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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琼华 ...

  •   万洪看了看窗外已经有些毒辣的太阳,便吩咐膳房给陈帝端来了一碗百合清饮。他一边叫陈帝不要为国事担忧,一边顺口说道:“辽东战事已平,陛下的烦心事也尽可退去了。您看,盈王殿下这就赶着回来跟您报喜了不是?陛下您看,盈王殿下他此刻就在殿外候着呢。”
      “朕还不知道他?他回来是报喜的吗?他现在巴不得冲进殿,让朕饶了那个毒妇!”
      万洪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缄默,只得干笑了一声。陈帝瞥了万洪一眼,他想了想摆手道:“罢了,你让他进来吧,朕正好也想见见他了。”
      出乎陈帝的预料,盈王并没有即刻就冲进殿内然后向他哭求饶了何皇后,而是依照宫规向陈帝三叩首后,一板一眼地说了辽东战况。陈帝看着眼前的荆蕴彰比几个月前出征的时候黑瘦了不少,心中不免有些心疼——毕竟何皇后所做之事,没有一件是关乎荆蕴彰的,因为何皇后的所作所为迁怒于荆蕴彰,陈帝的心中觉得多少有些不公。
      荆蕴彰陈述完毕战况以后,竟然没有一丝留意。陈帝有些意外,在荆蕴彰即将走出殿门的时候,他不禁叫住了荆蕴彰。
      荆蕴彰转过身,再次跪倒在陈帝面前。陈帝沉吟道:“蕴彰,你今天来求见朕,就是为了此事吗?”
      “回父皇,国事为大,家事次之。儿臣此番求见,既向父皇禀报了国事,又解了儿臣思念父皇之苦,儿臣别无他想。”
      “你是为你母亲而来的吧?”
      “母后她……儿臣的母亲是大陈的罪人,儿臣纵有千般想念,但最终心中还是难忍她的所作所为……如今,不见也罢。儿臣还想着去祖庙上香,跪求祖宗饶恕母亲的罪过,再请高僧为儿臣那些往生的弟弟妹妹们超度。”
      “你倒是有心,奈何你母亲她竟不及你万分之一。”陈帝叹道,“你可知她费劲心机除掉朕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为了谁?”
      荆蕴彰有些震愕,陈帝的话有些突兀,但是对于说话从不开门见山的陈帝来说,荆蕴彰深知陈帝此话的深意。“父皇,孩儿不敢相瞒。孩儿此番入宫确是迫不及待的去见母后,但是万万没想到几个月间,母后道出了那些惊天的龌龊。可是这些事,孩儿真的不知啊父皇!”
      “你不知,你确实不知!”陈帝直接将书案上那本写着何皇后供词的密诏扔在了荆蕴彰面前,他颤抖地指向荆蕴彰:“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怨言?你怨朕因为周蓟深的案子斥责了你,怨朕夺了你念折子的差使,你是不是还怨朕为什么这么多年还不给你那个太子之封!”
      陈帝的话如同一把利剑,直接指到了殿内每一个人的咽喉上。荆蕴彰倒吸了一口冷气,在自己的父皇面前,他不过是一个透明人,任何想法都瞒不过他。一直以来,荆蕴彰都过得太顺了,出身皇族,长阅历的年纪又目睹了自己的父王变成父皇,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双手沾满了鲜血,将建邺中富丽堂皇的宫殿指给自己。他受过唯一的挫折,大概也就自己不是长子,但是嫡子的身份也带给了他这三十多年格外的尊贵。荆蕴彰心里明白自己已经是这大陈最尊贵的皇子了,可是父皇为什么偏不将东宫一并赏给自己呢?
      这个问题,荆蕴彰已经在心中问了陈帝十二年。
      “我的儿,你可知父皇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
      荆蕴彰猛地抬起头,他看见陈帝的嘴角已经微微的颤抖起来,他不禁又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为了给你一个没有坎坷的将来。朕杀了广寒庭里所有的人,朕纵着你,差一点一起杀死了朕的亲儿子!儿啊,你有没有想过,这天下此时此刻又有多少人像父皇当年一样觊觎着这个皇帝的宝座?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众矢之的。而储君,就更是!”
      陈帝有些颓丧地堆坐在龙椅上,像是自嘲地继续说道:“如果父皇当年不那么早地把他立了皇太孙,朕的心中也不会嫉妒于他吧?”
      “父皇!”荆蕴彰显然是知道陈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蕴彰,朕不想让你像他一样,那么早地遭了别人的算计,你知道吗?朝堂之大,绝不是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孩子所能想象的,你明白吗?”
      荆蕴彰盯着陈帝面前玉案上垂下的丝球,这是姑苏特有的春蚕丝用玉剪刀切成半寸长后捆扎制成的。在宬州的时候,荆蕴彰曾经无数次地看向建邺的方向,想象着父王口中那繁华的建邺。甚至后来,他有些嫉妒荆蕴谦那一口动听的建邺官话。从那一刻起嫉妒的情绪就是这么没有来由地占据了荆蕴彰的内心,他想着陈帝方才的话,忽然觉得心中的恐惧开始潜滋暗长起来。
      “你在怨恨朕这次为什么一定要废后,对吧?”
      荆蕴彰没敢说话,虽然他沿着陈帝的话已经猜到了七分,但是这样的气氛下,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在替皇后争辩。
      “罢了,你去吧,回去吧。这几个月你在外辛苦,这几日可以先不用上朝,等齐将军回朝的时候再来见朕吧。”
      陈帝的声音越来越远,就连万洪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轻。荆蕴彰轻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洛云殿。走出大殿的一瞬间,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玄黄宫看起来和几个月前还是一个样子,只是原本人来人往的怀瑾宫此时应该是无比的凋敝了。原本他还有个堆琼苑可以去,至少可以找列炀那个解语花,但是自从出了荆蕴辞的事情以后,他连带着有意避免提到那里,他恨荆蕴辞,不想和他再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建邺的夏天要来了,可是荆蕴彰却第一次在江南的谷雨天里感受到了刺骨的寒冷。

      何皇后在废后诏书送到怀瑾宫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殁了,荆蕴彰还未回到府中就即刻又赶回了宫里。依照陈律,何氏虽然生前被废后,但是毕竟位居中宫多年,并育有皇子成年。陈帝还是应允了以贵妃之礼安葬何氏,只是梓宫不允许停在宫中,当天晚上就拉出了宫。为此,陈帝还特意下诏,何氏不得葬于京畿。荆蕴彰只得在离京畿不远的姑苏为何氏选了陵园。
      荆蕴彰在过了三日之期后,就回了京。原因很简单——这一天,齐老将军回朝了。

      齐恪闵在皋城被人袭扰之后立刻就意识到这股势力明显是因为主将离营、营中空虚而来的。老将军命人清点了一下物资,却惊讶地发现,营中的军马居然只剩下了五匹能用,其余的军马不是被火烧死,就是已经走不回京城了。一路上,齐恪闵就没少因为军马的事吃亏,如此一来,老将军带着怒气,下了死命令:所有人卸掉重装,将辎重留给京畿驻屯军,大军昼夜不停地步行赶回京城,原本需要七天左右才能到京城,齐恪闵这回只用了三天就赶了回去。
      陈帝特别惊异与齐恪闵的回朝,第二天就宣齐恪闵上朝。朝廷百官听闻,也是莫不欣喜。但是荆蕴谦却似乎少了些福气,这场大陈期待依旧的胜利来之不易,但是荆蕴谦却在齐恪闵回朝的当晚被陈帝派去了东郊的紫羊观。今年后宫两主尽失,后宫中一些邪祟之说也是不胫而走,陈帝心中总有些不踏实,加之容妃也劝陈帝应该做些什么来压一压后宫的悠悠之口。陈帝便着意安排了一场大法事,可是这件事终究是皇家自己的事,惊动六部,总有碍天家面子,陈帝便悄悄叫容妃去安排,又传了荆蕴谦去紫羊观。
      尽管后宫琐事繁多,但陈帝看见朝堂上百官欣欣向荣,心中也甚是欣喜。只有荆蕴彰一人站在原先的位置上,神色凄然。按理荆蕴彰应该为母亲守孝,但是何氏生前已被废,且荆蕴彰又在玉牒之内,他便不能为何氏戴孝。尽管如此,荆蕴彰戚戚然的神色还是将“丧”字写在了脸上,陈帝按捺住了心中的火气,随即就叫万洪宣了齐恪闵进殿。可是齐恪闵在受了赏以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意。他跪在原处,缓缓抬起头,道:“老臣跪谢天恩,但是请陛下恕老臣死罪,这份封赏,老臣不能接收。”
      “齐老将军,这是为何?”
      齐恪闵的双眼有些泛红,显然他的悲愤超过了愠怒:“老臣孤身一人,无福消受这般重赏。再者,老臣若是受了这封赏,愧对这一番几万屈死的亡魂啊!”
      大殿中所有的人都被齐恪闵的言谈惊住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辽东战场的惨烈,但是谁也料不到齐恪闵会说出“屈死”两个字。
      众人都不敢说话,万洪悄悄地看了一眼陈帝的侧脸,陈帝的脸上已经有些绛色。
      “齐将军,你可知你方才说了什么。”
      “老臣深知方才的话震惊四野,可是今日在这大陈的朝堂之上,老臣如果不说,便是愧对了和老臣一同出征的将士。陛下若是想问老臣为何会说出此话,那就不妨问问盈王殿下吧,从正月出征到现在的几个月间,他见到了什么?”
      “我?儿臣……”荆蕴彰陡然回过神来,义正言辞地说道,“父皇,齐老大人的话,儿臣有些不明啊。”
      “殿下当然是不明了,殿下怎么会知道您从营中返京以后,主帅驰骋,大军就遭到了贼寇袭扰,殿下更不会知道您从京中带来的那些军马,已经全死了吧?”
      听到“军马”,荆蕴彰有些慌张,他忙要向陈帝解释,却看见陈帝已经示意齐恪闵继续说下去了。
      “殿下您从卉江马场选出的军马,尽是些什么品色,您不会不知吧?未过江北就已经病死一半,二月初殿下您执意强渡黄河,未到辽东剩下的军马数量就又一次减半。老臣本想用军粮去换当地的良马,却发现剩下的根本就没有军供稻米,而是已经发了霉的稗子!将士们吃不饱,没有战马,就连兵器都拿不起来,若不是右参将疾书从冀北搬来了救兵,敌军又恰逢遍染时疫,辽东一役必将成为我大陈国史上的耻辱啊!陛下!老臣孤身一人,不惧死罪,但请陛下下旨彻查此次军需供应之人!”
      齐恪闵的话无异于一颗炸雷,让朝堂上瞬间没了声响。所有人都将头深深低下,唯恐陈帝震怒的目光会扫到自己,更怕这炸雷炸到的地方,有自己的羽翼。
      辽东战事的惨烈,大陈人尽皆知。原来以为是北地苦寒,造成的军马死亡,可是如今齐恪闵一语惊人,有很多人心中有意回避的疑问也不得不拿到了明面上。陈帝悄声问了万洪负责此次军需供应的人是谁,万洪小声回答后,陈帝愤怒地用拳头敲了一下桌子,吓的朝堂上的大臣们都不由得一机灵。
      “好,齐老将军年事已高,又加上近期征战辛劳,还需得回府好生歇息才是。”陈帝心下里还是想让齐恪闵这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响雷离开洛云殿。
      齐恪闵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帝,又环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朝臣,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笑,向陈帝深深叩首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洛云殿。
      看着齐恪闵的背影,包括陈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陈帝并没有提及辽东战事的只言片语,这反倒让荆蕴彰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就连下朝都是由黄门侍郎搀扶下去的。

      因为水陆法事的事涉及到礼部的仪程,袁辰舒便派了人与荆蕴谦一同去了紫羊观。紫羊观是京中最大的道观,与建邺城相隔着一个玉镜山。从前山上的广寒庭还没有焚毁的时候,京中的人想要去紫羊观求签卜卦,为了避开皇家禁苑,至少要走上两天。所以紫羊观的香火也都只有皇室供奉着,寻常百姓还都是去城内的无量观问道。
      荆蕴谦一行一早就出了城,原本一路很顺利,忽然行到玉镜山脚下岔路的时候却停了下来。荆蕴谦见状甚是不解,走在最前面的礼部侍郎司马粼返到了荆蕴谦的车驾前。
      司马粼的曾祖父是宪宗朝的礼部尚书,可是司马粼却不是靠着祖上的荫封才取得如今的官职,他在礼部供职期间,从未有过一次疏忽。他本算是一板一眼做事的人,但是同僚们却并不远与之共事——凡事非要将一句话重复得让人心烦意乱方休。虽然同僚们对此都很头疼,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办事一定是最让人放心的。也是因为为人耿直,又有些一根筋,就被朝中人戏称“木头粼”。
      看见“木头粼”一脸严肃的向自己行礼,荆蕴谦心想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跟着一同绷着脸。便笑问:“司马大人为何停滞在此了?”
      “回禀王爷,此处乃玉镜山口。前几日建邺暴雨,不知怎的滚落了山石,堵住了官道。”
      “着人去把那石头清走,或者择路而行。”
      “只是王爷,眼下好走的路需要绕着玉镜山,耗时要两天。便捷的路是要走山路,虽颠簸费力些,但是不等日落就可抵达。”
      其实,挡在山下官道上的那块石头,早在两天前,姜玄策就给荆蕴谦传去了消息。那石头原是广寒庭外的泰山石,秋夕大火烧毁了广寒庭后,陈帝原也是想敲碎了那泰山石的,只是苦于那石头太大,好几十人撬了三天,只挪了一丈远。后来在众人撬动巨石的时候突然天降骤雨,闪雷劈死了好几个人,陈帝慌忙叫人停了,那石头就在原地一立十几年。直到前几天建邺又降大雨,那石头竟然滚落山下。荆蕴谦本是无论如何都不愿再上一次玉镜山的,可是他回头环视了一圈,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荆蕴谦是体会过司马粼的“木”的,凡事非要掰皮说馅一般摆在面前说上三遍不可,眼看着司马粼就要跟自己一一阐述了,荆蕴谦赶忙下了车,走到了司马粼所说的岔路口处。可是刚走到那岔路,一股莫名其妙的怅惘就悄悄袭来了。
      这个岔路原就是有的,当年广寒庭还未焚毁的时候,这路口的两旁满是琼花。每年的春末,这里的聚八仙竞相开放,白花绿叶让这里有了一个别名“白玉歧”。从太宗朝一直到惠冲朝,一直都是皇室郊游赏琼花最好的地方。但是一直以来,都有不少人觉得这花实在有些妖气,前齐被大陈所灭,也是因为齐哀帝写过一首《八仙赋》,极尽描写宫中生活的奢华,天下哗然,这才让当时还在宬州的高宗决定举兵南下。所以在不少人心中,这琼花多少是有些沾染了“灭国”的嫌疑。
      秋夕惊变后,陈帝下令伐了白玉歧的所有琼树,力度之大以致于京中再也找不到琼花的影子了。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今春却突然有传言称白玉歧突然见从前琼树的残根上萌发了许多新枝,有一株还开了花。这消息居然一路被上奏到了陈帝跟前,只不过荆蕴谦见此奏折,便悄悄给湮了过去。如今已是快到初夏时节,琼花已经凋落,枝叶混杂在路旁的草丛中,一时间真看不出琼树的影子。
      白玉歧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绕着玉镜山的山脚,这条路是官道,虽平坦宽阔,但是要按照眼下的速度走到紫羊观,确实需要两日。而另一条路是通往山上的,从前广寒庭还在的时候,这条路便是广寒庭唯一的出路,虽说上山下山都有些崎岖,而且大的车马都上不去,但是小路轻快,即便步行,不出半日就能能到紫羊观。
      荆蕴谦看着眼前的岔路口,他曾经无数次从这里走上玉镜山,走进广寒庭的歌舞升平中。而上一次他走这条路时,已经是十二年前。如今他又一次站在草木葱茏的白玉歧,却是物是人非。
      司马粼上前说道:“王爷,这山路崎岖,依微臣看,还是走官道吧,而且……”
      “而且什么?”
      “这山上古怪之说甚多,平日里很少有人走动的。”
      荆蕴谦露出一丝冷笑,旋即又收住,说:“不过是怪力乱神,如若走山下,来回至少需要六日,若误了时辰,岂非过错?况且这山势并不陡峭,日落之前无论如何也下得了山。”
      司马粼刚要说话,荆蕴谦便说:“司马大人的担心,本王心领了。有劳司马大人单骑走一趟这山路,先去紫羊观和汪道长打个招呼,叫他们来山脚下接一下本王。其余车马本王自会叫他们返回京中,两日后再来此处即可。司马大人,本王如此安排,可还妥当?”
      “妥当妥当,王爷心思缜密,自是妥当。”司马粼听后连连点头称是,但是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荆蕴谦了然一笑道:“你若此番贸然前去,那汪道长未必肯信。本王与汪道长算是老相识了,你带着此物前去,他就会知道了。”说罢,他取下了自己的宫绦交予司马粼。
      司马粼又要说些什么,荆蕴谦便摆了摆手道:“司马大人尽可放心,有劳。”
      见司马粼有些隐言似的骑马离去,众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就连荆蕴谦自己都忍不住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一众人跟着荆蕴谦默默地向山上走去,大概是因为东郊本身就地势较高的缘故,上了山路,就明显能感觉到一丝寒意。虽然已经是快五月,但是山上的风和着民间多年来关于玉镜山的一些传说还是让人不禁将手抄进了袖中。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着不同的畏惧,但是他们的畏惧都在告诉旁人——这里,自己从未来过。他们似乎是在撇清自己和这里的一切联系,仿佛这里只是一座荒山,山上充满了鬼怪的传说。
      荆蕴谦也是所有人中的一个。
      眼看到了山顶,更是有些凉,山间的风划过树梢,树叶发出尖锐的声音,甚是骇人。随行的司礼监太监忍不住走到荆蕴谦身边自责道:“殿下,这都是奴才的不是,来之前师父特意嘱咐千万不能上这玉镜山,如今想下也下不了了。”
      “这都是本王的旨意,与你何干?回头张公公若是责怪下来,也怨不到你。”
      “不是,王爷。”那太监有些面有难色,“师父的意思是……怕您触景生情不是?”
      听了这话,荆蕴谦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司礼监的张公公的娘舅原是盈王府的佣人,如今张公公的徒弟来和自己说这样的话,怕是盈王有意试探也未可知。
      “张公公有心了,事过多年,本王心中也不愿挂怀此事。”荆蕴谦轻描淡写道,只怕自己多说一句都会落了口实。
      那小太监很识趣地退到了后面,荆蕴谦乜了一眼,只是脚步走得更轻更快了。
      较之于建邺,玉镜山虽高,但是因着本身就有一条官道,徒步走到山顶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还未到山顶的时候,荆蕴谦就隐约听见身后的议论声纷纷而起了,他没有制止,而是叫了绍安去搀扶队伍最后的礼部老大人,这队伍不短,绍安听到的话应该也不少。
      今日同荆蕴谦一同去往紫羊观的一共五十七人,除去已经返回建邺的车骑人员和司马粼,此时在玉镜山官道上的还剩下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中有二十八人是宬顺以后入宫或入仕的,剩下的八人里又除去荆蕴谦和姚绍安,还有五人是当年随着宬王一同“勤王”的,剩下一人便是此时走在队伍最后,被绍安搀扶着的原礼部侍郎胡拜恩。秋夕惊变那天,胡拜恩的夫人亡故了,因而没有参加上那次中秋大典。否则,胡拜恩此时想必也是这片焦土下的一缕幽魂了。若不是因为胡拜恩是从前礼部主管法事祭祀的侍郎,加之宬顺年从未做过法事,陈帝才不得已叫了已经退养多年的胡老大人出来。
      玉镜山上的胡拜恩和旁人一样,有着平静却又格外怪异的表情。只是他和荆蕴谦一样,脚步格外地轻,他们唯恐在这片土地上惊扰了任何一个自己曾经熟识的亡魂。这里是元启年蒙难的地方,更是大陈舆论的禁地。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唔……看似有点平淡无奇,但是我希望随着剧情的发展它能够成为一个分水岭。毕竟,这是一个看了开头也猜不到结尾的故事hiahiahia,本仙女深受套路电视剧荼毒多年,发誓绝不写套路故事!所以,由衷感谢这为数不多的收藏,感谢各位小可爱能跟着我一同看这个晦涩的故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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