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少年时 之 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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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那个名为姐姐，实则麻烦的女人（？）站稳，那身高还未完全抽长的小小少年郎立刻火力全开。
“秦书悦！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没追到心上人的少女根本不把这小蛮牛放在眼里，哼哼，她可比他早出世半刻呢！
“叫姐姐！！！”
果然，在左小朗面前的羞涩和矜持褪下，这俩姐弟的性格。。实在相去不远。
被挑起痛脚的豹小子才不理会这种无聊的问题，只挑自己想知道的问题问。
“是不是左小朗那个闷蛋？！”
那臭小子凭什么用那种冷飕飕的眼神扫我！秦书墨暗暗想。争强好胜的小火苗在心底烧啊烧。
在左小朗来谷里之前，明明他秦书墨才是爹爹和谷里叔叔伯伯们最赞赏的男孩子。自从一个月前，爹爹风尘仆仆地带着丢了魂似的左小朗回来，大家的注意力仿佛都跑到了那闷瓜那里！
到现在，也不是没跟他动过手，可……虽然不想承认，但一场架打下来，两人都没占到对方什么便宜。秦书墨忿忿地想，这不可能！邦二叔说我的家传剑法‘一剑封喉’已经有爹爹当年成名时的六成火候了！他左小朗不可能比我还强！
想到这里，再看见姐姐书悦那狼狈模样，新仇旧恨啊~~火爆的豹小子心底里的小火苗不费什么力气，立刻就燎了原。
一把将正柳眉倒竖数落他“小狼跟你有仇啊？！你天天找人家打架……”的秦书悦扛上肩头，秦书墨大步进门，追着左小朗的方向去了。
叱！不过早我半刻出生，就想让我叫你姐姐？！
那豹小子颠了颠肩头扛着的少女，如愿听到愤怒的尖叫。于是，心情稍稍好转：
秦书悦，你想得美！
===================我是场景转换的分界线===============
虽然仍有深深浅浅的车辙和蹄印，有黄土铺垫过的官道看起来还是有人整治的。翠草碧树，野花幽香，路两旁已经是一派江南景色了，可是连续赶了近十天路程的车队还是恹恹地倦怠着。
马背上的汉子回头看看身后绵延的车马辎重，暗叹一口气：毕竟不是行军啊。
柳铭紧紧眉心，心里颇有些郁结。
距离逆贼左毅被诛族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这次皇帝天威震怒。柳铭自己告上御状后，兵部尚书刘大人，兵部侍郎赵大人等大臣力保左毅大将军，奈何查办此案的御史大人竟然在左毅书房里搜到一封左将军里通外国的亲笔书信！这下，人证柳铭，物证敌书，左毅的谋逆之罪被确凿得定了下来。整个左氏宗族被皇帝下旨连根铲除。
斩草除根，左氏从主人到仆侍，远方表亲都无一幸免。连左毅出征前就告老归乡的老仆，都被追查出来，要他伏法。可那老儿已病死多时，行刑官竟然下令开棺曝尸！
左氏世代金戈铁马，星辉王朝里从上至下，不知有多少将校武官，是左氏子弟或表亲师徒。如此的清理，进行了多日，王朝里的将位一下子空虚了起来。武将们开始重新排座次，朝堂之上又是一番波澜……
想到这里，柳铭自嘲地苦笑一声。自己虽检举逆贼有功，可到底是被俘出逃而归。皇上隆恩，免了流放之罪，但京城长安，却是呆不下去了。幸得朝里董维董将军从中周旋，他被派了个外职，带了家眷出京上任了事。朝堂之上的风雨，从此跟自己怕是再无干系了。
并不是留恋京师那浮华之地啊，柳铭再次回望身后的车马。轮声辘辘，人影重重，处处都系着麻缟。那些是重孝，为舍了自己性命，护他逃命的柳成风所戴的重孝。这些人不止有他柳铭的家眷，更是有柳成风的妻儿高堂。
那铁打的汉子再次闭闭发热的眼眶：若不能善待柳成风的妻儿老小，自己有何面目在黄泉路上面对首级被敌军选在辕门上曝晒三日的柳成风啊！
蓦地
柳铭武将的鼻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杀气，是的，山雨欲来，空气里一下子浮动起诡异的气氛。
官道两侧同样是青草绿树，但平时看起来悠远的景色，现在似乎杀机四伏。
骑马走在最首的柳铭迅速一个简洁有力的手势！柳家也是行伍世家，仆从也都从小练些拳脚功夫，柳铭一个令下，男丁们迅速护了女眷们的马车在最中间，摆好了防御的阵势。
柳铭有些出汗：这气氛，要出事了！
一丝风都没有，叶梢，草尖，动也不动。刚才清脆的鸟鸣已经消失，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气、音，没有一样在流动。柳铭将腰侧利刃的刀柄握得更紧，额角滑下一滴冷汗……
柳飘飘时常在梦里回到那一天。
那天，像昏昏沉沉的旅途中的每一天一样，飘飘乖乖坐在马车里，陪伴着终日以泪洗面的娘亲。
她才10岁。本来，她并不十分清楚某一日突然涌上她家的大人们口中说的‘柳公英烈’是什么意思。但从哭晕的娘亲和祖母及下人们的言语中，飘飘似乎明白了：她再也见不到爹爹。
娘亲是大家闺秀，被外祖和爹爹保护得滴水不漏。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一下子击垮了她，小小的瓷娃娃般的飘飘懂事地端茶送药，一直陪在娘亲身边。
直到，那场噩梦的降临。
“保护夫人和小姐！！！”
柳铭满身鲜血，动作不那么灵活地回身，力道不减，直接砍掉欲从他背后接近柳成风妻女所乘马车的蒙面人半个肩膀。
鲜血溅上洁白如云朵的窗纸，伴随着那蒙面人的惨叫，马车内娘亲将飘飘拥得更紧。
柳铭狠狠地啐一口血沫：这简直是一场屠杀！
对方蒙面，不为劫财，不为女眷，只是杀人！
家丁仆从纵然有一点功夫，但毕竟不是高手，反观这些蒙面人——柳铭眯了眯杀红的眼角——不会认错的！这是军人的身手啊！
血迹模糊了柳铭的视线，来不及擦了，自己的人渐渐倒下大半，蒙面杀手的数量开始压倒下来。
柳铭已经能听到女人和孩子的惨叫，他不能去辨认那是不是自己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他，不敢。
眼泪顺着脸颊淌下，和着满脸的血迹。敌人的血自己的血。血泪，血泪，滴落下来，再也分不出是血还是泪。柳铭挡在柳家母女车前，咽下满口苦涩，怒吼一声，双手握刀，运力将来范之杀手拦腰斩断！
之后，回头大喝一声：夫人小姐出来！柳铭带你们杀出去！！
那句话飘飘也听到了。
当时她在娘亲怀里，耳边都是杀声和惨叫，血腥的气味浓的几欲作呕。娘亲身上仍然是好闻的兰麝椒芳，柳飘飘不顾刚才娘亲抱得她发痛，仍然一个劲地向娘的怀里埋。不管外界是怎样的修罗炼狱，娘亲的怀抱永远是温暖安全的。
听到柳铭的那句话，柳成风夫人一僵。缓缓抬手自怀里捧起女儿的小脸。
飘飘乖巧可人，从不无故骄纵哭闹，懂事地不似她这般年纪的女娃。可是，柳夫人美目溢出一滴清泪，可飘飘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女娃啊——努力地乖巧不让自己担心她，但眼底却有不容错认的惊恐和无措。
“夫人！！！”柳铭在车外又一声大喝。他撑不了太久了！
直到后来，柳飘飘也清楚地记得，那一瞬，娘亲笑得好美。
如春水映梨花。刹那间，枝头芳雪失了颜色。
自从那日爹爹殉国的消息传来，娘亲便再没有这样笑过。这次，小小的飘飘本能得开始害怕起来。
她木然地看着娘亲的唇瓣翕动，出谷黄莺般的声音仿佛自远方飘来，又飘向另一个远方。
“飘飘，乖啊。听铭叔叔的话。照顾好自己……”
柳铭听到柳夫人一声‘柳将军’。他暗道‘失礼了’，遂打开马车厢门。
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小身躯被塞在他怀里。
柳夫人正襟跪坐，直直盯住柳铭：“求将军保小女一命。”
言毕，双臂举起汇于额前顶上。袍袖翩飞，如蝶。深深拜了下去。久久不起。
柳铭一下明白了柳夫人的决定。他不愿意这样做，可他比谁都清楚，柳夫人的决定是最正确的选择。
那男子放了手中染血的长刀，将女娃裹进自己的外袍，绑在怀里，对着伏地不起的柳夫人垂首抱拳，将一个承诺挤出酸涩得发痛的胸腔，狠狠砸在地上。
“诺！”
之后的事，柳飘飘记不清了。
她被包裹在铭叔叔怀里，脸埋在铭叔叔胸口，耳边一直传来喊杀声，兵戈声，惨叫声……还有，利器划开肌肉骨骼的闷声。有杀手的，也有，铭叔叔的。
在一片黑暗里，时间的流逝变得没有概念。飘飘只觉得铭叔叔动得越来越迟缓，那闷声越来越密集得在铭叔叔身上响起。而她自己，毫发无伤。
忽然，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金戈撞击声几乎贴着她的脸颊响起。接着，竟入流水般淙淙地漾开来去。似是又有人加入了战局，金戈声渐渐离她和铭叔叔远去。
此时，铭叔叔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不，是停了下来。
飘飘把耳朵压上他的胸口，那擂鼓般的心跳一声弱过一声，嘶哑的声音似乎从胸腔里迸出来：
“小姐……小……飘飘……飘飘……飘…………飘……”
飘飘吓僵掉的身体动了动，又动了动，然后，大大的挣动，但怎么也挣不开把自己和铭叔叔捆在一起的腰带，和铭叔叔直到最后也紧紧箍着自己的铁臂。
“铭叔叔？……铭叔叔？……铭叔叔？……娘？……娘！……铭叔叔！！”
她急的哭了起来。
挣扎得几乎要弄伤自己。
“嘘……不哭……不哭啊……”
一个似乎正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身上的束缚被解开，但一只温热的手掌始终遮住她的双眼。她瞧不见这人是谁，只觉得他的掌心微微有些薄茧，被他抱在怀里，触到他的衣料是上好丝绸，熏香雅致，隐隐有江海清新的水气萦绕。
“姑娘，在下洗剑山庄少庄主，唐清泉。路经此地，不想遇到此等惨事。”，说着，轻叹口气，“在下仆从正在救治你家的伤者，在下马车就在附近，侍婢看你身上染血，已经先行回去准备。姑娘随我回去整理一下，可好？”
这声音和煦如春风，透着让人说不清的信赖和温和。但是，遮住她双眼的那只手掌，无论飘飘怎样甩动，都固执地不肯放下……
飘飘不许任何侍婢靠近她，于是那小姑娘只好放下梳洗热水和更换衣物，默默退开。
那满身都是别人血迹的瓷娃娃，摊开自己细嫩的手掌，里面躺着一截断掉的刀身！
那是嵌在铭叔叔身体里的。
飘飘挣动手臂时碰到那片断刃，划破了她的手，于是拔了出来攥在手里。
刚才一路攥着它而来，是为了防那个自称唐清泉，却一直面目模糊的少年。
现在，这截断刃躺在自己手心，上面沾满血痕，飘飘抿直唇线，盯着它——
回到这片修罗场的唐清泉撩袍角蹲在柳铭的尸身前，盯着刚才险险救下那小女娃的一剑。
当时一把刀从男人的后背插入，险些穿透他的身体，钉入那女娃头颅！
幸好，自己用剑尖从正面抵住刀尖的去势。但是，无法避免的，自己的剑也刺进了这男人的身躯……
救？杀？
才只有13岁的少年皱紧浓眉。为人为侠，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的注意力突然被钉在尸身上的长刀夺去。
唐清泉拔出那把制作精良的刀。窄长平直的刀身，矩形刀首，重心稳当，刃口精良。
还有……
唐清泉和几十丈外唐家马车里的柳飘飘同时盯住自己手里的利刃
——刀身上一个阴刻的字迹，被血注满，看起来殷红可怖。
那分明是
“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少年时 之 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