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我》岐岐鹿

79、第 79 章

　　元旦那天正好是周日，汇演在下午一点开始，一班的合唱排在第六个，时间还很宽裕，午饭时间教学区学生少，但一班的人老早就在教室里吵吵闹闹，有的先到礼堂去后台排队找化妆老师上妆，也有许多人带了家伙在教室里自己捣鼓。

　　好些男生已经在走道上疯跑试图逃开女生们的粉底，苏垚也不例外，他再次躲开手上拿着腮红想要往他脸上扑的方晴，恶狠狠地警告：“我跟你们讲，再过来我不确定我不会使用暴力啊。”

　　方晴笑眯眯地怂恿他：“你衣服也不穿妆也不化，到时候合照就你突出。”

　　“谁要穿着如花似锦的衣服上去弹吉他？”苏垚一边说一边躲，但挡不住方晴边上还有徐然蔡佳雪他们，几个人轻易把他围死了，他急得大吼：“我就一负责背景音乐的，化妆给谁看！”

　　没人理他。

　　苏垚想往后跑，但已经到了墙角，退无可退，终于忍不住爆了个粗，“操。”

　　“你说我们如花似锦？来来来，乖一点，我们也不想弄疼你是不是？”徐然无奈地耸了下肩上前说道：“既然我们都已经入了虎口，那你就一块儿来陪我们吧！”

　　“别碰我！”苏垚整个人都惊恐地缩成一团，试图躲开他们的魔爪，还不住地大喊，然而都没什么卵用。

　　五分钟后苏垚顶着两边腮红和一点唇膏生无可恋地出了门，差点就委屈得想呜呜地哭。
　　化妆就化妆，为什么是徐然上！他脸是面皮吗使劲儿擀才能实，没看见脸颊上这两坨都可以上六一儿童节表演了吗！

　　最后还是蔡佳雪好心地给了他一包湿巾好擦掉，苏垚哀怨地往洗手间走，里面还有几个在换衣服的男生，游佚见到他就是一声狂笑。

　　“再笑抽你我！”苏垚抬起拳头做成要抡出去的样子，几人一见好歹憋住了，捂着嘴巴跑出去，苏垚气得锁门，但还是听见他们释放出来的笑声。

　　“……”徐然就是个孙子，就是他看上女生们的表演服，最后还撺掇着其他人买男款，现在居然还给他化妆。

　　苏垚凑近了镜子，没眼看地擦拭着脸上的腮红和唇膏，片刻后看着自己的唇还是忍不住低骂：“靠……居然还是变色的，不知道这玩意很难擦吗？”

　　这群垃圾男人都什么恶趣味？

　　他在认认真真地洗脸，突然就在哗啦的水声里听见一声熟悉的轻笑，然而现在的垚哥听见别人笑就想使用暴力，只当做是门被他们开了，一关水龙头就毫不客气地往旁边锤了一拳。

　　水珠四溅，苏垚的下巴领口因为洗脸都湿了，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开着玩笑的拳头却被人收在手心里，对方嬉笑着埋怨他：“刚换上的，都被你弄湿了。”

　　苏垚愣了一下，抹干净脸往旁边看，一下子还不信这人是陆沉。

　　原来陆沉说的“漂亮衣服”是这一身束腰的素色衣裳，深色缘边，纹样质朴。平时他一直罩着校服还看不太出来，换了身衣服身形确实突出了点，而且他形体耐看，好歹撑起了这身宽袖博带的衣裳。

　　苏垚看着他袖子上的水渍，迟疑地问：“你不冷吗？”

　　陆沉微微睁大了眼，继续埋怨：“你为什么不先夸夸我？我自己在里面穿了好久，冷不冷有那么重要吗？”

　　“……你说什么玩意儿？”苏垚拧着眉一点也不配合：“这天气他们臭美穿针织衫都哆嗦，你这袖子漏风脚也漏风的，知道什么叫关节骨痛风湿老寒腿吗？”

　　陆沉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好吧是有点冷，但是你男朋友穿得比平时好一点儿了，你能不能先发表一下感想？”

　　“你还觉得自己平时穿得不好？”苏垚挑着眉，勉勉强强点了下头，“行吧是有点好看，等下上台你一定是全班最靓仔的。”

　　陆沉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轻笑道：“那不至于，我就是为了配合一下节目，是吧？你看这个袖子其实也挺不方便的，还有裙子走路还有点不习惯，最主要头发我也没整理……”

　　苏垚眯着眼听他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才笑着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嘛？”

　　陆沉有点疑惑，“像什么？”

　　“像开了屏的花孔雀。”苏垚手指在眼前比了个小小的弧形，克制着笑解释道：“你知道吧？羽毛五彩斑斓的，张着屏开心地问‘阿垚我好不好看呀’这样的，像苏淼穿上新年衣服了似的——”
　　他老不正经地说着，片刻后却往前凑了点，靠近陆沉说道：“今天我们家小白花特好看，我得被你迷死了。”

　　陆沉听到花孔雀的形容还十分不解，表情甚至有些严峻，听到后面才重新放开来，破天荒有些拘谨地说：“今天是我头一次在外面试这衣服，幸好你觉得好看。”

　　“在外面试？”苏垚问道：“那就是没事在家也会穿？”

　　“很少。”陆沉抿着唇，片刻后又跟他说道：“其实你在我房间的时候看一眼衣柜就会知道了，只是你从不看别的地方。”

　　苏垚后退了一步，眼神有些飘，“开玩笑，我没事参观你家干嘛，又不是名人故居做景点。”

　　“啊。”陆沉埋下头莫名跑了题，低声喃喃：“刚才连你反应都这么奇怪，那等下大家不得更奇怪？”

　　苏垚一听，下意识就想安慰他“反正等下要上舞台，徐然他们的更超凡脱俗”之类的话，就听陆沉皱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说我真很好看的话，上了台大家会不会走神？”

　　苏垚：“……”他伸出去想拍拍陆沉肩膀安慰的手折了回来，扶着自己额头不知该做点什么反应。

　　西施浣纱遇见的鱼都没你这么能沉。

　　“不过你嘴巴很红？”陆沉又莫名跑了题，指腹碰上苏垚的唇问道：“你刚才洗脸干什么，我好像听到游佚他们在笑，怎么了？”

　　“……”苏垚都快忘记这事儿了，偏偏给他又提起来，但他完全不想被追问关于他被一群人强迫上腮红的过程，于是拍开陆沉的手随意道：“教室里太乱，弄了点脏东西过来洗而已。”

　　“是吗？”陆沉眯着眼问：“是什么脏东西，还能脏到你嘴上？”

　　“……”苏垚他摆了摆手，高声“哎呀”一句，然后越说声音就越小，“就那什么，方晴的变色唇膏九块九包邮买一送一别浪费嘛是吧然后徐然就涂我嘴上了然后我就过来洗了。”
　　他两手一碰又摊开嗤道：“就这么大点事儿，你问了也跟没问一样。”

　　“哦。”陆沉点了下头，“他给你用的哪一支唇膏？我也想去试试。”
　　说着他就想往外面走，苏垚一急赶紧把他捞了回来，“不是，你用它干嘛啊，不知道那玩意儿多红火你就想去试？没听刚游佚怎么笑我的吗。”

　　陆沉十分虔诚地说：“那不让你一个人挨笑，我帮你分摊点也挺不错的。”

　　“……你傻子吗。”苏垚瞪了他一眼，“别闹啊，赶紧出去了，他们应该收拾完得差不多了。”

　　陆沉应声，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他的“表演服”是自己找了裁缝做的，班里的合唱服是五块钱一下午走量租的，所以陆沉刚进班就遭到了围观，但他和别人的分工本就不同，加上这身素白的袍子和大家图案花里胡哨的合唱服也是一个色儿，站在一起反而低调了许多，大家讨论没两句就散了。

　　一班的节目在流程差不多中间的位置，现在外面都是节目靠前正在候场的，他们就直接先在观众席上看别人的表演。开场是林可红几人的芭蕾舞，苏垚以前听方晴说过林可红小学练过芭蕾，但一直没能看见她真正上台的模样，轻盈且欢脱，跳跃和转身的动作都熟练流畅，姿态美好让人意外，就连发间的白羽毛发夹也显得招摇起来。

　　谢幕时林可红一边喘气一边朝观众席微笑着鞠躬，模样自信而美丽，虽然额发湿润，妆容也花了一点，但苏垚仿佛见到了她以前的影子。

　　细一想的话，从那时候争风吃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意外状况倒是解决了不少，但现如今总归算得上岁月静好。虽然一直在一起的几个人分散到各处去，也有了新的朋友，相聚时还是欢笑如初。

　　苏垚往旁边看了一眼，陆沉正埋头捏着一串穗子，他愣了片刻，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不能串么？带来干什么？”

　　陆沉义正言辞道：“这是我箫的穗子，怎么可以只有箫上场穗子却不在。”

　　苏垚：“……”
　　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陆沉望着台上嘀咕了声：“我还想把它做成簪子簪头上的，但是又不太合适，你说——”

　　他还没说完，苏垚就立马摇头拒绝，“不可能的，簪子我不可能会做。”

　　“啊，被你发现了。”陆沉嘿嘿笑了两声。

　　主持人正在台上报幕，苏垚盯着陆沉看了一眼，沿着发丝垂下的弧度看到耳垂，又顺着下颌骨一路往下滑到肩头，看得陆沉都不自在了，“怎么了？衣服没穿好吗？”

　　陆沉于是伸手整了整衣领，苏垚弯下腰，撑着下巴说道：“那什么，回头你把之前的那串朱砂的手链给我一下。”

　　“唔，你是说桐姐那一串吗？”
　　苏垚点点头。

　　陆沉不解地问：“当时不是还很生气么？还说我要的是女孩子的东西。”

　　“啊，话是这么说没错。”苏垚弯着眼笑道：“但我就是突然觉得好像跟你挺搭的，干脆给我试一下看看？”
　　陆沉怔了片刻，然后就异想天开道：“你要是在我家偷偷拿回去，那我就能等到一个惊喜了。”

　　苏垚闷笑了一声，“……你路子还挺野啊？”

　　这时他俩面前在钻过一个猫着腰往外走的方晴，还顺口提示了一句：“再旁若无人说悄悄话等下就有人偷听了。”

　　说完她就溜走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方晴操着老母亲的心帮他俩遮遮掩掩，突然有点理解那些一不小心把别人的秘密说出去的人了，毕竟只有自己知道的时候想吐槽都没对象，憋屈。

　　她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短信，在礼堂门口四处张望，终于在人群里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于是大喊道：“潇湘！这儿！”

　　宋潇湘没穿实验的校服，换了一身灯芯绒背带裤，头发还绑成了两条马尾，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可可爱爱。

　　宋潇湘给方晴递了个小袋子说道：“这是元旦礼物，谢谢你上周给我的苹果。”

　　方晴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书签礼盒，虽然小但设计都挺别有用心，顿时有些爱不释手，“哎呀，来就来带什么礼物嘛。”

　　少女心都要给她融掉，方晴开开心心地收了起来，把宋潇湘拉进了礼堂说道：“我给你留了位置，再三个节目后就到我们班了。”

　　宋潇湘点点头，乖顺地跟着走。方晴又忍不住问：“你们学校不是也有表演吗？”

　　“我们是在晚上六点。”宋潇湘猫着腰，无视所有人探究的视线，坐在了方晴旁边的位置上，又左右看了一圈，确定道：“还是看你唱歌有意思一点。”

　　方晴羞了一把，“你还没看到就说有意思，等下我要是没唱好那不就很没面子了。”

　　宋潇湘眨了眨眼问道：“不是练习了很久吗？要是没唱好到时候应该会自责吧。”

　　方晴：“……”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再说了我不会出事故的。

　　宋潇湘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节目，又转过头来说道：“不过没关系，你今天穿得很好看，我看你这样穿也觉得很有意思。”

　　方晴欲言又止，“那……那我先替这身衣服谢谢你……”

　　她感觉自己袖子被人扯了两下，回头发现是徐然，于是甩了甩手问：“你干嘛扯那么用力，我等下扣子都开了。”

　　徐然低声飞速说道：“这是宋潇湘啊！你们原来这么熟！怎么你和垚哥都跟她这么熟！我也想要和隔壁校花熟！”

　　“……”方晴也不太明白二中的男同学们对隔壁校花到底多向往，但徐然不是个坏的，于是她转头叫了宋潇湘一声，“潇湘，这我们班班长，也是我好朋友，他说想跟你认识一下，最好能熟点。”

　　徐然：“……”

　　宋潇湘闻言看向了他。

　　猝不及防就要交流了，徐然有点紧张，支吾道：“你好我是徐然，那个……我们之前有见过的。”
　　虽然都是跟方晴在一起时顺手打了个招呼。

　　宋潇湘并没多抗拒，还微笑着冲徐然招了下手，“你好。”

　　徐然在内心咆哮不已。

　　有了这个开头，片刻后宋潇湘就把前前后后的同学都认识了个遍，徐然一开始还沾沾自喜，大概是“哈哈老子认识隔壁校花你们不认识！”之类的，十分钟后就忍不住蹲在地上画圈圈。

　　不一会儿，第四个节目上台后，徐然就跟大家打了个手势，全班人于是蹑手蹑脚地挪到了走廊上。

　　徐然低声喊道：“大家就按照原来的站位，第一排面向我，找到自己的位置——”

　　冬日的风有些干燥，走廊上的人们却都还大大方方地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