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欢喜》一即安

36、身负重任的阿姨

　　这边两人吃得正好，那边慧姨也没编瞎话，家里确实是有人在等，等得还很着急。说来秦棉的感觉还不算太迟钝，因为慧姨和吴非是真的很熟，不过不是因为长期在他这儿做家政，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进进出出，根本没请家政阿姨。慧姨是家里的阿姨，准确来说就是给家里人做饭，平时照看一下爷爷，已经来家里十几年了，一家人也已经习惯了吃她做的饭菜，偶尔遇到吴非忙，好几星期没回家的话，慧姨也会过来吴非这儿给他做顿饭。
　　吴非她妈知道秦棉今天回北京，原本是要让吴非带她回家吃饭的，还说上次吴非说准备好了就带秦棉回去，家里装饰什么的早就换好了，她和他爸的衣服也都到了，结果一直到年都过完了还没有见到人，再这样下去她和他爸得重新做春装才行了。她妈说得言辞恳切的，吴非却毫不动摇，她妈眼见着计划要落空，脑筋一转就说要是觉得回家里来来去去的累，干脆让慧姨上他那儿做去，人接回家就能吃上了。对于他妈的打算，吴非心知肚明，却也没有一口回绝，因他想着由着吃饭直接将秦棉拐到他那儿去也不错，双方就在这种各怀心思的状况下达成了友好一致，至少是短期内表面上的。
　　所以慧姨一回吴家，就感受到热烈的欢迎，当然具体表现风格迥异。吴妈妈最是直接，等在门口，一见她就拉着问东问西，也不管她听没听清来不来得及回答；吴爸爸倒是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眼神却也止不住地往她们这边飘；吴老爷子看起来最镇定，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全神贯注的样子让人以为新闻里在放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大事，却是重播的头天各地热闹的元宵活动，最重要的是，现在正是他饭后消食溜达的时间，十几年的老习惯雷打不动，现在却安安稳稳坐在客厅里，那老神在在的模样她看着就想笑。
　　好不容易将从见到秦棉开始的第一眼、第一句话到最后关门离开的眼神和话都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吴妈妈还是意犹未尽双眼期盼地看着她，她只好再将吴非的举止言行复述了一遍，就差一人分饰两角原景重现了。可不管她讲得多么细致，总共才那么十来分钟，见她确实是没什么能补充的了，吴妈妈不无遗憾地说“慧姐，早知道你就留那儿吃了，还能多说会儿话，不对，就该我自己去的，反正秦棉又不认识我，小非总不可能当面撵我走吧”，边说还一副失算的样子边摇头。
　　慧姨很无语，这吴妈妈平时那副大家闺秀知性聪慧的模样哪里去了，还反正不认识，一去见了不就认识了吗？哪有正常的婆婆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未来儿媳面前的，还讲不讲点儿长辈的尊严了。为避免吴妈妈再自行发散出更加不着边际的想法，她立马劝道“锦韵，我看秦棉那孩子特别好，更重要的是，小非很喜欢她，你不要着急，总会见到的。”锦韵是吴妈妈的名字，慧姨比她大几岁，习惯了这样称呼她。听慧姨这样说，吴妈妈还是念念不忘道“我也不是着急，就想看看那孩子，你说说，我儿媳妇，老郭两口子见过，老曲见过，现在你也见过了，就我还没见着，你们哪怕谁给我拍张照片也好啊”。
　　慧姨也是不明白，有那么想看儿子女朋友长什么样吗？还连儿媳妇都叫上了，难道当初自家儿子谈恋爱的时候自己也这样，好像没有啊，还是这小非一直没交女朋友把这锦韵给憋坏了，也不至于吧。吴非妈妈一直念叨，怎么都想不通的慧姨莫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好像真不应该比她先见上秦棉，一时倒忘了是谁让她去的，当时还得意洋洋地说好不容易赢了吴非一次，让她务必好好仔细看清楚，千万不能浪费了来之不易的机会。
　　见确实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了，吴老爷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了句“我要去散步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就提溜着拐杖出去了，客厅诡异的紧张气氛瞬间被打破，清醒过来的吴妈妈才想起小姐妹慧姐打探消息回来还没顾得上吃饭，又拉着她进厨房张罗去了。
　　秦棉对自己被细致观察和深度汇报的事情一无所知，吴非倒是能够想象，却也对她只字未提。心满意足地吃过晚餐，因为协助洗碗的请求被断然驳回，秦棉就一直在吴非家里溜达参观。虽然不是第一次到他家了，但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上走得又早，就真的只是借宿了一宿，根本没仔细看。吴非家大是真大，装修也精致讲究，就是除了家装和必要的家具外没有其它多余的东西，客厅里一切都井然有序，茶几上、沙发上空空荡荡的，缺少生活气息，怪不得她第一感觉这像是个样板间。
　　客厅被划分为两个功能区，一部分被当作书房。书房并非那种完全独立的，只与前面用电视墙隔开，说是电视墙，其实就是个用做旧钢管铺设的书架，立顶落地，奇妙地将现代与古朴融为一体。书桌上零散的两三本书、用钢笔压着的几张手稿纸和搁在旁边的眼镜，都透露出有人使用的痕迹，想来这空间的使用率在这间屋子算是高的了。最惹人瞩目的还是靠窗边的两台落地式望远镜，看起来既高档又专业，怪不得上次借给她的那个看起来还是新的，想来他是真的没什么机会用到。秦棉半蹲下就着镜筒看出去，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看不到还是镜筒盖没打开，她也不敢随意碰这精密仪器，怕自己万一不小心破坏了什么重要的观测角度，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没看出名堂，很快便没了兴趣，踱步回书架了。
　　也不知道是书籍数量太多还是纯属个人喜好，吴非的书架都是高高大大的，站在底下仰头看的时候给人一种压迫感，办公室的是这样，家里的也是。不过和办公室满架子的专业书不同，这里的书种类明显要多得多，秦棉大概看了看，学术类的不说，文学类的就很多，从古今中外名著到古诗词、散文、科幻小说，甚至还有几本很出名的爱情小说，单从涉略范围估计不好分析阅读者的喜好。最后边一列则堆放着证书和一些奖杯，秦棉凑近看了看，奖杯有篮球比赛的、游泳比赛的，还有书法作品赛的，真是搞不懂，乍看以为是个一心扑在学术研究上的书呆子，没想到爱好这么多，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你对这个感兴趣？”吴非过来的时候秦棉正在看一个奖杯座上的刻章图，“哦，你洗好啦？就是觉得这图看起来好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秦棉指着给他看，“这拓的是我的私人印章图案，印章是自己刻的，你在哪里见的？”吴非边说边拉开书桌下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口红大小的盒子递给她。秦棉好歹当过出纳，盖过不知多少个印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把印章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吴非的微信头像，难怪眼熟，就是头像上的照片取景有点远，一时没想起来，还以为随便在网上找的这么个图片，没想到还是他自己的印章。
　　经她一提，吴非才想起来，当时刚注册了微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用任何图片，后来徐云晓不止一次地抱怨，说头像上没图老让他觉得是网络不好没加载开，看得别扭，有一次又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吴非正在清洗印章，顺手就拍了张照片用上了。见她一直看着这章，他说“下次带你去刻一个，你也可以自己动手”，秦棉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就看看这字儿，有点看不出来是你的名字。”吴非说经过艺术加工的，是不好辨认。瞬间安静的空气让人突然有些尴尬，秦棉装模做样地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同时将印章放好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