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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丧礼后的小酒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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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嗯。”杰森说,扁了扁嘴后,对着他自己的啤酒做出一个面无表情。
看到杰森露出这种脸,要是莱蒂还猜不出、他其实想发表点什么不受欢迎的高见,那她就不是那个小时曾与杰森一起在犯罪巷里挣扎求生整整三年的同一个女孩。
她在吧台下朝杰森的胫骨一踢,力道虽不大,尖尖的高跟鞋头也绝对足以对杰森的小腿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
杰森吃痛,低调地倒吸一口气。
“干嘛呢?我一个字也没说。”
“你不必。我能听见你脑子里的批判。”
杰森将头转向她。“我没有批判。”他说,“这只是,嗯,并不是说我有多介意你不知何故跟我的所有兄弟都有过──”
“不是所有。”莱蒂插嘴,纠正杰森,“你这是把达米安和杜克置于何处?”
杰森随意摆了摆手,意味着数量不是这里的重点,“实际上,这些想法甚至不是针对你。所以别放在心上。”
莱蒂怀疑地扬起左边眉毛。杰森说,现在他脑海里那些讽刺性的高见不是针对她,那就是针对提姆了?这让她多少有些好奇杰森知道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毕竟她是猫,猫总是好奇的。
可话又说回来,她对提姆的好感度有那么高,高到需要知道这么多吗?
实话说,并没有。
所以莱蒂只是噘起嘴,耸了耸左肩,任由这个话题无疾而终。
他们肩并肩,背靠在吧台边缘,以近乎相同的、双胞胎般的姿势面对着整个酒馆,静默无言,直到黛娜与黛安娜一左一右地靠过来,以言语为彼此双方的损失送上关怀。
这时,莱蒂注意到,赛琳娜已经醉得不轻。她预估她们该在半小时内离开酒馆,于是趁着凯特与杰森交谈的时间,去慰问卡斯、芭芭拉和斯蒂芬妮。其中卡斯最为悲伤,这并不叫人意外。其次是芭芭拉,因为她与布鲁斯相处的年月最长。
然后,是斯蒂芬妮。
“也许我不该这么说,”在一个无人聆听的时刻,斯蒂芬妮拉着莱蒂背过身去,低声告诉她:“但现在?我的感觉比起悲伤,更多的是焦虑。”
莱蒂立刻意识到斯蒂芬妮指的是什么。
“你担心没了布鲁斯,卡斯会立刻离开哥谭。”
斯蒂芬妮深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是啊。不能怪我这么想,毕竟之前──你知道的,布鲁斯失踪的那会儿,她就是这么做的。我不觉得─我不觉得我能承受这种事第二回。就更别提这回布鲁斯……他真的……”
说到最后,斯蒂芬妮开始颤抖。
莱蒂犹豫了下,决定提供一个拥抱。斯蒂芬妮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我不能同时失去导师、父亲形象跟我最好的朋友,”斯蒂芬妮靠在莱蒂的肩上低语,“我不知道要是这种事真的发生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她不会的。这次与上次不同,她对你们的感情更深了。”莱蒂安慰道,“况且,布鲁斯也许会料到这点,在遗嘱中留下一些话,让卡斯有动力继续待在这个家。”
当时,莱蒂想:既然布鲁斯是有计划的退休,那他一定会做好周全的准备,以防这个家庭在两年内连续失去两位大家长,打击过大,就此分崩离析。
她这么说,只是想安慰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叹了口气,“但愿如此,谢谢你。”
她们放开彼此。斯蒂芬妮的目光越过莱蒂的肩向后望去,脸色一沉,表情变得更为悲伤。
莱蒂转头,顺着斯蒂芬妮的眼神,看见赛琳娜终于喝得太多,在酒馆角落的沙发上沉沉睡去,脸上挂着两行泪痕。
“我得走了。”莱蒂叹道,起身往赛琳娜的方向走。
就在莱蒂把赛琳娜的手臂放到肩上,准备扛着赛琳娜走出酒馆时,迪克忽然出现在她们身旁。
“让我帮你。”他说。就像他会为其他任何一个他稍微要好些的朋友所做的那样。
莱蒂的目光从迪克的脸,移向他手里的车钥匙。
倒不是说她做不到独自扛着赛琳娜、送对方回公寓;只是,为何她要拒绝免费的uber呢?
于是莱蒂接受了。“那就麻烦你了。”同时在脑海里删除请杰森开车载她们回赛琳娜的公寓这个选项。
迪克抿了抿唇,勉强挤出一个带着强烈悲恸情绪的苦涩微笑,从另一侧扶起赛琳娜,三人朝酒馆后门外、迪克停车的位置走去。
赛琳娜的公寓在钻石区。
这是前几年,猫女在巴黎成功干了一大票后才买的。由于住的时间不长,家具都还挺新。只有摆在客厅角落的那张绿色猫抓布沙发,是从旧公寓搬过去的,莱蒂还记得自己在上头流过血,把沙发背面抓烂过两回。
猜想赛琳娜永远留着这张沙发,就是为了纪念(嘲笑)莱蒂曾经做过的好事。
迪克帮着莱蒂送赛琳娜上楼。他没有进屋,莱蒂也不觉得他会一直等。她先送赛琳娜上床,到厨房开了几个罐头、喂了屋里所有的猫(为什么猫又更多了?),然后再回到浴室,拿了卸妆品,帮赛琳娜稍微卸了妆后,才准备离去。
就在莱蒂逐一检查每扇窗时,她听见赛琳娜说:
“……我会很想你的,我的小猫崽。”
这话实在没头没脑。莱蒂从窗前转过身,盯着床上的赛琳娜,狐疑地歪过头。
“赛琳娜?”
回答她的只是赛琳娜半梦半醒的一声轻哼,在床上翻了个身。
那么,大概是呓语吧。
莱蒂怀疑地想,锁好窗后,走出玄关,惊讶地发现迪克靠在廊道的墙上,正握着手机低头飞快打字,给不知道谁发消息。
“你怎么还在?”莱蒂歪过头问。
迪克抬头,朝她眨了眨双眼,在低光源的廊道里,脸被屏幕蓝光映得发亮。
“阿尔弗总是教导我们做个绅士。当然了,我得在这么晚的时候送你回你的公寓。”迪克说,并没有真正解释他留下来等莱蒂超过三十分钟的动机。
莱蒂凝视迪克,面不改色,脑中快速闪过几种截然不同的揣测。
“好吧,那么谢谢阿尔弗雷德,也谢谢你。我是谁,有什么能力抵抗一辆值得信任又舒适的免费uber呢?”她说,只字未提要是她今晚干脆就留在赛琳娜家,迪克就会空等一场。
“总是为你服务,我的女士。”迪克吟诵道,在电梯门打开时,先让莱蒂通行。
平心而论,这些体贴之举远不在假情侣合同里,也没人规定一个人得对他的其中一个好友(真的只是其中一个)这么甜,远超出普通男人能做到的绅士与正直;可迪克总是如此。
可能因为迪克就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吧;莱蒂想。
认识迪克·格雷森多年,她知道,尽管这男人也有脾气暴躁、冲动刻薄的一面,然而大多数时候,他都竭尽所能的照顾身边所有人。
基本上,他就是一个女孩或女人能所求的、最好的一切、箱装在一个完美的盒子里。不怪乎所有不知情的外人在听说她与迪克·格雷森是恋人关系后,都露出艳羡之情,不分男女。
在这十五分钟左右的车程里,莱蒂保持沉默。
通常迪克会滔滔不绝,活泼地讲述他最近生活中发生的趣事。
今天不是‘通常’。今天是布鲁斯的下葬的日子。
直到车停在莱蒂公寓楼下时,迪克才出声。
“我很高兴你今天留了下来。”他说,一手仍握着方向盘,“你知道,就是陪伴杰森,成为他的情绪支持好友。”
“这个嘛,”莱蒂顿了顿,“反正不论如何我都是得留下来的,否则谁送赛琳娜回家呢。”
这不是事实。总是有人可以送赛琳娜回家。他们都清楚这点。
迪克笑了笑,说:“那,我想我该……”
同时,莱蒂也开口:“已经挺晚了,如果你觉得──”
他们同时转头,望着彼此,讲到一半的话都尴尬地停了下来。
“哦,噢,嗯,”迪克扯动嘴唇,露出一个有点慌张的小微笑,“好啊?我是说,要是你愿意的话,那就,那就太好了?”
“对,”莱蒂微微颔首,紧紧捏住提包的皮革提把,“毕竟从哥谭回布鲁德海文也是有段距离,而今天一整天这么下来,你应该也累了。”
讲得彷佛迪克不是夜翼似得。讲得彷佛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是迪克的其中一个古怪倾向兼喜好似得。
如果此时杰森也在场,他必然会放声大笑。幸好他不在,所以没人能指出莱蒂是如何胡说八道。
“对。”迪克缓缓点了点头,目光从莱蒂脸上,转向前方道路,“那我就……找个地方停车。”
他不必这么做。莱蒂在公寓旁为他租了一个车格,每月按时付费,确保每回迪克想停留时,他都不必烦恼车该停哪。
但她从没告诉迪克她为他这么做。
相反地,她只说:“我觉得,这时间点,你的老位置会是空着的。”
迪克侧头,给莱蒂一个微笑,“谢了。我是说今晚你愿意收留我。你真是个好朋友。”
“当然如此。”莱蒂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