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
风摇竹林沙沙作响，房间里开了窗通风，苏垚全身冒着水汽，嗅到了丝丝缕缕醇香的味道。他辨认了一下来源，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苏垚走到窗边往下看，发现别墅后面就在竹林中间还有个院子，摆了一张石桌，陆沉正躺在摇椅上，手边是两个瓷杯。
苏垚定了定神，朝底下大喊：“你兴致这么好？”
陆沉抬眼看他，笑了声，片刻后伸出手来，手指并拢朝自己的方向勾了两下。
是在喊他下楼。
大半夜起了风，苏垚翻出自己的外套披上，又往外看了一眼，果然陆沉就穿着一件衬衫在底下躺着，于是把另一件外套也抱下了楼，直接扔在了陆沉脸上。
“不想感冒就穿上。”苏垚走到桌边端起瓷杯闻了闻，“这什么酒，哪来的？”
“托人在步行街买的桃花酒。”陆沉站了起来把衣服穿上，往空杯里倒了个底推到他面前，“刚温过的，你喝吗？”
“你会不会被骗了，我家酿的桑葚酒也是这味儿。”苏垚抿了一口，辣得很，但是也挺甜，他放下杯子大度地说：“算了，步行街的东西，味道好就行了。”
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刚一侧头，就发现陆沉的脸离他极近，连眼睫毛有几根都看得清楚，他急忙往后倒仰，伸手把陆沉推开，“你干嘛？”
陆沉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桌面，只用手臂在脸底下垫着，苏垚把自己杯里的酒解决完，一弯腰发现他的脸颊居然有些红。
“喝醉了？”苏垚往他脸上戳了两下，对方难耐地“嗯”了一声，他顿时就乐了，把酒壶拿起来晃了晃，发现壶里少了得有一半。
“不是吧？这么一点就上头了。”苏垚哈哈笑了两声，浑然不觉自己也被酒精刺激开始兴奋。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陆沉突然站起来走到他旁边，皱着眉又盯着他看好半晌，盯得苏垚都觉得他鼻息间满是酒味。
假酒害人。他心想。
“阿垚啊，”陆沉的额头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问道：“如果你是王宝钏，你会等薛平贵吗？”
是今天红鬃烈马的戏。苏垚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反问：“问我这个干什么？”
陆沉又蹭了蹭，撒娇一样，“想知道。”
苏垚苦笑，“这没法如果啊，时代都不一样。”
“那换做现在的你呢？”
“那我要好好考虑。”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陆沉抬起头来，脸上的红褪了些，他按着苏垚肩膀把他推到了摇椅上，“你坐。”
苏垚只能躺了上去。这个角度很好，可以直接看到竹林间的月亮，那是城市里看不到的天空，昔时青梅煮酒论英雄，估计也是这样的情调了。
陆沉在他边上走了两步，伸手摘了两片竹叶，把玩了一阵，最后把叶子往地上一扔走到桌边坐下，递给苏垚一个倒满了的杯，两人碰了一声一饮而尽。
完了陆沉拧眉，有些失望，“你酒量这么好？”
苏垚乐了，笑着问：“你不会是想把我灌醉做点什么坏事吧？”
他问完两人就不动了，苏垚的表情逐渐僵硬，最后笑容都没了，哑声又问了一遍：“你不会真想这么做吧？”
这回陆沉有反应了，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但只重复了一开始的问题：“你会等薛平贵吗？”
苏垚表情冷淡，心底里也平静得很，他紧了紧自己的外套躺倒在摇椅上，整理了下思绪开口：“如果王宝钏是我，那连三击掌的桥段都没有，她不会为了薛平贵离家。”
陆沉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动作一滞，片刻后他低声问：“那如果你是王宝钏呢？”
“我会等。”苏垚答了三个字，叹了口气，“我应该会等，王宝钏还有一片痴情，但我等的是薛平贵，不是西凉王。”
陆沉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苏垚嗤笑一声：“拐弯抹角问些有的没的，你不是一直挺胸有成竹的么，怎么现在就怂了？”他停了片刻，陆沉也没有说话，便自顾自说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沉眉头一跳，站起来走到他旁边，只听苏垚深吸了口气说：“我不像你，总有人主动上来讨好，从没有女孩子红着脸害羞地站我面前说——苏垚我喜欢你我们能在一起吗。有点羞耻是吧，你应该经历过不少。但是就算我没被人表白过，也不代表我看不出来周围人想的什么……也不对，我以前还以为方晴喜欢你，现在发现你其实挺招她厌的，就是后来我们老走在一起，她就没法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谁都尴尬。”
陆沉喉结滚动，低声问：“你要跟我说什么？”
苏垚一拍摇椅的扶手，“哎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都还没说完。”
陆沉失笑，“那你继续。”
苏垚于是又坐回去，重新开口：“我们这样挺奇怪的。”
他刚说出来陆沉就心头一跳，有些慌张，但苏垚却面色从容，“我之前不跟你说过么，没什么关系、不想搞对象还那样说话，那是耍流氓。可搞对象那是像你和可红那样的，不是你跟我这样的。你看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摔断腿你也在，我丢了准考证你也在，你遇到点事儿就跑来找我求安慰，连车都跟我整一样的……陆沉，我不是傻子，你给的暗示我不是不明白，但是我能怎么办啊，我从没听说有人像我们这样，也没人告诉我如果一个男的对另外一个男的起心思了该怎么处理。我当你玩惯了随便惯了，可我也没见你跟林可红这样子，你还让人家忧郁了大半个月。你要也这么随心所欲地跟我那也就算了，偏偏不是。陆沉，你这个人坏透了。”
他说得断断续续，陆沉伫立半晌，低头问：“那你呢，和我一样吗？”
苏垚抿着唇，就是不正面回答，反而把烫手山芋扔了出去，“你也不蠢，不然现在我不会在这儿。”
陆沉先是一愣，而后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埋下了头。
感受到他脸上不正常的热度之前，苏垚先是听到了一句又像抱怨又像撒娇的话：“你也有点坏。”
对方蜻蜓点水一样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就分开，苏垚不自在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碰到的地方，皱着眉头奇道：“也没什么感觉。”
陆沉笑出了声，“这连亲都算不上。”
苏垚脸一红，有些害臊，一拍扶手站了起来就想要往回走，却被陆沉勾着脖子拉了回来，对方的呼吸都带着酒气，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阿垚，我喝醉了。”
苏垚听懂了他的意思，只轻笑一声，“我也是。”然后就没下文了。
陆沉撅着嘴似乎有点不满，“我以为你会趁机表个白。”
“那你怎么不趁醉耍个流氓呢？嗯？”
“刚才耍了。”
“嗯哼。”
“你也没拒绝。”
“白占的便宜，为什么要拒绝？”
两人一来一往地打太极，就是没人愿意先说出那句话。苏垚被他身上的酒气冲得头晕，一把推远了点，终于怀疑上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陆沉下巴一点桌上的小酒壶，“这是第三壶了，你洗澡很久。”
“第三壶！”苏垚“啧”一声，有些气愤，“你买那么多！”
“酒壮怂人胆，我买了一打你信吗。”陆沉猝不及防地捧着他的脸，往上头吹了口气。
“我靠！”苏垚差点没被熏晕，直接把他推出去了，用力咳了两声。
“我喜欢你——”
陆沉后退一步，站得稳稳当当，月光清冷，如积水空明，他就这么站在清辉竹影下，并不吵闹，也不沉默，只轻笑着等一个人的回应。
苏垚有点愣，原本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还以为今晚的坦白会无疾而终，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达到了目的。
他有些迟疑，也有些不知所措，总之一个声儿都没吐出来。
或许是他犹豫了太久，陆沉眼里的光都黯淡了不少，他挪到苏垚旁边，试探着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这动作苏垚眼熟。
当时林可红就是这么抱陆沉的。
他有点不爽。
苏垚伸出中指和拇指，照着他太阳穴就是一个脑瓜嘣儿，想要让他换个动作。陆沉却把手收紧了，箍得苏垚都得踮起脚尖，他的头蹭着苏垚的脖子，声音满是委屈：“我真喝醉了。”
苏垚错愕，不明白他为什么强调这个，“什么？”
陆沉整个人卸了力一样哑声道：“明天我可以什么不记得，所以现在你可不可以也说喜欢我。”
“你……”苏垚心一跳，觉得他这样子有点招人疼，但这人一直以来心机耍得比九连环还曲折，所以不知为什么就想逗他，“你不是很狂吗，什么时候这么怂包了。”
“我第一次跟人表白，没什么经验。”陆沉又紧了紧手臂说：“我也不知道我们以后能怎么办，我只知道追你，跟你在一起，其他的没想过了，我也怕你觉得奇怪。”
苏垚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背应声道：“那我们这样确实挺怪异的。”
陆沉的动作顿住了，肩膀还有点颤抖。搭在苏垚身上的手逐渐松开，他苦笑着想要抬起头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覆上了一层水光。
苏垚不知道怎么办，可他也不知道，他甚至连自己能在奚城待多久都不能保证。苏垚说自己不会成为苦守寒窑十年的王宝钏，可他未必不会是跑到西凉去的薛平贵。他们就是互相看上了眼，但未来的可能性太多，他不敢也不能死拽着苏垚不放。
陆沉松开了手，垂头丧气地站在苏垚面前，深吸了口气控制着情绪，好半晌才说：“回去吧，很晚了。”
他说完就要回屋里，苏垚一下子才觉得自己玩大发了，连忙一伸手扣住他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问：“就你这还追呢，说两句就往回跑了？”
陆沉抽了抽鼻子，“可你都说了不想跟我在一块儿。”
苏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问：“我哪里这么说了？”
“你说我们这样奇怪。”
“……我那是这意思吗？”
陆沉倔强地控诉着：“你还说不知道怎么办。”
“那你就知道了吗？”
“我也不知道。但我都说我喝醉了，你也不说喜欢我。”
“我喜欢你。”
“你看，你就是不想跟我——”陆沉说一半猛地抬起头，眼里爆出惊喜，“你说什么？”
苏垚哑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也喜……算了我不说，你肯定听见了。”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矫情死了，跟小姑娘似的。”
陆沉表情凝固了片刻，而后又抽了下鼻子。
“……”苏垚等了很久，没等到反应，于是猛踩了一下他的脚尖。陆沉吃痛，肩膀都一耸，而后踩反应过来，一伸手就把人往自己怀里揽，固执地问：“你明天要反悔吗？”
“明天的事明天再看。”苏垚的鼻尖被他的头发挠着，有点痒，他打了个喷嚏，一抹鼻子继续说：“看我们今晚睡相搭不搭，老人家说睡觉的时候会在床上打架的人以后夫妻生活都不太顺。”
不知道哪个字眼引起了陆沉的注意，他在苏垚背后垂下了眼，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苏垚的头发，许久才说：“那如果你愿意，明天就亲一亲我，可以么？”
苏垚乐了，“你这是情感绑架，一步登天。”
“我也想等你自投罗网，但我没什么把握。而且不是说男孩子面对喜欢的人都会比较胆怯吗？”
苏垚“呃”一声，“你哪儿听来的。”
“那你的床上打架是听哪个老人说的。”
“……”
来来去去的，他们已经互相拆了不知道几次台。这还没两分钟，瞎扯的谎就被揭穿，苏垚气愤地挣开了。
“喝醉是吧？行。”他回身掀开盖子，就着酒壶里剩下的半壶猛灌两大口，然后拉过陆沉的衣领就撞了上去。
都是青春期偷偷看过片的大男生，都知道接吻会伸舌头会猛啃，但两人只默契地摩挲着对方的唇，舌头一遍又一遍地顶出去，碰到齿关又缩了回来，连舌尖都不敢点一下，经历一遍遍浅尝辄止的触碰，却迟迟不肯分开。
小蜻蜓不点水了，这回唇齿留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垚手还攥着陆沉的衣领，他低头喘着气哑声问：“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我暂时不会让人知道我们是这种关系，也不会因为你放弃与其他的同性异性的往来，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甚至还要躲着不被人发现，你难道不会觉得委屈么？”
“暂时么？”陆沉喃喃一声，他也气喘吁吁，只舔了一下苏垚的唇，低声答：“当然会委屈，但我尊重你，也尊重别人。”
不出所料，苏垚笑了笑，松开他的衣领，把桌上的酒壶酒杯收起来往后门走，刚踩上楼梯就突然回过身，陆沉紧跟在他身后，只见苏垚抵着他的额头恶狠狠地威胁：“还有，再随便撩拨女同学你就完了。”
“遵命，男朋友。”陆沉笑出了声，快步走上前去。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 5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