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瑞穗

3、初秋 【贰】

　　这一声拖了很长，虽然叫得极响，不过远方的人自然听不到，只是董石越自己知道这其中竟全是撕心裂肺的绞痛。

　　他是打算速战速决，岂料他一使劲，方才还沉睡的女子竟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手腕，一翻一扭，他的身子也随之歪倒，忍着疼回头看，这女子眼中毫无怒色更别说什么惧色了，没有光彩的眼珠子黑涂涂吓人。她也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

　　“是我冒犯了姑娘，请姑娘恕罪！”

　　向女人讨饶自然不是丢脸的事，只是容易失了对方的好感。不过痛得厉害，也只好如此。

　　瞧着那女子，董石越觉得自己心中忽然慌乱起来。

　　原来刚才的呢喃也只是为了唬走自己啊……看来这姑娘还嫩嘛，想到这，董石越重新盯上女子的眼睛。女子见他这样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一蹙眉，丢开手把他甩了出去。

　　董石越摔在一旁，还没起身，却看到女子忽然皱起眉头，身体不住颤抖，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原先宁静的眉宇中生出了不少狰狞模样。“这是怎麽了？”他心里暗暗叫道。正想着，女子强撑起身子，双腿盘坐，深深吐吸了几口，闭上双眼。没多久，白气从女子的头顶慢慢升腾起来，颈项上几条细细的脉络也清晰可见，微微涌动着血色。董石越头一回看到如此异象，哪里想到女子只是运功疏通而已。

　　约莫一个时辰，白气散去，女子的前额血红一片，静静吸了口气后，睁开了双眼。看起来她是缓了过来，只是右手仍抚在小腹上，轻轻按压；不等董石越开口，女子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又把指头竖在面具前：“嘘——”意识到那个位置大概就是嘴唇后，董石越仍然没有忘记自己接近她的初衷。他见女子俨然是在戒备什么，便配合着伏低身子，凑到她身旁，正伸手要揭面具，刚刚还捂住他嘴的左手早扼住了他的脖项，也不用力，贴在皮肤上。但是，令董石越大吃一惊的是，女子裸在那里的双眼露着凶光，恰恰是在威慑自己。他识趣地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嘴，陪女子戒备下去。

　　有些远的地方有人在走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踩在一片碎草上。

　　他们就这么等着，董石越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有些抖动了，而身边的女子早被汗水沾湿了鬓发。这么闲着实在是有些无法忍受，可是若一味打量她，她也许又会回瞪自己吧，没有表情的脸和眼中的杀意，恩，也许前者更符自己的脾胃。董石越心里盘算着，女子一副谨慎的模样，若是惹恼了她，自己恐怕连哼一声的功夫都没有……想到这，心中很是懊恼，怎么就忘了还有会武艺的女子们呢？！他不禁摇了摇头，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指微微按压进来了些，董石越赶忙摆正脑袋，不再动弹。

　　这女子的手自然要比自己的小上好多，于是只不过是捏着自己的喉结左右而已；指腹柔软冰凉，一点点与自己的体温相合着。

　　董石越有满心的好奇，可他还偏偏却是一个最不懂得掩饰的人。

　　要如何才能除去那张面具呢？

　　他想着各种能想到的方法，自己都为此时的聚精会神感叹不已。

　　女子松开了左手，缓缓收回去，放在膝上。她仍在戒备，只是她已经不需要戒备身边的这个人了。董石越盯着她的侧脸。女人往往原本就可以很美，但偶尔的一个表情却可以使她们更美。董石越自然知道这个，而眼前的女子却是因为面无表情才吸引他想着最可行的接近方法；不过，董石越不知道，这个道理也通用在男人身上，比如当下这个陷入浮想的他自己。

　　女子转头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只要能把她留在这，以后自然方便行事！

　　想到这，董石越一激动就喊了出来：

　　“请收我为徒！”

　　“啊？”这就是女子的第一句话。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因为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诧异和疑惑，这个真实的声音一下子就让董石越断定她的年纪并不大，于是他更加放大了胆子，重复了刚才的那句话，并且佯装出一副很真挚的样子来，亲亲热热地唤了一声：“老师。”

　　女子听他这么叫自己，很厌恶似的皱皱眉头，不再理会董石越。

　　董石越挨过去，笑着，好像这样就可以表明自己是个听话的学生。

　　女子见他如此，眨眨眼，说：“也好，都因你刚才胡闹，害我受惊，岔了真气，反正需要逗留一阵调养生息；就收你为徒吧。快磕头~~~”

　　董石越一愣，脱口而出：

　　“啊？！”

　　下回：

　　拨云独自下故道，

　　草露朝行白鹿眠。

　　他年华表重归日，

　　更无人处话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