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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秋 【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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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石越戴着“董将军”的头衔已经好多天了,兄长离开时忧心的模样很快就传染了每一个亲近过他的人。他年轻,只比石犴小五岁;他黝黑,只比当地人白一些;他爱笑,只比不谙世事的孩童少噙了那根手指……他们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小董将军靠不住。他确实好相处,也真性情,但草原和领军的陌生,足以让周围的人对他避之不及。玩命的地方,谁能把自己托付给他啊。
董石越不是不知道这个情况,可是就算自己板着脸也无济于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骑着马儿四处游走,当然别人自然也能看穿这肯定不是为了戍边。
兄长走前为他安排了将领教授最简单的箭术、骑术以及兵法。
不过,在董石越眼中,兵书上的东西即便全说对了,他也不知该如何用上,反倒不如那些近身的拳脚刀剑功夫更有意思。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那一次,他不过抱怨“静若处子”是句空话,那虎背熊腰的赵大将就拍案而起、拂袖而去,他哪想过这么一个身形大他两倍的男子如此不能承受;不过,后来这位大将也是在睡梦中被割去了头颅,都没吭上一声,算是将这句兵法发扬彻底了。
董石越学得好不无奈,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只适合声色犬马。呃,马字还要去除了才对。他骑马,在长安算倜傥,在这草原上,连牧人之子都不如……
董石犴刚知道小弟什么都不会时,傻在那里,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董石越又重复了几次,他才垂下了头,过了好一阵子,抬起眼皮,哀哀地问:“那你为什么同意来了?”“不是大哥要带我来吗?”小弟仍是嬉笑的模样,董石犴愈发伤痛,又问:“当时为何不告诉我?”“我也想说来着,可见大哥挺欢喜的,不太忍心。”他还是笑着,董石犴才发现弟弟的牙并不是十分整齐,远看倒是编贝般的皓白,近看却有些好笑。
“小弟,你!你……”
自己也有错……自己错的更多吧……
董石犴头一回想哭,哭自己如此不周全,哭父亲延误小弟,哭小弟如此“良善”……可他仍是要走的,父亲再三催促着。
“你莫要逞强,逢事多听他们商议,要你拿定时,呃,应该不会要你做这个,不过若是要你拿定,你只拣多数人赞同的就是了;凡事多考虑一会儿,你越是沉思,他们越拿你当回事…………”
董石犴走前,临上马,仍是不停叮嘱着,全不顾将领们一旁的痛苦模样。
董石越笑着一一答应,他也没听进去多少,只是看到兄长鬓边有一根白发,细细的溜在头盔外。最后,他想还是不告诉大哥这件小事了。
董石犴离开草原已半个月了,虽无大事,小冲突也不少。董石越一次也没能上阵,只在帐中等胜败消息。胜了,当晚酒肉欢畅;败了,递呈的文书送至他的案上,签上大名即可。他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周围人对他越发爱理不理了。
不理就算了,一群男人,不理自己也是好事。
他骑上马,向草原而去,穿越着初秋。
马儿自己寻到了一潭清亮的泉水,慢慢啜饮。董石越站在草丛中,白日里开放的野花有些凋谢,花瓣像羽毛一样飘扬到空中。他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在这个草原中待下去。
有声音。
那是一种细密的响动,静静地淌过来。董石越循声而去,撩开那些此时已被染成了金色的茅草长须,它们摇摆着,抚上他的脸庞。在那里,他看到一个深陷在锦袍中熟睡不醒的女子。说是女子,其实也只看到委地的长发和光洁的前额,而装点在那里的银饰层层叠叠、细细碎碎,好像只待这人一醒转,就会玎玲作响。
董石越慢慢靠过去,自己沉沉的心跳声回响在身体中。
是什么人?
为什么在这?
怎么如此无防备?
云朵的影子和夕照的日光在袍子上交替着。董石越已走到了女子的身边,他蹲下来,探头,才发现女子脸上有张面具,只留出了双眼,其余遮得严实。他又凑近了一些,女子的呼吸几乎听不到,只有几缕发丝随了那一点点风在颤动;再俯近一些,他融在淡淡的气息中,那气息有些熟悉,然后,他想起来那是吴越,父亲征战回来时总带着的那种潮湿的味道。
伸手,指腹贴上了面具。那是一件轻软的物事,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小心地抚上边沿,轻轻地掀动。
“恩…”睡着的人儿呢喃了一声。
董石越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一使劲~
“啊!!!……”
下回:
披云卧绿雪,邈尔与世绝。
不笑亦不语,长跪问宝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