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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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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还有多久到啊……”赵笈靠着颠簸的车壁,有气无力道。
“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林敏拍拍女儿的肩。
赵笈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他们正走在一条出城林道上,两侧皆为耸山,她大口呼吸了下新鲜空气,试图压下胃中泛上来的的酸涩。
碧珠知道自家小姐有很严重的晕车之症,担忧道:“五姐儿,要不先用些水吧。”
赵笈摆了摆手。
这时,车轱辘猛地轧过了什么,车身立刻重重地颠了下。
“呕——”
赵笈一把捂住嘴,急急摆手道:“我不行了……”说着也不等林敏同意,一把掀开帘子叫停马车后就跳了下去。
“五姐儿……”碧珠急忙起身。
“快跟着,让小姐随老爷的车一道。”林敏嘱咐道。
“是。”碧珠欠身,正欲跟着钻出马车。
“咻——”
突然,有什么擦着她的脸颊而过。
碧珠转过头,就见一根冷箭钉入马车寸余,她圆睁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双腿顿时一软。
“呕——”
赵笈扶着一棵歪脖子树,弯腰吐得天昏地暗。
她伸手向腰间摸索了一阵,却没找到手帕,也不知掉哪去了,索性草草地抬起袖子擦了擦。
她明明一不晕车,二不晕机,三不晕船,偏偏每回坐马车都像被投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
“碧珠,碧珠……”赵笈有气无力地唤了几句,早该跟上来的小丫鬟却毫无踪影。
赵笈纳闷,提着裙摆艰难地往上坡走。
“列队。”赵沉拉紧缰绳,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众山匪,捺了捺长眉。
“保护老夫人!”赵府侍卫长得令,抽出刀高喊道。
碧珠在一片人慌马乱中退回马车,林敏一把掀开车帘,“小姐呢!”
碧珠哭丧着脸,“奴婢没找到……”
“什么?!”林敏连声音都变调了。
“她去哪了?”一道沉沉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碧珠被突然策马上前的赵沉吓了一跳,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
赵沉压抑着眉宇间的急色,“我问你她去哪了!”
碧珠这才如梦初醒,慌张地指了个方向,“小姐好像往那里去……”
她话音未落,赵沉已一抖缰绳,拍马离去。
她真傻,真的。
她单知道古代的治安不太好,却不知道在古代出个门就能遇见劫匪强盗,不然她也不会一个人跑这么远了。
赵笈僵着脸看着步步朝她逼近的蒙面汉子,干笑道:“今、今天天气真好啊,呵呵呵。”
作绿林打扮的蒙面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手中带环大刀上血迹斑斑。
“大、大哥,你要钱是不是,我有我有,我家很有钱的……”赵笈一边步步后退着,一边摘下发髻手腕上琳琅珠佩,丢给蒙面人,“给、给你,都给你,不够我再回家拿点……”
蒙面人看也不看那些珠玉,而是突然发狠,手中的大刀立刻化作一道银光,闪电般朝赵笈劈去。
赵笈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喉咙口的尖叫还没发出。
“噗——”
铁质锋刃没入皮肉,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赵笈愣愣地从手指缝里看着蒙面人双眼突然充血暴凸,颈上头颅□□脆利落地削了下来,一丝颈皮都不带黏连的。一瞬间,脖子里的动脉血注如泉喷溅。
“咚——”
蒙面人重重地倒下,他的那把带环大刀也哐啷掉地,就砸在赵笈脚下。
赵笈僵硬地放下手,慢慢抬起头看着逆光而立的男人,往后退了步跌倒在地。
“没事吧……”赵沉下意识地上前搀扶。
赵笈看着朝她伸来的染血手掌,突然往后瑟缩了下。
赵沉伸出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他垂下黑色的睫毛,五指微蜷,终是收回背到身后,紧紧攥起。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淡漠,“既然无事,快起来,这里不安……”
话音未落,赵沉突然闷哼了声,捂住了腰腹。
“六叔!”
赵笈惊恐地看着一支暗箭从背后的树梢间射出,一团刺目的殷红在赵沉腰腹间迅速扩散,瞬间浸透了玄衣。
但赵沉反应极快,精瘦的身躯仅仅踉跄了一下,便低头握住暗箭的箭簇,回身冷瞥一眼,竟是狠力一拔,被飞溅血珠溅到的赵笈瞬间睁大了眼。
“咻——”
赵沉反手掷出拔出的暗箭,银质的箭头瞬间没入树梢,紧接着便是‘扑通’的倒地声。
但他也立即闷哼出声,单膝跪倒在地。
赵笈慌忙回神,看着赵沉腰间因骤然发力而血涌如注的伤口,“六、六叔……”,生长于和平年代并且刚目睹了‘杀人’现场的她完全慌了手脚,“怎么这么多血……”
赵沉一手压着伤口,另一只染血的手突然用力地拽了下赵笈的袖子,黑沉沉的眼睛紧盯着她,低哑道:“走……”
说完,就一头闷了下去。
“大夫,怎么样了?”赵笈急切地问道,藕荷色的裙摆上血迹已然干涸成褐色。
“伤口止住了血,箭毒也已经清得差不多了,好好修养几日估计就能痊愈了。”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捋了捋胡须。
“就…就这样?”
赵笈看了眼床板上昏迷的赵沉,想到刚才大夫剪衣止血、擦药包扎那一连串简单粗暴又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禁有点傻眼。
这古代的医疗服务,也太随便了吧。
不说别的,那啥,大夫您用刀剔肉之前,真的不先消下毒吗?用热水烫下也好啊。
“这位公子身体强健,我观他身上旧伤不下十余处,最深处已至筋骨,可见是惯于在这般刀尖过活的,你们此次遇到山匪劫路,区区箭伤,无碍的。”大夫老神在在道。
“那行吧……”赵笈一言难尽地抿了下嘴。
“对了,你们是何关系啊?”山羊胡突然发问。
赵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问这话的意义,脱口而出:“他是我叔叔,我他大侄女。”
“大侄女?”这回反倒是山羊胡愣了愣,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赵沉,又看了看一脸懵逼的赵笈,才半张着嘴捋了下须,点了点头。
“怎么啦大夫?”赵笈不明所以。
“哦,没事,就是他这伤……”山羊胡顿了下,才道:“他这伤在腰腹,这几日需勤敷外药,既然你们是叔侄,这换药自然不能你来做,你还是早日叫人来把你叔叔送回家吧。”
“这是当然。”赵笈忙道。
她只是因为赵沉突然晕厥了过去,四下又找不到祖母和爹娘他们,怕久留在山坡那里会引来新的山匪,这才拖着赵沉到了这个地方临时下脚。
赵笈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赵沉,心头不禁有些复杂。原来六叔的工作性质这么危险的吗?她原以为五城兵马司总使搁现代那就是北京警察局局长,威风大还不用上前线,没想到……
哎,其实她早该知道的,六叔因在赵府地位尴尬,年仅十五便自请外出另立门户,后来又投入了尽是京中豪少的兵马司,他一个无家族支持的庶子,自然是饱受权少欺压,担下营房内所有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儿,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才一步步从一个籍籍无名的营房小兵爬到今日五城总使的位置,其中苦楚又怎能一言道尽。
想必六叔这满身伤痕便是早些年当小兵时留下的,不过,这些长辈间的事她一个晚辈又能说什么呢。
而她的十五岁又在做什么,正值青春叛逆,和外公外婆闹变扭?读书之余偶尔回一趟古代和爹娘撒个娇,权当做回旅游?还是中考后和友人们叽叽喳喳地兴奋谈论去哪里玩?
赵笈叹了口气。
这么一对比,越想赵笈越觉得赵沉很惨,加上他又是因为救她这个废柴大侄女而受的伤,因此忙不迭拔下髻间的发簪,递给山羊胡。
“大夫,您还是给切个脉,开点药吧?”
幸好今天早上碧珠硬要给她簪上,现在倒是解决了‘一文钱的困难’。
山羊胡大夫叹了声,半晌才道:“好吧,那老夫就给开点什么滋补益效的药吧。”
“嗳,您看着开,价钱都好说。您看我叔父脸色不是很好,我觉得还是吃点药比较好。”
“嗯……”山羊胡坐在床边,刚伸手搭上赵沉的脉搏,谁知原本一动不动的赵沉突然抬手,反手攥住了大夫切脉的胳膊。
山羊胡顿时惨叫一声,抖着被快被捏碎的手臂,“哎哟哎哟,要断了要断了……”
赵笈一惊,忙上前帮忙。她见赵沉眉宇紧锁,显然还未清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大夫挣脱了出来。
“哎哟哟……”老大夫看着自己青紫了一圈的手腕,抖着山羊胡痛呼连连。
“不需要切脉了,我看他好得很,力气这么大,老夫手臂都差点被撅断了!”
赵笈‘嗳’了声,但只能眼看着山羊胡连滚带爬地走了。
“哎,这古代医生也太没医德了吧。”赵笈叹了声,然后瞅了眼床板上的赵沉,不过六叔反应怎么这么激烈啊……
赵笈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弄点吃的填填五脏腑。她可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不太想靠近赵沉,因为怕自己手臂也给人撅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