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少年时 梦·兰州（4/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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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告诉你一个，可别再对别人说出去了！”
标准的八卦开场白。训练有素的那位听众快速在脸上武装起 “快说快说，我很有兴趣” 的面部表情。
“听说，慕容世家的家主老爷今天上门来拜访，不光为了那不得安宁的娑婆城入主和‘天下第一’比武……”，警惕地四下望望，用手中茶盘掩了樱桃小口，向另一双闪烁着旺盛好奇光芒的秀眸靠拢过去，“其实，他是来探庄主的口风，给自家女儿提亲的！！！”
爆料的兴奋感让这丫鬟忘乎所以，连说人八卦的基本常识——偷偷摸摸~~都忘到了脑后。声音大得毫无知觉。
“哇！！真的？”这一位八卦接收者果然相当上道，亢奋的语气和面部表情非常充分的表明了自己对这条消息的兴趣。
八卦的光芒在她眼睛里闪啊闪，给爆料丫鬟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
原本躲在假山小洞里小寐的小女娃，长睫微微一动，十分不情愿的被这两个声音惊醒了。
偏偏那‘樱桃小口’被满足的实在是忘乎所以，完全陷入癫狂状态一样。不管是真消息，还是自己加工过的想当然，统统滔滔不绝的甩出来。于是，洗剑山庄少庄主唐清泉摇身一变，成了集天下所有传奇于一身的‘奇葩’！
一下子泉少捡了本失传多年的武功秘籍；一下子泉少邂逅武林第一仙子，泛舟烟波里；再一下子，泉少救江湖孤女，感天动地，据说城南胡半仙前天夜里被九天玄女托梦，说泉少是将来要重新位列仙班的下凡历练天神！
相比之下，刚才所说的前天南宫世家求亲八卦，真真是不够瞧了呢！维持好眼睛里对八卦无比热切的光芒，那位被甩料的丫鬟心底不由得撇撇嘴：有用的消息差不多就那些，再说下去就都是瞎掰胡吣了。
正准备收功闪人，一声细微的指骨紧捏的闷响没能逃出她的耳朵。
——假山里有人！
细听，吐纳有一些功底，但不是江湖世家子弟所练的绵长内息，再加上能藏身在这小小罅隙里的身型大小……
只有她了。
“对了，我刚才过来时，看到厨下正准备银鱼羹呢。少爷不是晚上才回来吗？这么早就备上了啊？”
“哼！你不知道，银鱼羹是南宫老爷最喜欢的小食，每次来做客，庄主必定要厨房准备的！”忙着炫耀自己对山庄中大小事情‘知之甚多’的大丫鬟，恨不得用鼻孔看对面的发问丫鬟，“你呀，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以后多注意点。不说了不说了，我也要快去花厅侍候南宫老爷了……”
吁！终于走了。多谢惠顾啊~
目送那位甩完料后满足得一摇三晃走远的年长丫鬟，小丫鬟无力地垮下嘴角，眼睛里早已没了那热切又兴奋的光芒，本想快快溜掉，却被一句童声定在原处。
“我以前没见过你。”平平静静的语调，一点童趣也没有。不是娇俏可人的问调，而是笃定的陈述。
小小的柳飘飘自假山后面现身，直视那年岁不大的小丫鬟，冷静地不似她这年纪的女孩子。
待小丫鬟转身给飘飘行礼之时，她已经是个普通无奇、让人过目即忘的平凡胆小丫鬟了。
“奴婢见过飘飘小姐。” 瞧，语调还会微微颤抖，活似被主人抓包偷懒闲磕牙的小婢女。
“回小姐，奴婢是初六才进庄的，现下在厨房工作。”
“你们刚才说……他，我是说……大、大哥，他……”白瓷娃娃匀净的脸蛋上悄悄染了胭脂色，竟说不下去。
呵~原来啊。。。察言观色我可是好手！“哦，刚才秋霞姐姐说，南宫老爷来为自家女儿求亲，想必是极为欣赏少庄……”
“谁问这个了！”飘飘极快打断她的话，小小螓首狠狠扭向一边，脸上的红痕，又重了一些。“我……我是说，你们说江湖上都知道，大，呃，大哥救了。。。”
再次没了声响，小丫鬟疑惑地偷瞄那脸色再度沉下来的飘飘小姐。那瓷娃娃重重地咬着唇-瓣，眼里满是屈辱、愤怒和不甘。
小丫鬟楞了一下，随即了然地心软。
“少庄主下了命令，严禁我们下人透露飘飘小姐的名讳和家世。嗯，奴婢想，外人只知少庄主侠行义举，却不知。。。”
有意没有继续说下去，再偷瞄，飘飘小姐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小丫鬟心里柔柔叹了口气：冰雪聪明，心高气傲，奈何，命运弄人。
“……你退下吧。”柳飘飘敛住脸上的一切情绪，又变作了那个美丽的人偶，“还有，记住，你今天没有见到我。”
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倔强的小小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园掩映的花木间。
待飘飘走远，那小丫鬟便褪了胆小畏缩的慌张神色。轻轻柔柔一笑，小声嘀咕道：“如你所愿呢~~飘飘小姐。”
入夜，一道轻俏的暗影避过洗剑山庄的明岗暗哨，悄悄飘出高高的围墙。
于是，山庄里谁都不知道，庄主新收的义女，少庄主的义妹——柳飘飘，曾经在假山的小山洞里，睡过一个被八卦吵醒的午觉……
===================我是撒土的小分=============================
有诗人云：仆仆征途苦，迢迢蜀道长。出入蜀之路，艰难崎岖，这是世人对蜀地的一贯认知。很难想到，闻名江湖的第一情报消息组织‘隐逸谷’，真的是隐在这片幽深隽秀的巴山蜀水之间。让人禁不住生问：这天下四通八达的消息网，究竟是怎么用最短的速度到达这里，又从这里到达需要的人手中？隐逸谷，一直都像是个传奇。
半个月前，秦继谷主带着儿子秦书墨，一路且行且停，踏上了北上之路。
那时，书墨与左小朗比武，定下‘输者离谷’之约。阴差阳错之下，书悦却助了小朗胜了这场比试。书墨性情刚直，愿赌服输，定要履行诺言。秦谷主这个做爹的没有办法，只有带儿子北上凉州，赴凉州连家老爷子的寿辰，暂时离谷，再做打算。
这一路上，原本活泼好动的豹小子变得沉默了不少。书墨是有担当的小男子汉不假，可却终究只是个少年。初尝败绩，还是败在自己一度不放在眼底的闷蛋手上，这实在不算是个小打击。况且……姐姐秦书悦的所为，变成他胸口的结，咽不下，吐不出，哽得他很是不爽！
这豹小子火爆归火爆，脑子也不是当摆设的——姐姐对左小朗的回护，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愤怒，是输掉比武的震惊感消失后，书墨的唯一感觉。
于是，铁了心的离开，因为真的不愿意再理那个‘不讲江湖道义’的姐姐和大家喜欢他比喜欢自己更甚的左小朗！
儿子的心结，秦谷主都看在眼里。
蜀地山水奇峻，但对隐逸谷的谷主和小公子来说，提口气，几个飞纵之间，路程倒也不那么艰险难捱。待父子二人终于走出大山，上了官道，秦谷主反而带着书墨专向荒僻幽深之处钻去。书墨早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向爹爹问了出来，未料爹爹神秘一笑，冲他摆摆手，告诉他：“自己找答案。”
过了朔日，父子两人终于看到了那一川泛在晴空之下的清泠碧水。它有个书墨少侠认为名不副实的名字——黄河。
黄河岸边，城郭厚重的兰州城，正在向这位少年侠客显露出他平生未见的西漠风情。
“爹，这就是西域吗？”秦书墨惊异地逡巡着热闹的街市，这里有星辉王朝的风物，也有西域袅娜的风情。空气里漂浮的是陌生的香气，有些辛辣呛人，但热烈得好像这个烈阳下干燥城市的一部分。
一身商贾装扮的秦继眯眼笑得好不愉快，唇上那簇今早才贴上的小胡子飞扬得好像他那两道剑眉~~十足一位奸商！
“傻小子~！这兰州城是连接中原与西域的咽喉之地。星辉的商人运丝绸和瓷器从这里西行，粟特胡商驮来宝石和皮毛从这里直抵长安。”二人停步在一间老旧却干净清爽的客栈前，秦继略微有些感慨地说：
“这里，也是京城西面的最后一道屏障……”
书墨正要开口问，却被一阵声如洪钟的朗笑打断。
“哈哈哈哈~~我道是谁家办货的，好不识规矩，怎地堵在我店门，挡我生意。原来是你个小老儿，多年未见，还以为你不再跑西漠，在家抱孙子了！怎又跑来受罪了？~~快快进来相叙！”面色黑红、体格壮硕的客栈掌柜戳在门前，说话声滚如雷，真不知到底是谁‘堵在门口’。
这一路上，诸如此类的事情层出不穷。秦书墨已经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适应成自然而然了。跟着打扮成小商家的爹爹与那客栈掌柜称兄道弟地进了上房，甫推上门，这掌柜的翻身便拜，沉稳严谨的模样与刚才判若两人：“属下参见谷主。”
“袁兄！你我兄弟之间何需如此客气！”还未等掌柜膝头着地，秦书墨只觉眼前一花，秦继早已两步掠上前去，单手将那壮硕的中年汉子托了起身。
转回头，秦继对忙着回忆刚才父亲那惊鸿一般的身形步法的儿子道：“书墨，还不快过来拜见你袁叔。”
原来，从隐逸谷到兰州，秦书墨跟着爹爹一路见识了许多地方许多人。也许是山脚下的小茶棚的泥脚厨子，也许是闹市中高大的酒楼的跑堂，也许是书院里名动一方的先生，也许是城墙根烂泥里晒太阳的老乞丐。他们像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点，但在无人处，他们无不带着淡定的暖笑，谨慎又冷静地向秦继行礼：“属下参见谷主。”
他们与眼前这位中年汉子一样，都是隐逸谷的人，是隐逸谷庞大消息网的一个个渺小却不可或缺的末梢！
添上茶汤，老袁向秦继一拱手：“谷主，属下有一事……”
秦继一抬掌，转头对睁着一对滚圆豹儿眼~听得兴致盎然的儿子笑道：“书墨，先出去给爹备下一碟肥羊烩，你袁叔这道菜，爹爹想了好多年了。”
老袁猛地一抚掌：“对对对！我怎么给忘了！书墨，来，袁叔这里有几个菜，你一定爱吃！……”说着，引了秦书墨就来在了外间大堂，拣了干净席位让他坐下，转身吩咐后厨上菜去了。
未几，老袁转回内堂：“谷主，这……难道书墨公子他，不是……”
秦继有些无奈地微微苦笑：“不错，书墨上面还有一姐……”
“原来是这样。”老袁了悟的点头。
正坐在熙熙攘攘的大堂里，秦书墨对窗外那新奇的异域风情好奇不已。
走过的小贩走卒肩挑手拿着各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件和食物。高鼻深目髭毛横生的粟特商人牵着高大的奇怪牲口缓缓走过街道，对，爹说过，那牲口名唤骆驼，是大漠上的主要脚力！驼队走过，街上漂浮的那种炙烈辛灼的香味更重了些，混着各种或深或浅的苦涩香味，交织成一种特殊的风味，让人平白感觉外面的烈阳变得更热了些。
突然，原本热闹喧嚣的大堂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书墨奇怪地把目光自窗外收回，只见大堂里进来五、六个劲装青年，为首的却是一名8、9岁的小公子。
兰州阳光炽烈，虽有黄河相傍，奈何靠近西漠，本地人多是麦色面庞。可这位为首的小少年，端的是粉雕玉琢的玉人一般，面容清秀，神色冷傲，在几个身手不弱的青年的拥簇下，大方落座在首席，对满堂的打量目光毫不在意，视若无睹。
那少年身边一个沉稳的青年吩咐了酒食，半晌，大堂里才慢慢恢复了刚才的喧嚣。只是，满座的酒客仍把注意力偷偷放在那一张几案上。
面如冠玉的漂亮少年在蜀地并不少见，就算书墨第一次在这兰州城里遇到如此出众的相貌，多看几眼也就罢了。还是窗外轻盈走过的异族少女那蜜色脸庞比较好看，秦书墨如是想。
耐住肚中饥饿，书墨枯等了半天却总也不见爹爹和袁叔出来。拣案上几样可口的小点吃了，正要去寻爹爹的书墨忽然看到，那个白面小公子一行人又出事了。
时值正午，正是这老旧客栈堂食客人最满的时刻。一个衣衫破旧满面风尘的江湖人进来略一打量，发现没有空位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被那个沉稳的青年有礼地拦住了去路。
这一变故，果然让密切偷偷留意这一行人的满堂客人，再次鸦雀无声下来。
青年深深抱拳一揖，低头轻声道：“……赏光，……恭请……上座。”
那满面风尘不修边幅的大叔神色玩味，挑着眉似笑非笑，轻佻地喟叹一句：“上座？我可不敢。他小子吃得下，我还吃不下呢。”说着，就拿眼角瞟那个自始至终跪坐上座巍然不动的玉娃娃。
那沉稳青年连忙低唤少年。只见那漂亮少年冷冷起身，向大叔略施一礼，清亮的少年嗓音压得极低：“……请上座……”
身姿优美，态度淡然，气质内敛。原本是美的让人屏息的翩翩少年，偏偏被那透着不悦和骄傲的冷漠眼神，毁得干净彻底。弄得欣赏美人的一干旁人大叹惋惜。
大叔精光湛湛的明亮眼睛微不可查地一黯，毫不掩饰他的失望神情地摇摇头，自嘲一笑：“免了。小心脏了你的衣裳。”
遂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当他瞄到临窗空席上独坐的秦书墨时，那依然盯着自己看戏的少年睁着溜圆的眼儿，虎虎生气地好像山林间莽撞的猛兽幼崽。
还没等他在心底赞叹完，大叔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这豹小子面前，更甚，他听见一个好像是自己的声音，用自己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
“小子，并席干不干？”
根本没给大叔反省或者反悔的时间，那个少年傻呼呼地笑出一口白牙，比走江湖的汉子还豪爽：
“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少年时 梦·兰州（4/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