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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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垚回过神来，推着门板进去，边走边问：“你家什么时候在这儿？”
陆沉走到一旁支起了窗，让外头的光线透进来，“我妈的家在这儿，现在住的是我爸的家。他们没在一起。”
苏垚一怔，有些不自在：“抱歉。”
陆沉摇头：“没事。”
说完他走到那堆家具前，尽量轻的把防尘布一点点掀开来，露出一张脱漆的桌子，随后把布卷一卷扔在一边。
房子不大，只几块墙板隔出卧室和厨房卫生间，苏垚绕了一圈，正好回到陆沉旁边：“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好像正好在高速路的规划上，不知道有没有到这里？”
他们以前在平城住的地方跟这儿只隔了十公里左右，之前闲聊的时候有听爸妈说过这个消息，按常理现在可能已经开始要动工了。
陆沉听了他的话，点点头回答：“嗯，刚好到我家。”
苏垚于是又是一阵尴尬。他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随便聊聊，现在看来是往坑里跳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苏垚觉得气氛有点凝固，于是又找话题：“那你妈妈现在住新家了么？”
“我妈——”陆沉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妈很早就没了。”
“……”苏垚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两人继续沉默，陆沉身为主人居然就这么放着客人尴尬，苏垚没法，只能继续探坑：“你让我跟你来干嘛？”
陆沉沉吟片刻，模样十分欠抽：“你是喜欢我说一起来参观，还是喜欢我说找你跟我一起搬家？”
还没等苏垚动手抽他，陆沉就已经擦出了两张干净的凳子，推出一张让苏垚坐下：“你等我会儿？”
“要干嘛？”
“不能让客人干活，”陆沉说：“我去打扫一下。”
苏垚挑眉，踢他一脚：“你也知道我是客人？”
陆沉后退一步躲开，从兜里掏出了一手的零食放到桌上，有棒棒糖，泡泡糖，奶糖，总之各种各样的糖，还有几颗枣子，两块威化饼。
“闲着没事就吃点儿？”
“……你哄小孩儿呢？”苏垚伸手翻了一下：“怎么都是甜食？”
“原本要给淼淼，结果忘了。”陆沉一边嘀咕一边脱下外套放在另一张凳子上，把毛衣挽到小臂走到后院。
苏垚没跟过去，只听见外面噼里啪啦的碰撞和吱呀的像是金属摩擦声响，还混合着水流声。
他坐了一会儿，就看见陆沉提着一个银灰色的铁桶进来，里面装着半桶水，边上挂着一块抹布。
“要打扫？”苏垚十分不解，“有人过来住么？”
“没其他人了。”陆沉答：“我收拾个地方出来，活动方便。”
苏垚点了下头，又问：“那你以前房间在哪儿？”
“房间啊……”陆沉抬头指着黑洞洞的阁楼：“我睡那儿的。”
“上去看看？”
……
阁楼不高，陆沉把楼梯的灰尘擦干净，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攀着爬上去。
苏垚原本找了颗酸奶糖含在嘴里，见状过去帮他扶住水桶，等陆沉站稳了自己也爬了上去。
阁楼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挤，东西虽然已经全被收了起来，但两个人就是弯着腰背部还能顶着屋顶。
发黄的墙上开了一个小窗透气，墙板上有很多模糊的字，依稀能看得出是毛笔写的，角落瓦片和墙连接的缝隙还在渗着水。
苏垚站得太累，干脆蹲在了阁楼的木板上，陆沉见状从一边抽出了一块小小的泡沫板，用抹布拍掉灰尘递给他，然后自己又整理出一小块地方擦干净了坐下，掀开柜子和床铺覆盖的防尘布，把“房间”的面貌展示给他看。
“你小时候睡这儿？”
“我十岁以前睡这里。”
“十岁以后呢？”
陆沉轻笑：“十岁以后我就每天从三米宽的床上醒来。”
苏垚乍一听还没听出点什么，等反应过来他在得瑟，才伸脚一踹他：“滚蛋！”
陆沉笑嘻嘻地躲着他的脚往柜子边上闪，然而地方太挤，手肘撞得柜子里面的东西七倒八歪。
苏垚听这声响觉得玩意儿挺多，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柜子吗？”陆沉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开了锁，“都是我小时候的东西。”
陆沉缓慢地打开，把里面堆积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
小人书，水枪，帽子，笔，弹珠，陀螺，粗糙的拼装模型，还有一罐纸叠的鹤，越拿越多。
拿出来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身朝苏垚问道：“你有把糖带上来吗？我饿了。”
苏垚刚才正好抓了两颗放兜里，此时边嫌弃边拿出一颗奶糖扔到他手里：“你是猪吗，早饭才吃多久。”
陆沉笑了声不应他，静静地剥了糖纸。
苏垚在旁边捣鼓了一会儿，突然周围亮堂起来，淡金色的阳光撒满阁楼，他回头一看，外头已经放晴了，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爬到小窗边往外看。
这里没什么高楼，很多房子更是空的，一眼望出去灰蒙蒙的一片，好些树光秃秃，有些开了冬花，好歹给小城上了点颜色。只有一点薄薄的阳光笼罩着湿润的城市，多少有点温情。
苏垚漫无目的地看，最后被隔着四五间矮房的一栋双层的房子吸引了视线。
那房子的窗已经破开，到处都能见到蔫败的青草，墙壁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裂痕，俨然是危房，从他的角度能看到里面更加空荡荡的陈设，他的视线就正好直对着一张床。
少年人的情绪来得突然，苏垚看着那扇窗，没来由觉得冰冷，他指着那房子的方向问陆沉：“那栋房子你知道吗？”
陆沉停下动作，过去挨着苏垚坐下，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认了半晌才点点头：“认识。”
“你有没有感觉……那里挺让人害怕的。”苏垚皱着眉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也不是害怕，就是破屋子给人的心理暗示吧，很不敢去靠近。”
他说了几句，觉得仍旧没有把这种抗拒的情绪界定出来，又见陆沉一直在看着他，莫名觉得有点耳热。
“算了，你当我没说吧。”
苏垚放弃这种傻逼交流，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往后撑住木板，让自己的脸对着窗户晒太阳，舒服地扭了下脖子。
“我知道，”陆沉看着他在阳光下显得清透的瞳孔答道：“我也这么觉得。”
苏垚都打算跳过这个话题了，没想到陆沉自己又提了起来，关键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还有什么好说，于是木木地“哦”了一声，又把头转了回去。
陆沉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又爬回去整理东西，等所有物什都被他掏出来了，回头一看苏垚居然还是那个动作。
他敲了敲木板：“你手一直那样不酸吗？”
苏垚“啊”了一声，肩膀下意识卸了力，才感觉自己两只手都麻了，这才一边活动手臂一边溜回柜子前：“弄好了？都是你小时候的东西吗？还挺多。”
“嗯。”陆沉答：“都是。”
苏垚扫了一圈，注意到一支管状的东西，用浅色的绒布包着，系着两根丝线。
“这什么？”他指着那东西示意陆沉：“能看吗？”
陆沉沉吟一声，点头。
于是苏垚解开丝线，将绒布包裹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只紫竹短箫，约莫半米长，通体莹润冰凉，尾端有一串穗子，只不过红色的流苏已经发黑，编织的图案早已分辨不清。
苏垚把箫拿在手上，有些惊讶：“这是你的？”
陆沉点头。
“会吹？”
陆沉犹豫了一下，继续点头。
苏垚眼睛一亮，把箫递到他面前：“试下？”
陆沉皱着眉往后挪了一点：“别吧……很久了，我都快忘了怎么吹了。”
“又不是上台表演，一小段也成，”苏垚上前把箫塞到他手上，“不然你专门拉我过来连点犒劳也不给？”
陆沉：“……其实吧，我就是看你昨天哭得挺凶的，想着出来散个心安慰你一下。”
苏垚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威胁：“嗯哼？”
他压根儿不是那种把不合适的情绪留着过夜的，毕竟无论他什么态度，准考证丢了就是丢了，他即便把天哭塌了证也回不来，睡过一夜早已经开解完了。
僵持了几秒钟，陆沉就维持不住那点儿假笑，讨好一样问：“想听什么？”
苏垚反问：“什么都可以？”
陆沉：“只要我会。”
“那点一首好运来？”
“……？”
“不会啊？那新年快乐呢？”
“……？？”
“哎你怎么什么都不会啊，倩女幽魂呢？”
“不会……”
苏垚耸耸肩：“菜。”
陆沉：“……你是不是一遇到事儿话就挺多？上次淼淼在幼儿园里也是。”
“哎你到底吹不吹啊？”苏垚打断他：“不吹我下去了。”
陆沉被苏垚整得差点笑场，完了才收住气息：“好嘛，我吹莎莉花园，听过吗？”
他摇头：“没听过，你吹。”
陆沉垂眼，手指按上孔洞，舔了舔唇凑近吹口，缓缓吐出气。
箫的声音圆润而轻柔，如山风呼啸而过，平缓的乐声在狭小的阁楼里流淌，调子悠扬。
他太久没碰过箫，气息有点不足，吸气声在安静的阁楼里十分明显，苏垚用手指在膝盖上跟着他敲节拍。
在他看来，箫是很孤寂的乐器，或许是小时候在书上看过“玉人何处教吹箫”的诗句，虽说本身是闲逸的意境，但他一直以来对箫声的印象却停留在石桥明月、长夜清幽的情境里了。
再加上陆沉没头没脑地带他走了这一遭。
整个屋子的灰尘不厚，说明有人常来。这里是陆沉的母亲住过的地方，按照当地风俗，家里应当供着灵位，但苏垚刚才绕了一圈什么也没有。
陆沉为什么会把两个家分得那么清楚，为什么要一个人回来，为什么会带着他过来，这些苏垚都不知道，他等着陆沉告诉他答案，却也觉得他不该了解得这么深，毕竟虽然他们从初一就认识到现在，却也从没那么熟稔。
但是连人老家都进来了，这有点没道理！
陆沉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却发现苏垚在走神，于是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晃：“不是吧哥哥，我吹得这么辛苦你居然没听？”
苏垚一把打开他的手，忍不住替自己辩解：“谁说没听，就是太认真听才走神。”
陆沉只笑着把箫又放回原位。
苏垚往前凑了一点儿问他：“话说你吹得还行，哪儿学的？”
陆沉刚把丝线打好结，闻言举着箫往他身后指着，轻声答他：“那儿。”
苏垚心头一跳，回头顺着方向看过去，赫然就是刚才他说觉得不舒服的房子。
他犹疑地又确定了一遍：“那儿？那房子？”
“嗯。”陆沉点点头。
苏垚觉得，或许这是他半个小时里的第四次踩坑，而且这个坑比之前的都深。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