出去。
　　不过，小老太太往人车里塞了好些东西，好客地让人下次再来。
　　陈左拉抠着指甲边，在边上赔笑，被奶奶一催，也不失尴尬地让人有空来玩。

　　比起陈左拉的尴尬，蒋思徐的表现则自然很多。
　　不过，小老太太却是太过热情。
　　那些东西，他推辞不过，只能勉强收下来。
　　发动车子时，面带笑容主动说下次一定来看望二老。
　　一下子就讨得了小老太太的欢心。

　　陈左拉站在车边笑得一脸僵硬地跟人道谢又道别。
　　“今天真的谢谢了，路上小心，开慢点。”
　　小老太太则在旁边补充：“到家给左拉发个信息，或者打个电话。”
　　蒋思徐看了一眼尴尬得直咬指甲的陈左拉，微笑应声：“一定，奶奶。”

　　这一声“奶奶”直接让小老太太的嘴角笑咧到了耳根。

　　待人开着三轮车走出去老远了，小老太太用胳膊捅捅陈左拉的胳膊。
　　“哎，乖孙儿，我看这小伙子不错哎！虽然只是个开着三轮车的。”
　　开小车的又怎么样，有些开小车的人还不就是个狗东西，小老太太在心里嫌弃了某个人一句。
　　“可冲他刚才的英勇，还有这张脸都……哎，你别走啊！着急上厕所啊？”

　　“是啊！”
　　陈左拉没好气地笑着应声，赶紧回去趁草莓更烂之前，熬她的草莓果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