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靠近我》岐岐鹿

48、第 48 章

　　苏垚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感受，既有他猜中了的雀跃，又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矛盾。在楼梯口等他的陆沉，让他想起一直乖乖搬着小板凳坐在幼儿园门口不敢自己走的孩子，像极了当时耳朵受了伤却一声不吭的苏淼。

　　他心中一动，扯了下书包带子，自我感觉表情还算自然，才开口道：“抱歉，聊久了，我们走吧。”

　　陆沉仍旧跟在他后面走，不自觉落后他半步，片刻后苏垚缓下来，手一勾他脖子喊道：“你前面来点，那样说话太累了。”

　　陆沉没有任何预兆地整个人被环住，定了定神后他问：“你们说了什么？”

　　苏垚一怔，不着痕迹地答：“就春游的事儿呗，讨论了一下。”
　　陆沉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是在说我吧？”

　　苏垚慢了下来，手也离开他的脖子，有些心虚：“你都听到了？”
　　“走之后的没听到。”陆沉盯着他的眼睛看，又继续说：“不过我猜应该和我有关。”

　　苏垚“嗯”一声，边走边说：“我们在讨论到时候可红跟你围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会不会尴尬。”

　　陆沉沉默了一会儿，苏垚紧张得有点冒冷汗，正想着后面要怎么搪塞，就听见他反问：“那你呢？”
　　“我什么？”
　　“我觉得真围在一起你应该比我尴尬一点。”

　　“……”苏垚表情凝固了两秒，觉得这倒霉孩子真欠揍。于是他一脚踹向陆沉的鞋子，咬牙切齿地瞪他：“尬你个头！你丫还专挑这种傻逼事出来膈应人！”

　　陆沉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苏垚又往前踹他，他就只顾躲，一路追出去吸引了好些人的目光。苏垚跑到走廊口喘着气，扯着校服领子往里头灌风，哼了声不理他了。
　　他往旁边教室看了一眼，发现杨政在门口，身边还有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穿着实验的校服。

　　苏垚愣了下，朝杨政打了个招呼。

　　他一转身苏垚就发现了，杨政还明目张胆牵着人小姑娘的手！

　　苏垚愕然，他朝陆沉招了下手，看见陆沉点头示意才走去二班，笑道：“好久没见啊。”

　　杨政点点头，有些害羞地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梁悦。”

　　小姑娘笑容很甜，乖巧大方地朝苏垚说了声“学长好”。

　　苏垚也礼貌地回了句，看见校章发现还是初一的学生。他还记得当时借了本该属于她的发绳，后来剪了头发之后也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他低头看向杨政的手腕，发现上面有了一圈新的。

　　苏垚好奇地问：“话说，实验的怎么进得来学校？”

　　梁悦拉着杨政的手答道：“我来找我‘哥’啊，保安大叔当然让我进。”

　　苏垚乐了，这小姑娘真机灵。他也不打扰人家约会，要走的时候顺便提醒了一句：“不过刚才下楼的时候看见主任他们还在办公室里没走，你们晃悠的时候看着点。”

　　杨政红着脸点头。

　　“那我走了，有人等我呢。”苏垚拇指点了一下陆沉的方向，杨政跟着望过去，突然有些疑惑：“你们一起走？”
　　“是啊。”
　　“之前不还在门口吵架……”
　　苏垚耸了下肩笑说：“后来还打了一架呢。”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杨政有点着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那个传闻……”
　　苏垚愣了愣，连忙摆手：“别人乱说的，我们只是同学，嗯，同学。”

　　“哦……”杨政挠了挠头，觉得自己有点反应大了，现在看起来他们关系还挺不错的。

　　苏垚打完招呼就朝陆沉跑过去，吧啦吧啦介绍开了：“那是之前开学撞到我的同学，二班的，叫杨政。”

　　陆沉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上学期有次路过他们班一个女生找我，看见了就顺便问了下。”

　　苏垚：“……其他班的你也不放过？”
　　“不是我不放过，是她们不放过我。”陆沉想了想说：“我也很委屈，没人给我挡桃花了。”

　　苏垚：“……滚。”
　　陆沉就只管笑，完了有些担忧地问：“你肩膀好点了吗？”

　　“就那样。”苏垚晃了下手说：“本来就扛不了重。”

　　陆沉好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关你什么事？那是我自己在老家砸的。”苏垚一拍他说：“而且你要是不把我拉去医院，说不定我就真废了，这我还得感谢你。”

　　“不用你谢。”陆沉突然有些固执，重复了两遍：“我不用你谢。”

　　苏垚估摸着他是想到崔遇了，于是转移了话题：“问你个事儿，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陆沉一愣：“什么感觉？”

　　“谈恋爱啊。”苏垚往后指了一下，“刚才杨政旁边的小学妹就是他追了好久的，现在在一块儿了。你之前跟……可红，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

　　“你没谈过？”
　　“……废话。”

　　陆沉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没什么感觉。”
　　“……好歹是我暗恋了一年的姑娘。”

　　“你为什么要问，知道什么感觉了你会开心吗？”
　　“……”苏垚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陆沉硬邦邦地说：“我也不想回忆。”

　　“哦，早说你不乐意就得了。”苏垚撇撇嘴，莫名觉得有些别扭。两人互相闹了会脾气走着，陆沉突然开口说：“其实就是现在这样。”

　　苏垚没反应过来：“什么？”
　　“谈恋爱，”陆沉没有看他，自顾自解释：“要是我们其中一个是女生，就差不多他们那样了。”

　　“……算了吧。”苏垚不屑地看了一眼两人之间半米的距离：“我看你说的是冷战的感觉。”
　　陆沉：“……”

　　两人又挨近了，苏垚就在一边念念叨叨：“描述不出来就算了，反正以后我自己也能体会。”

　　陆沉又问：“你想试试吗？”

　　苏垚伸出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下小声说：“其实有一点点兴趣。”

　　陆沉笑出了声，安慰他：“很快的。”
　　“……”苏垚抽了抽嘴角，想打他。

　　春游前一晚。

　　“捞起来捞起来！焦了！手手手！”沈珞在油锅旁边叫声高亢，指挥苏垚把正在锅里煎的南瓜饼捞出锅，一不小心还被溅了几点热油。

　　“我亲爱的妈妈，你是个大人了，别喊得那么不稳重。”苏垚一边用冷水冲洗被溅到的地方，一边安慰他老妈：“我皮厚不怕烫。”

　　“你要是手法有我一半娴熟，我也用不着操心啊？”沈珞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小块吹凉了咬一口，尝了好半天味道，看得苏垚都紧张地问：“怎么样？”

　　“还行，还是我自己做的好。”沈珞抬手用手背拍了一下他肩膀问：“明天真不用我帮你？”

　　“不用，你就好好睡美容觉吧，明天还要带苏淼一整天。”苏垚把沈珞转了个圈推到厨房外，自己回身收拾洗碗，突然苏淼更加尖锐的叫声就从房里炸出来了：“哥哥——有电话——”

　　苏垚满手都是泡沫，只能喊回去：“你接一下。”

　　然后房里安静了几秒钟，接着苏淼噔噔噔跑出来亮出手机屏幕问：“徐然哥哥问明天用不用来帮你的忙。”

　　他毫不犹豫地对苏淼说：“告诉他明早五点来我们家。”

　　苏淼于是跟徐然传话，半晌后小屁孩疑惑地抬头问：“徐然哥哥又说明天要先去学校整队才行了，可能过不来。还问我家里有没有芥末。”

　　“嘁。”苏垚就知道徐然这个尿性，要唬他还不简单。他擦干净手接过电话，就听见徐然那边十分吵闹，好几个同学的声音交杂在一块儿，听起来很兴奋，他正要开口问，突然又炸出来方晴的声音，吓得苏垚把听筒拿开耳朵半米远，然而方晴的大嗓门还是跟地震一样跑出来：“淼淼帮姐姐问下你哥辣条和酒心巧克力吃不吃？”

　　苏垚手拢成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怪里怪气地说：“想吃芥末海苔。”

　　话筒里登时就是一声“我靠你恶心不恶心”。

　　徐然抢了方晴的话筒吼道：“你够了啊，芥末跟你过不去了不是？”

　　苏垚一手拿起桌子上放南瓜饼的碟子塞到苏淼手里，然后走出厨房边说：“你们小点声说话。”

　　“什么——”徐然仍旧扯着个嗓子问。
　　“……你们还在商场吗？”

　　徐然：“你是不知道，你一回去，八点这里就全场打折，人贼多，你说话大声点儿我听不见！”

　　苏垚已经走到了阳台，也加大了声音：“买吃的注意看保质期！”

　　谁知徐然压根没注意他这句，反而问：“你会放风筝不？”
　　“什么？”
　　“风筝！这里最低才四块五一个——你要不要？”
　　“……我还是算了。”
　　徐然根本没听他说话，“——什么要没了？！叔儿剩下五个全给我！”
　　苏垚：“……”

　　两人隔空喊话好一会儿之后，徐然的手机电量终于撑不住了，电话一挂苏垚的世界立马清净了不少，一回头看见老爸老妈跟苏淼仨都用食指堵着耳朵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珞：“儿子，你上一次这么中气十足还是你刚出生那会儿，被你奶打屁股哭出声。”
　　苏垚：“……”

　　他刚想拉开落地窗进客厅，手机再次响了，苏淼当机立断跑上去关上门，苏垚看也不看就接通，喊了一声：“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喊完他才发觉电话那头出奇的安静，对方犹豫了三秒后开口：“呃……或许，明天你需要准备个帮手？”

　　苏垚听见第一个音就浑身一震，一看手机屏幕发现果然不是徐然的号码，而是“阿沉”两个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寂静，过了好半晌，苏垚才不自在地咳一声，“那什么，认错人了。”

　　“那刚才谁打电话？”
　　“徐然。”

　　“哦，你在准备东西吗？”
　　“是……也不是，没什么要准备的，我就明天起来做吃的。”

　　“多早？我们八点半就集合了。”
　　“六点前吧。”

　　陆沉犹豫了一下，又问：“我可以帮忙吗？”

　　苏垚心说以前自己累死累活的时候也没人帮着折腾啊，怎么今天个个跑来问。然而打电话时还是很客气：“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就六点吧，我去你家。”
　　“嗯哼。”

　　他的语气满是“到时候可别赖床”的轻蔑，陆沉不用过脑子都能听出来，不禁觉得好笑，他的视线在镇子的万家灯影里逡巡许久，突然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打电话？”

　　“我？阳台啊？”
　　“大门在你什么方位？”

　　“大门……”苏垚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南偏东60度左右吧。”

　　“这样啊。”陆沉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方向，连夜风似乎都在扯着他往那里靠。
　　少年的视线遥远而温柔，他的声音混着江边吹来的风，凉意顺着无线信号攀上苏垚的耳膜，他说：“你朝左边看，有一栋白色的房子，五楼那么高，顶楼的四角有彩色的灯，我在白色的那一盏旁边。”

　　苏垚心脏停跳了一瞬，顺着陆沉说的方向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