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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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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刚熬好的粥连盖子都没来得及盖上,苏垚冒着夜里突起的大风把裹上了厚毯的苏淼送去诊所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抱着个孩子骑车不方便,苏垚硬是跑了半个钟才跑到诊所,当时苏淼已经烧糊涂了,后半路都在说胡话。
“身上有伤的小孩怎么还可以让他自己洗澡!”医生给苏淼量了体温,已经快到39度了,问了前因后果就恨铁不成钢地骂了苏垚两句:“原本没这么严重,都是因为泡在冷水里着了凉。”
“对不起医生,我......”苏垚跑出了一身的汗,听到是因为泡冷水才加重病情的时候更是急得炸毛。
医生看苏垚也还穿着单薄的校服衫子,举手投足却没那么大的依赖性,想来又是一个早当家的孩子,不由得放松了语气:“等下打个屁股针,再吃点药,今晚出了汗明天就能退烧了。”
“好,那谢谢医生了。”苏垚松了口气,把毯子又往苏淼身上裹了一圈,只露出一个白嫩嫩的屁股打针。
“对了医生,”还钱的时候他突然问道:“能给我磨一包药散吗?”
***
看完医生回家的路上,街灯已经光亮起来了,家里的屋子却还是离开时黑洞洞的样子,爸妈还没回来。
“今天有点晚。”苏垚心里想着,掏出钥匙开了门,把苏淼塞到被子里去温粥。
五分钟后苏垚端着个小碗进来,把苏淼叫醒扶起来靠着枕头,一口一口地喂着。
苏淼吃完饭挤了下鼻涕,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哥我屁股疼。”
苏垚瞟他一眼,十分淡定地接话:“不疼。”
“......”
他又撅着嘴:“我头疼。”
苏垚放下碗在他头上摸了两把:“给你揉揉。”
见苏垚被撬动,他又乘胜追击:“嗓子疼。”
苏垚动作不停,有理有据地说:“哦,那就吃药吧。”
小屁孩脸都皱了,吐着舌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想吃药......”
“那明天再去打个屁股针。”
“呜,呜呜......”苏淼直接哭出了声。
苏垚端着碗出去了,半晌拿进来一杯温水和一个勺子,边走边说道:“知道教训了下次就别图舒服在洗澡水里睡觉。”
苏淼试图辩解:“可是我困......”
“不是说有事情叫我吗?”
“那要被看光了......”
苏垚:“......”瞧瞧,屁大个孩子,这什么羞耻心?
他顶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真心诚意替人着想:“说起来医生怕你嗓子疼吞不了药片,给你磨了药散。”
小时候喝过药散的人都知道,药散比药片苦多了。
苏淼哭得更大声了。
等他哭累了自己爬到被窝里睡下,时间又过了快一个小时,苏垚把房间的灯关了,在浴室里草草冲了个澡,回来拧亮小台灯开始做题。
因为苏淼太小,老爸老妈也不怎么在家,所以兄弟俩现在还在一个房里睡。苏垚要一边留心床上的动静一边整理脑子里的知识点,可能是今天下午奔波太久,没多久他就觉得疲累,偏偏还碰上了一道综合题,不静下心来捋顺根本解不出来。
苏垚烦躁地扔掉笔盖上题册,轻悄悄地起了身出来阳台,被冷风吹了个激灵,一看房里的表已经十点多了。
门口玄关突然响起开锁的声音,还有爸妈细微的交谈声。苏垚下意识就要走出去跟爸妈打招呼,可能是屋里没亮灯的原因,苏平归夫妇都把声音放小了。
“苏垚今天睡这么早?”苏平归问。
沈珞也悄声回他:“他明天有竞赛,早点睡养神。”
苏垚抓着门把手,鬼使神差地没马上出去。
果然老爸老妈没有回房,在客厅开了一盏小灯。
苏平归叹了一口气:“还没找到吗?”
“......可能已经跑出国了。”沈珞满是疲惫,“合同到期还有一个月......年关就到了。”
苏垚听到苏平归低低地骂了一声,声音有点崩溃:“这个设计稿整整花了半年,一个月......药石罔效啊。”
沈珞挣扎着问:“当时签的违约金是多少?”
“十倍,四千万......”
这一声出来外面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苏垚握着门把的手微微发着抖。这只言片语里他已经大概能知道,是公司之前准备了半年的合同,最后验收成果的关头给内部人员偷走了,如果到期没有交付最后可能要面临巨额违约金。
苏垚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睡得不安稳的苏淼,觉得祸不单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我去看看他们房间。”沈珞的声音清晰地从外面传来。
苏垚刚才的困意现在全跑了个干净,急忙伸手摘了眼镜,在自己头上抓了一把弄乱头发,做出半睡半醒的样子推开了门。
“爸,妈。”他语气无甚反常地叫了两声:“今天这么晚回来。”
夫妻俩对视一眼,沈珞直接站了起来:“吵到你了吗?”
“没,”苏垚摇摇头,“苏淼刚才做噩梦把我踹醒了,起来找水喝。”
苏平归往里看了一眼,只有书桌那一块是亮着的,“你弟也醒着吗?”
苏垚倒了杯水猛灌一口,冲淡嘴里若有似无的苦味,答道:“还没醒,他今天洗澡的时候在水里睡着了,出来有点烧,我带他看医生吃了药,现在睡得很沉。”
沈珞是个当妈的,立即察觉到不对:“怎么在水里睡了?今天遇上什么事了?”
苏垚:“幼儿园里跟小朋友抢东西吃,撞上墙了,还给人抓了脸,头上起了包给疼的不敢去上学了。”
沈珞一听这话可给吓得不轻,赶紧跑进房里看苏淼的情况,出来还是拍着自己心口的:“怎么这么多处伤......谁起的头?”
“不知道,一堆孩子跟那儿哭,就他脸跟花猫似的。”苏垚还笑了一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几个孩子的家长还都拉着他家孩子来给他认错。他还跟我说明天不想去幼儿园。”
“这样子还怎么去幼儿园呢,”沈珞拧着眉毛,一直以来高强度的工作已经让她心力交瘁,现在全凭本能说话,“你明天也要考试,实在不行我明天就在家看着,最近也基本都是你在顾着。”
“不用妈。”苏垚突然说道:“我明天下午三点才考,医生说今晚睡一晚就能退烧了,他明天要不去学校我就早点回来,要下午情况不好再打电话去公司叫您。”
沈珞回头看了一眼苏平归,后者直接把她推进了房间去:“行了行了,苏淼现在认哥哥可比认爹妈勤快,你就少操点心,回去洗澡吧!”
完了他又回头跟苏垚比了个接听的手势:“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有问题要打电话过来。”
“好。”苏垚打了个哈欠,放下杯子踱回房间去了,靠着门低头没有动作。
这边沈珞一进房门就忍不住抓着苏平归的衣服哭了出来,几乎泣不成声,全压着在嗓子里。
苏平归拍着妻子的后背试图安慰,发现没起到什么作用,只好更抱紧了些。
另一边苏垚还在出着神,却被一声哭声吓得一僵,才反应过来苏淼真做噩梦了,一直含糊不清地叫着“别推我”两只手在空中乱晃。他赶紧跑过去轻轻拍着苏淼胸口,软声软语地哄着,结果苏淼给他哄醒了。
小屁孩的眼睫毛都是湿的,挂着点泪珠儿,两行泪痕渗进了枕头里,手揪着苏垚的头发不肯撒手。
苏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句:“哥?”
苏垚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嗯。”
苏淼赶紧松手。
“做什么噩梦了。”苏垚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床头的水壶里倒了杯水给苏淼。
小屁孩砸吧着嘴抽抽嗒嗒:“梦到有人一直在推我,我就像个球一样倒了一圈又一圈。”
“噗。”苏垚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打没做噩梦,被推一下还能自我加工成这样。
“哥,要挂一个铃。”苏淼喝完了水,攥着被子哀求道。
苏垚瞥了他一眼,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风铃来,线的中间是一页空白的纸片,纸片底端系着一串带着小铃铛的红色流苏。他把纸片解下来问道:“要写什么?”
苏淼掰着指头数道:“不做噩梦,不生病,不去上学......”
“最后一个不写。”苏垚打断他,笔尖在下巴上戳了一下:“前面两个太长,我想一下怎么写......有了。”
苏垚借着灯光埋头,用软头的仿毛笔在图案素雅的纸片上写下四个字:无病无灾。
然后穿好绳子和流苏,把窗打开一点缝隙,将风铃挂上去。
冬夜的风呼啸而来,轻易就拨动了铃,发出细微的“铃铃”的声音。
“响了!”苏淼激动起来。他哥告诉他,有时候把愿望写在纸上挂在窗口,要是刚好巡夜的流云或者风神看到了,就会带着小孩子的愿望到天上去,上面写的东西就能一整个月都不会再碰上——屡试不爽,但是过了七岁他就会没这技能了。
苏淼就当是云和风看见了,于是欣喜地钻进被子里继续睡,过了一会儿又爬出来,捂着裤子羞道:“想尿尿......”
为了避免苏淼一个病号又把浴室或者洗手间当窝,苏垚只能跟着在后面看自家弟弟小便,然后又看着人小短腿自己爬回床上。
“哥哥晚安!”苏淼自己盖好了被子,满足地说了一声就眯上了眼。
“嗯,”苏垚轻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