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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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上的伤用了两三天才慢慢消肿，当时在班里造成的意外也渐渐失去了谈资，苏垚把陆沉的桌子往外边踹远了二十公分，中间只留下一条深壑。他还是照常早早去教室，照常乐此不疲地把温热的豆浆放在林可红的桌面上，只不过这次买的是红豆味的。
苏垚想起昨天早上正巧碰上林可红时对方明确的拒绝。
“学委……那个，以后别专门再给我了，而且其实我也一直不喜欢原味豆浆……”林可红犹豫着要怎么说好，又不能把话说太狠，只柔声道：“听说这是你自己的早饭啊，还是自己喝吧。”
苏垚一愣，完全不知道人家还是挑着喝的。惊讶归惊讶，他虽然表面应着好，然而今天就又换了条路子。
教室里压根没人，早到的都出去晨读了，苏垚打了个哈欠，踱回自己的座位开始补觉，今天之所以这么困，都是苏淼害的。
小屁孩还在上幼儿园，爸妈平时工作也不常回家，所以都是他在照顾。
幼儿园老师可能对小孩子的智商有点误解，昨晚突然布置了个什么恐龙专题的家庭作业，也不知道这样屁大个孩子能折腾出点什么，无非是买点贴纸或者拿个布娃娃就去了，这个问题不大，气就气在等苏淼想起来有作业这回事的时候已经是上床睡觉的时间，无奈之下苏垚跑了附近大大小小的商店，愣是毛也没摸着。
最后他是拿家里的旧衣服，倒腾了一晚上才给苏淼一针一线缝出了个恐龙袜子。苏淼倒是开开心心穿新袜子去上学了，他却还要熬夜做自己的题。
由于昨晚对恐龙的怨念太深，苏垚这一闭眼就看见了成山成海的恐龙在他脑袋上转悠，占了半个脑袋的大眼睛眨巴着，肉乎乎的尾巴上摇下摆，翻过这个圆滚滚的山头，另一个山头还有一群，总之放眼望去全是青绿色的小恐龙，还是小神龙那种类型的，一边唱着“大风车吱呀吱悠悠滴转”，一边还有尼尔叔叔拿旧报纸和胶水颜料捏出了一只和他昨晚缝的一模一样的恐龙。
被恐龙的歌声和起哄声吓醒的时候苏垚脑子还是迷糊的，以至于他睁开眼时面前的人头都还是小神龙，直接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就往后缩，清醒了才发现原来是陆沉。
苏垚松了口气，等视线往下一滑，就直直落在陆沉手里那一盒市面值是豆浆五倍的牛奶上。
陆沉看了他一眼，转身径直把牛奶放在了表情为难的林可红桌子上，然后慢悠悠地捏起豆浆袋子，和颜悦色地跟林可红说了两句，然后回身朝苏垚走来，把手里的东西轻轻放在了他桌角。
“同学，你的早饭。”陆沉说完他就兀自溜达回自己的座位，语气无波无澜，不烦不燥地把被苏垚踹开了的桌子并了回去，仿佛那场冲突是梦一场，两人还是关系一般到不能再一般的同桌。
苏垚盯着桌角的豆浆，觉得自己的呼吸在加重，从脚底升腾起来的羞耻感迅速爬满全身的神经，所有人有意无意的目光都让他如芒在背。
他咬着后槽牙盯着陆沉，认为自己一直以来宽容待人的政策需要加强改进，有些王八蛋真的不值得自己退步。
苏垚转过头，压抑着怒气问：“好玩吗？”
陆沉只轻轻耸了下肩，“还行。”
不仅语气欠揍，说话时也没看他。
苏垚开始觉得难堪，他对陆沉最后一点因为相交不深而无关痛痒的好感，在此刻尽数变成了敌视。
苏垚沉默地抿着唇，黑框眼镜下的双目隐隐反射着水光，旁边陆沉见他这模样有些愣怔，只听苏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跟大水出闸一样骂了一句：“我操你丫的小恐龙！”
前前后后的同学突然不约而同安静了，两秒钟后就有人开始过头去闷笑。
苏垚刚说完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僵立在原地，浑身上下充满了被小恐龙支配的恐惧。
就连陆沉的表情也有点精彩，他试探着问道：“你刚才，真是在骂我？”
苏垚耳朵通红，急忙把桌子上的豆浆抄起来一声不吭地狂奔出教室，边跑边决定晚上去接苏淼的时候要先把这孩子揍一顿。
他一口气跑上了五楼天台，熟练地把U形锁滑上去扒出一个三角形的门缝，高空的风一下子就灌满了衣服，迎面而来的强风吹得他一个激灵。苏垚踢了一脚门边把锁抖下来，然后就扔了眼镜缩在围墙角落。
他的脑子有点混乱，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想骂人却意外变成了撒娇，还是因为陆沉开始跟他抢人了。
现在还没上课，苏垚也不想下去丢人，于是就在上面干坐，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肚子在抗议——因为一直在给林可红买豆浆，还挑的最贵的那家买，每天早上剩下的钱根本不够他给自己买早饭。
陆沉给林可红的牛奶他并不陌生，毕竟家里就有个因为体质所以特别挑早餐奶的苏淼，要是吃错一点都可以在幼儿园吐一整天。
他也并非对林可红吝啬，只是前两年爸妈公司遇上金融危机，现在好不容易发展起来，家里存款也投进去了。因为是私立，在二中上学花钱的地方不少，兄弟俩读书的费用都是从不怎么富余的开支里省下来的，加上要带小孩，每天的生活支出苏垚都在精打细算。
他没敢在学习上分一点心，唯一能挤出来的温情全给了林可红。
苏垚对自己有点气愤，干脆把手里的豆浆全喝了。甜腻的红豆味从喉咙滑进去，鲜少尝过这样大量糖分的舌头不自觉地往舌根打卷。
“啧，齁甜。”苏垚皱了下眉，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甜度，“假的吧？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把空袋子扔到一边，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天台的风四处乱窜，细细的发丝戳进眼睛生疼。苏垚仰着头，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能干什么。
“不稀罕就算了，我也不欠你的。”他喃喃着抽了抽鼻子，长出口气后看了一眼时间，终于站起来打算回去了，刚把裤子上的沙拍干净，有一圈黑发绳就跟着被甩到了地上，是杨政给他扎头发的那条。
苏垚弯腰捡起来，两指拉开扯了两下，想着还得给杨政还回去，但杨政说他是哪个班的来着？
他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楼前的大喇叭就突兀地响起了上课铃声，苏垚原本靠着围栏，喇叭就在他背后，吓得差点没直接翻下去。
楼下的人跟自投罗网的鱼似的往教学楼涌进去，原本热闹的操场和走廊一下子空空荡荡，各楼层的办公室都有几位任课老师陆续走出来，苏垚后退了两步，耳朵还在嗡鸣。
“靠，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吗？”苏垚木木地把发绳收起来，弯腰去把豆浆袋和眼镜都捡了，刚扒开铁门想要熟练地下楼，下一刻头发就被锁头勾住，直接把他挂在了那里。
“……”今天天气好晴朗，他就不该出门。
苏垚半弯着腿，一只脚还踏在天台地面，另一只脚却已经踩在了楼梯上，头发被夹得比中国结还紧，扯了好几下也没扯开。
苏垚忍不住骂了一声，眼珠子使劲往上瞪，差点没把眼球翻出额头，但还是视角受限，只能凭感觉伸手上去把头发一根根抽出来。这是个细致活儿，苏垚被折腾出一后背的汗，解了得有三分钟，最后一个不耐烦把没抽出来的头发全拔了，差点没把头皮翻土重耕。
“啊操，拔两根头发都这么疼。”苏垚好容易才从铁门下逃生，盯着自己折损的头发苦笑半晌，觉得自己头上哪块地方好像秃了。
“……”苏垚喘着气跟这个锁头面面相觑，最后觉得杨政随身带发绳真的十分有先见之明。
苏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拼命想遮住刚才被除了小块毛的后脑勺。弄完后他就准下楼去，但刚转身就听到楼梯转角似乎有动静，以为是领导巡课，赶紧往墙边死角靠，等外面安静了他才探出头来，蹑手蹑脚地往下走，眼睛却意外瞟到在四楼的墙边有一双通体白色的球鞋闪过，后跟三叶草的图案十分眼熟。
“呵，真是巧？”苏垚脸色冷下去，他记得那牌子的鞋，班上虽然有好几个人穿，纯白的却只有一个人。他立马下楼往走廊上看，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只有尽头教导主任挺着啤酒肚往教室里查看的身姿。
苏垚也不再纠结那双鞋，躲着主任的视线闪身下了楼。
回班时已经开始早读了，他从后门不声不响地溜进去，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沉的鞋子，和他刚才瞥到的那一眼，真的是越看越相像，但一时又没法完全确定，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大概是因为这视线的探究性太强，陆沉也被惊动，转头就和他对上了眼。
周围空气都不会流动了似的，对视的这两秒钟显得格外漫长，苏垚又一次陷入媲美被捉奸在床的羞惭，猛地扭过头去，心底里的气愤和羞愧交织着直冲脑门，比老家的陈酿还上头，面上却是冷冰冰的。
陆沉还定定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等苏垚开始认真读课文，陆沉却突然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
苏垚的耳朵尖莫名被这声笑颤得麻痒起来，仿佛这笑声有了实质的、四两拨千斤的聪明力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