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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替身 ...

  •   樊昌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
      “所以,你还是回去吧。”薄笕音取出自己的通关文牒,说:“当年,她把我悄悄送出宫去,那时她还没有打算让她儿子参与夺嫡,更不会去杀人,所以把我放了算是她给自己留了个孽障,这些年她一直在北周和大陈境内找我,为的就是消灭我这个罪证。你要知道,我只不过在祭坛上看了她一眼,她就在当晚派人给我送来了断肠散。现在容妃为了给她儿子的储位铺路,已经毫无顾忌了,你现在要是去了北周城关,她的好外甥邱行眛一定在那张好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去,然后用通匪的罪名羁押了你。你倒了,怀王府就会跟着被查,然后他也完了。”
      “凭什么!”
      “就凭你叫邱樊昌,你和了澈堂的人有牵连,这就是证据!”
      薄笕音的话,让樊昌始料未及。如今樊昌真的感觉进退两难了,按照薄笕音所说,她是固然不能前行一步了。可是如果就这样回到建邺,就是明摆着告诉容妃自己知道了一切,保不齐还会在路上遭暗杀。樊昌一时间懵然了,她该何去何从?
      “把你的通关文牒拿来。”
      樊昌木然地取出了文牒放在桌上,薄笕音扫了一眼,又道:“不是这本,我要的是那本。”樊昌狐疑地看着薄笕音,但是手还是很听话地从中衣的密袋中取出了另一本更简陋的通关文牒。大陈王室的人出京都是有两本文牒的,一本写着自己的真名,另一本则是户部的人凭空杜撰出的另一个人。如果途中遭遇不测,他们可以用另一个名字开始另一段生活。樊昌一直觉得大陈的这个规矩有些不可思议,却不想今日这本文牒终于派上了用场。
      “你,是有了主意了是吗?”樊昌不由得问薄笕音。
      “想不想听听?”
      “想……可我好奇,人人都道薄姐姐名门闺秀,却怎知见了本人,你对时局的辩证让我诧异。”樊昌说得淡淡的,却字字说给薄笕音听。
      薄笕音的神色还似一开始那样,变成了浅笑,樊昌看见她眼睛里的江湖气一点点消失,声音也终于变得绵软:“你诧异,是因为我看起来根本不像传闻里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吧?因为我压根就一天皇后没当过。我是名门闺秀不假,那是因为我生在太师府中,也算是在后宫里长大。小时候,在皇祖母和太后之间周旋婉转十年,在祖父的书案前听讲朝局十六年。这些年,朝堂上的什么阴谋我没见过,女人之间的什么心机我没遇过?皇祖母和太后不睦那么多年,为什么偏他这个做皇上的始终不知?你以为真的是身边奴才们的嘴严吗?那是两边都嘱咐过的,脏东西不能入了他的眼、污了他的心。别的我不敢说,只一点皇祖母说的没错,她说在后宫之中但凡有一点善心,都活不长久。对你对我对谁皆是如此,做皇后更不在话下。”建樊昌的脸涨得通红,薄笕音的语气和缓了许多:“小公主,你一直都是在王府和深宫宠命优渥的,长大些又和行伍们在一起,自然是不知道这世间还有那许多诡谲心肠的。你可知世人,尤其是女人,为了孩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你以为容妃这么做是为了她自己?她什么没有啊,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她儿子谋得一个九五之尊。前些年容妃为什么不对他下手,那是因为他没对荆蕴臻构成威胁……建邺,只怕是整个天底下最算计的地方了。和你们北方人不同,这玄黄宫里一年大半都在下雨,太多事都是见不得太阳的。以后你会慢慢悟出来的。至于那许多传言,传言中的薄家囡囡温婉贤淑,天生就是做皇后的,你就当是听戏了,明白了?”
      “嗯……”
      “这就对了!”薄笕音点了点头,“就好像他从前也不是这样,你从前也是个银枪白马的巾帼英雄,对吧?以后,我不只是了澈堂的堂主,更是你那本通关文牒上的那个人——关依鹭。至于薄笕音是什么样的人,你继续听听坊间的传说就好,哪个女子不喜欢听别人说自己温婉贤淑?日后他若是重回洛云殿,你千万记得偷偷的把写着我名字的那个灵牌拿下来扔掉,我且活得好好的呢!没准那时候我已经在北周的江湖叱咤风云了。好了,我这回可以讲讲我的打算了吧?”
      “好,你说。”
      按照薄笕音的打算,樊昌肯定是不能去北周的。而要联系上在北周的了澈堂,总要有人去北周,这个人便是薄笕音。薄笕音会换上樊昌的衣服,留下来掩人耳目。而樊昌则跟彦翎连夜离开。是夜,了澈堂会杀掉省亲队伍里的细作然后在驿站里放火,顺便在驿站里造势让所有人就此跑散。樊昌只身带着薄笕音那本写着“何抱梅”名字的文牒返回建邺,薄笕音带着清泉用“关依鹭”的名字前往北周。清泉作为容妃眼线的诱饵,会让容妃的视线从真正的樊昌处移开,樊昌就有时间返回京畿,而樊昌一旦回到京畿,就可以用王妃的身份召集驻扎在顺阳的顺阳军,在他们的护送下返回京城。而周宫那边,樊昌返回建邺的消息传出来,北周城关的天罗地网就没有了任何意义,薄笕音反倒容易找到了澈堂的叶枯荣。到时候有薄笕音在北周做内应,陈宫这边铲除容妃的势力能得心应手些。
      这是个处处危险的计划,但是也是为今唯一还能一试的生路了。但是不出乎意料,樊昌并不同意。只看这一个驿馆里,就不知道有多少双容妃的眼睛,更不用说进了周地以后,那重重危险。樊昌毫不犹豫地反对了薄笕音的计划。
      薄笕音知道樊昌一定不会同意,便道:“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出生以后就被邱行眛劫走去做要挟他的砝码,还是压根就没打算让这孩子生下来?换句话说,你不怕担上通匪的罪名,可你想过他荆蕴谦吗?容妃一定拿出更多你想不到的通匪证据,让他覆水难收。我想,这一幕你也不想看到吧?”
      “可是你!”
      “我?”薄笕音莞尔一笑,“我在江湖上杀了太多人,对朝廷已是不仁;自家妹妹被奸人所困,我却置若罔闻,是为不义。我生在三朝宰辅之家,自幼听太后懿德教诲,自知这世间的是非曲直是何物,不仁不义之事,薄家人誓死不做。在世人心中,薄笕音是一个已经死了十二年的人,如今还能助大陈吹散一丝阴霾,你当知我心。”
      这话让樊昌无力辩驳,对于前路的艰险,她和薄笕音都心知肚明。当薄笕音近乎于传奇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樊昌还来不及惊讶,薄笕音就已经替自己担负起一切了。说实话,薄笕音的计划并不是无懈可击,但是樊昌却没有理由拒绝。
      见樊昌的情绪渐渐平复,薄笕音才道:“我这么做,不是没有条件的。陈人喜好约法三章,我也不例外。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你能做到吗?”
      “如果我能,必当肝脑涂地。”
      薄笕音听后笑了笑,露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神情道:“且不说你是否能真的做到,你先听我说完,再答应我。这第一件,你无论如何都要生下这孩子。”
      “你放心,这孩子我必当保住。”
      “好,第二件就是无论日后如何艰难,你都要助他重回帝位,你可能做到?”
      樊昌郑重点头道:“前路固然艰险,但是想必从前已然是坦途了,我必当保他助他。这第三件,可是有些艰难?”
      薄笕音笑笑,没有回答樊昌。樊昌缓缓问道:“姐姐,我若是先问你一句‘为什么’呢?”
      “他要做的,是翻天覆地的事。而我是早就属于往事的故人,这些年,那件事就像太行王屋一样压着他,阻挡着他。我只有彻底离开,他才能放手一搏。”薄笕音目不转睛地看着樊昌道:“所以第三件,我要你亲口答应我,以后的日子,让他彻底忘了我,能做到吗?”这句话说出后,屋内静的可怕。许久后,樊昌才启口轻声问道:“我能做到。”
      “好,多谢。”薄笕音说着说着忍不住眼眶红了,但是她还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她和樊昌相视一笑,却不料两人都已红了眼眶。
      薄笕音知道,她该在心中谢谢樊昌,从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决心去面对未卜的前程。之前的十二年里,她一直盼望着荆蕴谦能够活着,拥有着欢喜心地活着,尽管那十二年间的盼望缥缈而绝望,可是至少薄笕音知道,那样的荆鋆祺的心里只有她自己,但是樊昌让这一些变得真实。作为一个女人,她幸运地拥有了和荆蕴谦的青梅竹马之情和他十二年的思念,自己就该在荆蕴谦的记忆中永远地以那个含笑的影子消失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太多太多,尽管关乎所有人,但看起来却必须是无关荆蕴谦分毫的,为了叶枯荣、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荆蕴谦。樊昌看着眼前的薄笕音,她穿着粗布的衣裳,头发也是用头巾简单地束起,但是和人们口中的薄皇后一样,她的脸上写满的是善良的恬静,眼神清可见底。樊昌暗下决心,她一定要助荆蕴谦重回洛云殿,要他恢复“元启”这个充满生机的年号,而“薄笕音”这个名字将永远会是他的皇后。
      薄笕音和樊昌都知道,这是她们今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遇,她们此刻是那么惺惺相惜,片刻后却又不得不天各一方。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身边朋友们讨论了一下剧情,奇怪得很。妹子们清一色的喜欢薄姐姐的性格,汉子们一边倒地觉得邱妹妹善解人意好可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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