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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爹的贮藏室 ...

  •   钱老爷皱着眉和春芜走到戏台前,只见台子上铺着红色毯子,几个年轻的洋人穿着洋裙子,在台上扭过来扭过去。她们有的手里打着洋伞,有的带着纱网手套,有的还戴了洋帽子,西洋音乐里一个一个挨个儿向台下人们展示那些洋人的玩意儿。
      春芜见过这种洋裙子,也就是在半年前,和两个妹妹陪着母亲逛首饰店时,在店里见着有个女子穿成这样。
      当时很诧异,多看了对方两眼,那女子披着光溜溜的头发,头上就卡着一个蝴蝶样子的夹子,身上穿的就是这种洋纱做的裙子。
      一个洋人敲锣打鼓吸引看客,他见春芜看的认真,以为遇见一个好卖主,忙殷勤的过来拉拢生意:“小姐,您看我手里这件,你看,你摸摸,这是呢绒面料,保暖美观,土布做不成这种效果。你进去试试,保准试过就想订做。”
      春芜摸了摸料子,那洋人口中的呢绒果然神奇,面料厚实,丝滑,雪白的模样一看就是上品。春芜招招手,婉言谢绝了。
      洋人便用他滑稽的中国话去拉别的小姐太太们。
      台下的人们有的站着看戏,有的阔太太三五成群的当真跟着洋人去了他们的店里。
      春芜笑笑,对钱老爷说:“爹,这些洋人鬼点子真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钱老爷不屑于来这种闹区看热闹,如今跟着女儿一看,虽瞧不上洋人这种下九流的宣传,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会做生意。
      一路上,父女二人又看了其他几家成衣铺子,洋人的铺子在这条街区只开了三家,但每一家的生意都不比中式成衣铺差。
      到了春络阁,钱老爷一进去,伙计就认出东家来了。
      “三爷,没想到您来了!您等等,我们掌柜的马上就来。我先给二位看茶。”伙计一边招呼他们,一边叫底下人去里间叫掌柜去。
      春芜打进门就没闲着,把铺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制作的成衣无外乎就那么几款样式,料子都是足够精细的,不过样式无外乎镶边的马褂,吉服,常服。绣工虽也算精致,但绣法单调,一眼看过去,没有太多新鲜劲。
      春芜眼过一遍,都默默记在心间。
      掌柜的不一会儿掀开后面的帘子匆匆出来,春芜看,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朝钱老爷拱手道:“三爷,好久不见。”
      钱老爷笑呵呵道:“李掌柜,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近日带着小女学习生意经,打扰李掌柜了。”
      “说的哪里话,早闻大小姐才貌双全,今日也算见着,果真如此。”
      “李掌柜,小女也早听闻掌柜大名。”春芜客气淡然的说:“春芜来,是这几天跟爹爹学了点查账目的本领,今日要现学现卖,就劳烦前辈带我去看看春络阁的账本。”
      掌柜面露难色,看着东家,东家却不动声色,只管喝茶。
      李掌柜这下明白过来,这是故意要给自己挑刺!没到年底就查账,怎么能查不出漏洞?自己平日里就怕有这一天,没想到偏就撞到了今天。
      谁家生意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做着怎么这三爷今天非要探个究竟来
      “三爷,查账每年年底才过是咱不成文的规矩了,这会儿把账目都拿出来清一遍,恐怕多有不便呐……”李掌柜说的头头是道。
      “李掌柜也说了,是不成文的规矩。规矩死的,人是活的。今天就看在我也算个少东家的份上,掌柜的让我瞧瞧也说的过去。”春芜说着就起身,不留商量的余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掌柜只好安慰自己,这大小姐再怎么着都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查账也许就是为了显摆自己,就陪她先玩玩,便硬着头皮道:“那好,小姐跟我来。”
      进了账房,春芜往桌前一坐,要伙计拿一算盘来,一笔一笔的精打细算。
      李掌柜站在春芜身边,看这情景,腿都软了,汗珠子也擦不及。
      钱老爷百无聊奈的细啀茶,三杯下肚时,春芜拿着一塌账本出来了。
      “爹,这些账目有问题的我全划出来了,您看看。”春芜一前一后说话语气,完全是两个人。
      李掌柜此刻早吓蒙了,坐在账房的椅子上如梦如幻。好一会儿,听见钱三爷一声不吭的离开了,才回过神。
      心下全然明了,这次钱三爷要借女儿的手动真格,他这里要是出个差,那下一步就是其他两个店了。
      李掌柜这样想着,忙洗把脸镇定后,想穿戴整齐的前往其他两个分店去和别的掌柜商量对策。走到门口却被两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三爷说了,李掌柜解释不清账目以前,不许离开这屋半步。”
      李掌柜这下才真的心如乱麻了,只好祈祷其他两个掌柜那边不要出什么岔子,否则就不是做假帐这一个罪目了。
      钱家成衣店在临安刚刚起步的时候,只有春络阁一家店,后来六年间,又有了琳琅阁和云杉阁两家,钱老爷一人到底忙不过,便请了掌柜。
      几年过去,他渐渐偷个清闲,平时只接待几个贵客,其他的都交给了掌柜和底下的老师傅。
      没想到如今洋人竞争的事情一出,店里的问题才显山露水。
      “爹,如果你愿意叫我去春络阁开个头,不出三月,琳琅阁和云杉阁的问题都能解决。”春芜在回去的路上尽浑身解数想说服钱老爷,一改往日不争不夺的模样。
      “你能保证三个月?”钱老爷自知大女儿不同其他姐妹,她心有城府,不屑小斗小闹。只是唯一一点,春芜是个女儿,若是儿子,这店放手交给她又如何?
      “春芜定竭尽全力为父亲消愁。三个月后,也到了春芜该订婚的时间,恐怕到时想帮爹爹也无力插手了。”
      春芜内心也清楚,爹爹不让自己插手生意,不过因为自己是个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爹爹是不放心。
      父女俩各自心照不宣,钱老爷见春芜话已说到这份上,且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决定让她试试,眼下店铺出了这档子事情,自己也不好直接出面,借女儿之手也许好处理的多。
      三个月后等春芜订婚,若店铺真的有所好转,春芜也再无理由管理钱家生意上的事情。
      “好,既然你有办法,那春络阁就先交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其他两个店铺若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一并处理,但有什么变动你先要和我商量。”
      “爹爹放心,女儿绝不会擅自做主。不过爹爹先要答应,三家铺子包括掌柜在内,谁若倚老卖老,爹爹要全权交给女儿处理。”
      钱老爷沉思片刻道:“你放手去干,这三个月铺子的事情我绝不亲自出面。”
      “女儿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那李掌柜杀鸡儆猴。”春芜说话毫不含糊。
      “好,我相信这件事你自有分寸。”钱老爷见过了春芜查账的本事,对大女儿的能力已经不再怀疑。

      在钱家三五日后,秋月的小日子逐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每天有可口的饭菜,有漂亮衣服,闲暇时有素莲陪她熟悉钱府的一草一木。偶尔大姐也会来找她顽笑一会儿。
      不过秋月是闲不住的人,在镇子上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先帮着老妈子做晚饭,再拾掇家务。剩余时间她几乎都用来缝缝补补,绣花,裁衣,纳鞋。
      在奶奶一病不起后,一个大院就剩她和老妈子俩人忙里忙外。有时秋月刚坐在台阶上拿出针线,一片花瓣还没绣出来,她又被叫去给奶奶喂药。
      尽管忙,但秋月从没一天丢过针线,以前小小年纪,看爹爹在镇上的裁衣店给客人做衣服,手中的剪刀如飞云流水,“咔嚓咔嚓”几刀就裁出图纸上的大轮廓来。
      那些布料裁制的轮廓,爹慢工细活下拼成了一件件精致的成衣。后面的描花样,绣工有的也要爹亲自动手,爹的衣服从没有叫客人失望过。
      那时候秋月就爱上了缝纫和刺绣,在安静的镇上时,她每天的乐趣之一就是利用家里的碎布线头一针一线的裁剪出个小物件,卖点小钱。
      姐姐因前些天接手爹生意上的事情,不是在屋里算账就是去爹的铺子里,也顾不上秋月和家里的琐碎了,如今在钱府时日一久,秋月反而腻烦起这种滋润闲暇。
      这一日清晨,秋月被外面沙沙的雨声吵醒,她推开窗,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那楼梯上缭绕的青藤在雨中摇摆,绿意使秋月顿生好主意。
      素莲还在隔屋睡得香,秋月不忍打搅素莲睡觉,压着脚步在屋里找来一把大剪刀,在微风细雨中,把那枝蔓上上下下修了一遍。
      素莲从屋里出来时,看见秋月站在雨里,连忙把小姐推了回去。
      “三小姐,您这样要是生病了怎么办?”素莲急忙脱了小姐的外衣,又打来热水,“您啊,还是赶快擦擦热乎热乎,别一会真感冒了。”
      “素莲,你快去看,被我修剪过有什么不一样。”
      素莲推门敷衍的看了一眼:“没什么不一样,三小姐。”
      秋月跑到窗户边看看自己的杰作道:“这是我为这寂寥的小院增加的一抹绿意。”
      素莲默默看着自家小姐为一树藤萝兴奋的模样,问道:“三小姐,您最近在钱府是不是特无聊?想找事做”
      秋月眨眨眼,点点头。
      “不到俩月就是大小姐的订婚宴,到时候咱们得穿的漂漂亮亮的,要不咱们去街上转转,买几身衣服,再给大小姐买些贺礼,还有糕点什么的……”
      “衣服……对啊!我们自己裁衣服!素莲,走,去里面贮藏室看看,也许还留着几匹好料子,那样就能找点事做了。”素莲一提醒,秋月又找到了乐子。
      “啊,小姐,您要自己裁衣服呀!”素莲嘟囔。
      “我穿着自己裁的衣服去参加姐姐的订婚宴多好。”秋月按捺不住这个灵机一动的好想法。
      “小姐您真是闲不住。”素莲只得乖乖掏出钥匙。
      秋月取下那幅山水图,钥匙插进孔里,“咯吱——”门开了,房梁上的灰簌簌落下,素莲忙替小姐扇掉。
      屋里黑洞洞的,不见亮光。
      “素莲,把煤油灯点来。”
      油灯探在贮藏室门口后,屋子渐渐明朗起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路过的大神,小仙女们,作者需要你们的鼓励(*'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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