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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莫逆 ...

  •   眼看着到了腊月二十八,如玥的病全好了,她嚷嚷着穿上了樊昌给准备的新衣服和如玢满院子地疯跑。荆蕴谦趁着早上还没忙起来,就张罗着让绍安驾车把如玢和如玥送回盈王府过年,自己则穿好朝服进宫准备年终庆典的事。
      一直以来朝廷上下都说怀王府的门是最结实的,连柳絮都飞不进去。无论是平日里,还是逢年过节,无论是谁给怀王府送礼都是自己找闭门羹吃。而朝臣们向来都是见风使舵的,眼看着如今怀王也在朝堂上博得了一席之地,也都趁着新年这个节骨眼上往昔日门可罗雀的怀王府里塞些拜帖和礼品进来。眼下盈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可是怀王府大门还是紧闭着,没见人出也从不见人进去。
      在去往玄黄宫的路上,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我看那些大人们送来的也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王爷怎么也不收呢?”
      荆蕴谦说:“你以为我从周蓟深府中查抄出来的礼盒上写的是金银细软四个大字?再者说,满朝上下都知道我是靠查办贪腐案才进的朝堂,如今不论我收了什么,日后都会变成把柄的。”
      绍安深以为然,用眼神连连称赞了荆蕴谦所想所作。
      荆蕴谦像是自言自语的笑道:“话说回来,任凭什么宝贝我什么没见过啊?”
      “啊?王爷?”
      “没什么,我是说查办了周府,啥稀奇宝贝都见过啦!就像看了天下似的。”荆蕴谦笑得大有深意。

      到了寿安殿,荆蕴谦发现自己是三位亲王中到的最晚的,盈王早已经在殿中张罗了,而缙王事不关己地在一旁吃着盘中摆着的御果房做的花朵形状点心,荆蕴谦一脸坏笑地讽刺缙王这点心是宫外几年前就过时的玫瑰酥,气得缙王将点心扔回了盘子里,嘟囔着内务府和御果房的人黑心。见到荆蕴谦来了,盈王快步凑了过来,一脸感激和歉意地说道:“哎呀呀蕴谦啊,为兄真是要无颜见你了。”
      寿安殿里满是暖炉,荆蕴谦脱掉了貂毛披风,问到:“王兄何出此言啊?”
      “若不是因为如玥,你又何苦跑到那西郊去求什么佛?要不是顶着风雪去西郊,你怎么会大病一场?可是母后那几日也着了风寒,为兄这宫中又实在走不开,要不然早应该去你府上看看你了。”
      “王兄这是哪的话?我生病还不是常事?皇后娘娘最是要紧,孩子也要紧,莫说去一趟西郊,就是去趟固戎我也肯的。”荆蕴谦打趣道。
      听到这话,盈王的笑一下子凝住了,他凑到荆蕴谦跟前,耳语道:“这固戎你可就别去了,北金的人前几天攻了辽东,形势可不是很妙啊。”
      荆蕴谦听到这话,心中还是被震了一下。自己一病快十天,樊昌和绍安倒是什么消息都不给自己透进来。
      “这年关将至的战事,北金可是有点不讲究啊。”
      盈王撇嘴到:“蛮夷管你过不过年?只是我们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咯!”
      “王兄可是又要为此事担忧了?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和我说。”
      盈王点了点头,轻声道:“到时候,没准还真得拜托你。”
      看着盈王踌躇满志的走远了,荆蕴谦心中也开始盘算起来。盈王早些年就在辽东养了一支军队,看盈王方才的样子大概损伤不小,如此怕是盈王要自己请命去辽东平乱了。可是荆蕴彰资质确实平庸,在朝堂翻云覆雨尚需满庭幕僚和何皇后坐镇后宫,但是放逐沙场,怕还是有心无力了些。荆蕴谦心知此事决不可阻挠盈王,但从长远计,为保大陈太平,他还是得私下做些别的准备。
      心里正想着,缙王就招呼了荆蕴谦过去。走到缙王那边,缙王一连嗔怪道:“你这病的可真是时候,宫里都翻天了。”
      荆蕴谦从盘中拿起一个酿红果,边嚼边问:“怎么了?”
      “安贵妃又有孕了。”
      “啊?这…这康郡王才没多长时间啊?”
      “谁说不是?所以宫里都沸腾了。”
      荆蕴谦咂咂嘴,不置可否。心想这安峪诠也太不顾一切了,为了早一点给和芫报仇,也不至于拿妹妹的身体开玩笑吧?安峪诠这么着急,显然荆蕴谦的棋也要加快节奏了。
      和缙王有一搭没一搭的攀谈了一会,荆蕴谦就借着身子没大好回了府。刚出宫门,他就让绍安拐去了江阳坊,那是安峪诠的另一套宅子。这靠近卉江,又远离蟾桂坊,是整个京城中最安静的地方,安峪诠休沐的时候一般都来这。
      其实安宅还比较好找,循着刀枪剑戟的声音就能找到那里。荆蕴谦轻轻推开大门,一把利刃直接放到了他的颈下。荆蕴谦没有躲避,而是打量着这柄剑说道:“安大人好身手,本王这才进来就快要身首异处了。”
      安峪诠赶紧收剑回鞘,揖道:“是老臣放肆了,还望殿下赎罪。”
      “无妨。”
      “殿下倒是好耳力,卧病府中也能打探出老臣在此休沐。”
      荆蕴谦回身关上了大门,低声吼道:“安峪诠你疯了吗?”
      安峪诠是个明白人,他自然清楚荆蕴谦的来意。他一把扔掉手中的剑,啜泣道:“老臣哪里能拦得住娘娘?她每天像疯了似的想自己的孩子,想给他们报仇,我们只知道没了母亲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可是却不知道失去孩子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荆蕴谦愣住了,安峪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这话说得让荆蕴谦有些心虚。
      “我固然知道,就娘娘现在的身体,这个孩子最终肯定也是保不住。但是梅佳想用这个孩子办一件大事,光靠她自己她办不到啊!”安峪诠说得激动,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你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荆蕴谦冷冷地问。
      “怀王殿下什么意思?”安峪诠的眼睛通红,看着荆蕴谦,“一个炙手可热的亲王,为了帮一个宫妃而舍身犯险。殿下三思啊。”
      “安贵妃有安贵妃的仇,本王有本王的仇。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不过是要找同一个人寻仇罢了。”
      安峪诠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言:“王爷若是能铲除那何氏,我安氏一族愿当牛做马力保怀王殿下上位!”
      “你看你还是觉得我有所图,放心本王没有你想的那么唯利是图。只不过……”荆蕴谦说得很平静,但是却欲言又止了。
      “什么?”
      “只不过……你要让安贵妃多辛苦怀那孩儿几个月,我还需要安排一些事。”荆蕴谦转身就要离开安宅。
      “殿下!还望殿下凡事以国为重!”安峪诠的声音一下子挡在了荆蕴谦的面前。
      荆蕴谦没有回头,径直推开了大门走出了安宅。
      回到王府,荆蕴谦刚刚走进门,就被跑过来的如玥紧紧抱住了大腿。他忙抱起如玥问怎么了,如玥奶声奶气地嬉笑道:“姐姐,王妃婶婶,我赢了!”
      荆蕴谦抱着如玥回到了后院,看见樊昌正带着如玢玩捉迷藏,玩得不亦乐乎。看见荆蕴谦带着如玥过来了,樊昌便叫清泉带着两个女孩去膳房吃点心了,而自己则替荆蕴谦摘下了披风卷在胳膊上。
      荆蕴谦走进书房,从桌上拿起一颗酿红果嚼道:“早上不是才送回盈王府吗?怎么刚过午就回来了?”
      “别提了,你前脚刚走,那盈王府的赵嬷嬷就带着俩孩子回来了。说是代琤爱哭闹,怕扰了两个姐姐过年,真是可怜。”
      “罢了,除非以后盈王登门来领孩子,我们也别再提送还的事了。”荆蕴谦一边看着外边说,一边吐出了两颗山楂籽,“今年这酿红果怎么这么酸啊?你看看,果肉没多大,果核倒是不小。”
      樊昌把那盘红果端到面前,仔细看了一眼说:“宫中每年吃的红果都是辽东那边进贡的吧?”
      “对呀,如今这辽东吃紧了,连山楂都变成秦岭的了。”荆蕴谦说着又吐出来一颗山楂籽,山楂的酸让他禁不住咂了咂嘴。
      “可是眼下要想吃到辽东的山楂,殿下不也无计可施吗?”
      荆蕴谦又拿起一颗山楂扔进嘴里道:“明天我就去东市街买山楂。”

      东市街紧邻着碧落坊,但是却远比碧落坊热闹。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市井中人或是碧落坊路边的商贩,年关将至,这里充满了烟火的气息。东市街阖居巷的一扇门前站定了两个人,
      站在前面的人轻轻叩响了门环,而身后的“黑披风”的脸上已然充满了崇敬的神色。门敲了十多下,才吱吱呀呀地开了,里面一个白须老者身穿青色布艺,虽然瘦弱,但也能看出精神向当矍铄。老者看见前面白衣公子后站着的黑衣青年,一支荆钗传过整齐的髻,低垂的眉眼间满是读书人的谦和和恭敬。老者虽略有迟疑,但见站在前面的白衣人点了点头,便请了二人进去,后面的青年便跟在略显不安的白衣公子身后走进了门中。
      门内便是一个小院落,小院落的那边是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那荆钗青年也跟着走进了东厢房,屋内摆放着的一把铜剑尤为夺目,老者看见青年在看那铜剑便道:“积年旧物了,原不是什么宝贝。”
      青年拱手笑道:“是晚辈少见识了。”
      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落座。见二人坐定,老者道:“韩先生昨日说要引荐一位青年才子与老朽,今日得见,气质果然不凡。”
      荆钗青年听后起身揖道:“晚辈齐广庭,见过齐老前辈。”
      “你我本是同姓,何必客气呢?不知齐先生此番见老朽,所为何事啊?”
      青年笑道:“啊,其实说到底晚辈还是有些惭愧,此番前来确有一事相求于老前辈。”
      “但说无妨,只是老朽不过市井匹夫,能帮上齐先生什么呢?”
      “晚辈从燕州来此,自恃抱负,所以想请齐老做一回伯乐,向盈王殿下举荐晚辈做幕僚。”青年说此话的时候将头深深低下,没敢看老者和韩初远的脸。
      老者听到这话拍了一下桌子,他呛声道:“我以为是什么有志者,原来也不过是一个攀龙附凤的人。老夫高攀不起那盈王府,向来齐先生也是找错人了。”
      韩初远听到这话吓的不轻,他赶紧赔笑道:“齐将军,不是这样的,广庭他……”
      那荆钗青年抬起头,正色道:“老先生莫急,晚辈的话还没说完。”说罢,他微微扬起下巴说:“晚辈只是想助盈王殿下能够夺回辽东,仅此而已。”
      老者听后,紧攥的拳头轻轻松开了,气恼道:“就凭他?”
      荆钗青年看了一眼韩初远,韩初远会意地说道:“诶呀,来得匆忙,马就放在了门外忘了拴,我去看看。”说着就快步跑了出去。
      那青年见状道:“看老先生的样子,似是对盈王殿下的才力颇多质疑呢。”
      “老朽不敢,那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从一品亲王,老朽哪儿敢质疑呢?”
      “也是……盈王如今在朝只手遮天,老先生对盈王诸多行径即便不满,也不能说。盈王登门那日,想必老先生的心中也颇多煎熬吧?”
      “你!”老者一把拽起青年,青年紧跟着一个趔趄,“我看先生不是想要投奔什么盈王吧?先生是何人,我不追问。但你究竟是何来意还请尽早说明,免得让彼此难堪。”
      青年从老者手中拽回了自己的衣领,稍稍整了整衣领后说:“老将军果然快人快语,晚辈确实不是投奔盈王去的,但是晚辈今日前来确实要求老将军一事。”
      “何事?”
      “请老将军万万不要推辞掉年后朝廷的诏书。”
      “什么意思?”
      “眼下辽东危急,可盈王为救自己军队已然向朝廷请愿欲前往征讨。盈王是何战力,老将军戎马一生应该比晚辈清楚,可是眼下朝中哪里还找得到第二个能够担任副将之人?老先生若此时请命,陛下不得不会重用,况且老先生请命于情于理都讲得通。毕竟……”
      “让我去给他当副将?我凭什么帮他?他当初见我被朝廷排挤为显自己大义灭亲,非但不替我求情还落井下石,如今宠妾灭妻害死我唯一的女儿,让她那两个孩子寄人篱下、漂泊无依。恕我直言,凭哪一点,我都不能帮他。”
      “可是有一点,老将军没有想到。”
      老者有些愠怒,直瞪瞪地看着青年。
      “盈王殿下请命确实为一己私欲,可是老先生现在想为女儿报仇却奈何无门。待老先生替朝廷平了这北境的祸患,重回朝堂之上,才算是给自己洞开了一扇寻仇之门吧?”
      老者皱起了眉头,青年说的话正中自己下怀,他眯起眼看着眼前这个羸弱的青年,那青年的脸色还是如一泓静水,没有一丝波澜。老者思忖许久才开口道:“好,我答应你。只是在答应你之前,我有一事必须问清楚。”
      “老将军尽管问。”
      “你既不是盈王的人,想必就是缙王的人吧?可是缙王庸懦,两耳不闻朝堂事,只怕他的幕僚也都是些不问世事之人。难道先生是怀王的人?”
      青年听后笑道:“晚辈是谁的人并不重要,只是晚辈不希望这天下最终落入那等人之手。”
      “好!那就如齐先生之言,老朽就静候那只纸诏书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君,我绝非是受他笼络而为之,叫他千万别动了歪心思。”
      青年再次拱手揖道:“多些齐老将军心怀天下,晚辈感激不尽。话,晚辈自会带给殿下说。”
      老者虽然答应了青年的话,但是眼神里的戒备却丝毫没有放松,他看着青年说:“你且记得,老朽这一遭实是为了给楚嫣寻仇才如此的。如若日后老朽在盈王府见到先生的身影,到时候可莫怪老朽不客气。”青年听后略笑笑,没有说话。
      待青年走出那小院,等在门外的韩初远早已经心急如焚了,看见青年出来的时候很平静,便也没敢多问,直接带那青年回到了离此处不远的韩宅。
      韩宅的修葺很是精致典雅,四处的垂曼让不大的宅子充满了才子格调。韩初远关上大门就赶紧接过青年递过来的披风,担心地问:“老将军没把殿下怎么样吧?”
      荆蕴谦笑道:“能把我怎么样?左不过拎起衣领,好一顿训斥罢了。”
      “您当年给他起的齐铁牛的绰号还真是没辜负啊,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犟?”
      荆蕴谦说着就席地坐到了韩初远的琴桌旁,轻轻触碰了一下琴弦,心有旁骛地说:“逗你的,老将军今天已经很客气了。他和盈王之间那可是杀女之仇,昔日大将军府何等显赫、威震四方,你我都记得的。楚嫣姐姐嫁到宬州的时候,你不也去喝了聘酒吗?如今将军府落败至此,人皆唏嘘。齐老将军的心性,恐非常人能比。所以想让他老人家出山,只能往痛处戳。我心中不忍,却也不得不为之。一个将军府和整个辽东,孰轻孰重?”听到琴音,他不由得凑上前去,奚落道:“你看你这岳山都劈裂成这样了,怎么下得去手?”
      韩初远憨笑着,指着那琴说:“这琴放在我这,就是个摆设。”
      细看那琴,虽然岳山已经劈裂,但是内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出自太宗朝斫琴名师冯夔之手的名琴。荆蕴谦有些痛心地看着那岳山上的裂纹,说道:“今天我把你这琴拿回去修一修吧,明天叫绍安给你送过来一把别的琴。这好东西放在尔等之手,当真造次啊!什么什么都保管不好。”
      韩初远转过身去拿炉子上的热水壶,听见荆蕴谦继续说道:“以后你要是娶了媳妇,一准把媳妇都得丢了。”韩初远惊得手一抖,壶中滚开的水一下子流到了左手上,他“嘶”了一声,赶紧放下那水壶,将左手藏进了宽大的袖口中,尽量不让荆蕴谦从自己的背影中看到丝毫的慌张与心虚。
      “怎么?快三十岁的人了,准备风流一辈子吗?”
      韩初远的脑海里翻书一样闪过了儿时在宫中的场景,那时候他作为伴读,整天和荆鋆祺待在一处,禁军统领管将军的女儿茗萱和薄太傅的孙女笕音便也经常跟着家人进宫和韩初远他们一起读书玩耍。四个孩子因为年龄相仿,就常处在一块,到了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年纪,韩初远发现自己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活波开朗的茗萱,而更多时候他看到的是茗萱正用和自己一样的目光看着荆鋆祺。韩初远知道“皇上”两个字对整个天下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趁人不备多看茗萱几眼。后来,荆鋆祺在广寒庭迎娶了薄笕音为皇后,那天晚上韩初远看见茗萱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可是眼睛里尽是茫然。
      这么多年来,茗萱一直是韩初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当他一年前得知茗萱已经成为了堆琼苑中的官妓,甚至想不顾一切救他出来,可是转眼又看见荆蕴谦不置可否的神色,韩初远便都默默地按下了自己的心。看着当年那样刚烈的茗萱嫁给了荆蕴辞那样的人,韩初远心中的哀怨却不知道要怨怼于谁?是自己的无能懦弱,还是荆蕴谦的冷漠?韩初远知道,在荆蕴谦眼中,自己或许是他的知己,而茗萱却一早便成了他掣肘朝廷的一枚棋子。韩初远不能因为私心而坏了荆蕴谦的整盘棋,可是难道他这辈子只能偷偷地住在襄王府的东墙外,默默守护着心爱的姑娘?
      他支吾道:“我……匈奴不破,何以家为。”
      “那匈奴若是破了呢?”
      韩初远猛地回过头,看见荆蕴谦正看着自己。荆蕴谦望向屋外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雪说道:“襄王倒了,你便带着茗萱回黔州吧。”这句话让韩初远顿时手足无措,他有些颤抖地说:“这……她……”
      “她知道是你,也应允了。只是苦了你们,她腹中的孩子怕是要生在去黔州的路上了。”
      韩初远激动地说:“我一定带她远离这朝堂的是非,让她再也不用想起从前的事。”
      荆蕴谦没说话,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低头抚起琴来。韩初远觉察到了荆蕴谦神色的异样,忙道:“可是殿下,我若走了,你自己在建邺城中怎么办?”荆蕴谦没有停下手,一边抚琴一边说:“我不是还有孟师父吗?再说了,府中有樊昌,身边还有绍安,朝中有那么多老大人,宫中还有容妃娘娘呢,我怕什么?”其实荆蕴谦心中的担忧早就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激增了,他担心韩初远的身份早晚会被盈王发现,到那个时候,任何人都救不了韩初远了。
      “罢了罢了,你看这雪都下这么大了。我得回府了。”说罢,荆蕴谦站起身来,系上披风道,“你替我把这琴用锦缎包好了,我带走。”
      韩初远伸出有些红肿的手接过那琴,荆蕴谦却将琴顺手又放回了琴桌上,解下披风包在琴外边说:“你就说你这双手还能干点什么。”说罢,抱着那琴走出了听雪堂。
      韩初远和荆蕴谦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他们君臣之间的诀别了。原来他们的缘分都在荆蕴谦的算计之中,包括他们初春在怀王府的重逢和如今的诀别。荆蕴谦没有将离别说出来,韩初远也没有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矛盾表现出来。
      荆蕴谦骑着那匹黑色河曲马消失在风雪的尽头,眼泪却在韩初远和荆蕴谦的脸上渐渐冰冻。三十年的莫逆之交、生死与共止于此,若重逢,只能等来世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韩初远要走了,不舍+10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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