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山河》阿谪

7、第七章 智极无疑

　　半个月前，孤城攻下的一座小城至今还没有清理。惊澜未央和游正方今日将要前去清理这座小城。
　　游正方慢悠悠的走着，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惊澜未央二人，皆身穿一身白衣。
　　两人身量差不多，具是颀长削瘦，细微之处可见未央的肩相较惊澜窄些，整体上显得要比惊澜柔和。
　　惊澜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恰到好处，让人看了很是舒服。目视前方，时常点头或是说话回应未央的话，并不如何端着身份，却出奇的十分贵气。
　　未央相对随意一些，手持折扇背在身后，嘴角含笑，左顾右瞧的谈笑风生，透着一股潇洒却不失分寸的文气，别有一番气度。
　　游正方在后面看着两人，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妖夜为何没有随你一同前来？”惊澜向未央问到。这次清理，他本是叫了妖夜与未央一同。
　　“这一战他有所感悟，闭小关尝试一下突破。”未央回答，语气中还有为妖夜感到的欣喜。
　　惊澜抿抿唇微微笑着调侃道:“你呢？已经大有突破了吧。”
　　未央笑而不语，显然是默认了惊澜的话。
　　惊澜心想，妖夜与未央，当真是天纵奇才，没有家族没有师门能到这一步，很是了不起。两人修为差不太多，妖夜已是奇才，更难能可贵的是未央还能再高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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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城门口守卫着大量士兵，都是孤城的人手。城中每条街道都有孤城的兵力把手，原有兵力早就被清了出去，不服的斩杀，认降的重新打乱混入孤城兵力。
　　惊澜进去，城中很是安静，只有一队队巡逻的卫兵。百姓都待在家中，由兵将分发食物。
　　一路走着，惊澜隐约听见呜咽的哭声。未央用眼神示意惊澜，声音是从街道左侧的一户人家中传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到了窗前。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跪在盆前，盆中有跳动的火光。听声音像是个年纪不小的妇人。
　　“呜…我苦命的儿啊，这杀千刀的动乱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五百年了……呜…这该死的战争该死的兵役，你爹是打仗打死的……呜，你爹的爹还有我爹都是打仗打死的…现在你也去了……呜…让我怎么活啊呜……”安静的街道上，这悲痛的哭显得有几分可怖。声音之凄切，令人动容。
　　未央看向惊澜，似乎想要探寻什么，却是无果。他的眼睛太过深邃，总是把一切情绪埋藏在让人看不清的眼底。
　　“走吧。”惊澜开口。
　　未央微笑，两人具是没有说什么的意思，继续并肩向小城深处走去。
　　身后的游正方走到这里时，在窗边伫立了良久，眼中的神色复杂难辨，似是哀悯，似是无奈，又似是几许莫名的坚定。
　　三人继续在城里前行着，老妇人的哀泣声还若有若无的四飘荡在街道上，伴随着一丝丝冰冷入骨的寒意。
　　惊澜面色不改的注视着远方，只是心神一时间已然离走。
　　现在这城中死气沉沉的样子，其实像极了当年的孤城。不一样的是，这城中的美一扇门的后面都是一户活生生的人家，都是活生生的人，活人。
　　思及此处，惊澜的眸色暗淡了几分。
　　乱世……
　　进一步错…退一步也是错，进退维谷，便只能将错就错。更何况这之中还有一个血海深仇。
　　希望多年之后再看，不会觉得现在的选择还是错吧。
　　“城主。”惊澜听言回神，迅速看向出声的未央。
　　未央被惊澜这反应吓了一跳，惊诧掩住了眼中的探究。
　　惊澜心中哂然，怎的还是这般不稳重，实在愧对先生多年的辛苦教导。
　　转头看去，原来是到了城主府。
　　惊澜皱眉，轻轻吸气嗅了嗅。又看向未央，果然也是面色凝重。
　　“好浓的血腥气。”身后传来声音，原来是游正方到了。
　　三人充满戒备的推开了城主府的大门，小心翼翼的像内院走去。
　　死人，一路上都有零星的死人。
　　只是奇怪的是，死人的装束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下人，都似是有些地位的。
　　更奇怪也更可怕的是，死人不是单独出现的，都是两人三人或更多出现的，且死法各不相同。
　　此时三人心中同时出现了一个惊人的推论——自相残杀。这些人是自相残杀而死的。
　　走过通往内院的圆形石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只是这内院的景象……
　　入目是密密麻麻的人，密密麻麻的下人。每个人都瑟缩着，挤在一起，占满了半个院落。
　　转眼看向院落的另一半，一个显而易见的黑衣少年正看向三人这“不速之客”，眼神似笑非笑。
　　三人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了，若说在眼前这番诡异的景象前还能保持镇定，真正让三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普通”的少年。
　　其貌不扬，长相甚是平凡。瘦，很瘦，浑身上下都透着病态的苍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像是常年有病在身的样子。然而说他普通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是个普通人。
　　准确的说，他不是修士，而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一个身体不好的凡人。
　　未央走上前，却不是冲着黑衣少年，而是那群瑟缩在一起，眼神涣散，一看就神志不清的下人们。
　　随意选择一人，未央走到他面前，柔声开口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下人神色恍惚对上未央的眼睛，里面是一片柔光，似乎有一股奇异的令人镇定的力量。
　　下人颤抖的身躯渐渐的稳下来，看着未央，双唇颤巍巍的张开。
　　“城主要杀他……他让所…所有人死…死了。”
　　未央闻言表情凝重，看向惊澜游正方二人。三人眼神皆是若有所思。
　　如果按此人所说的话，那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原城主要杀这个黑衣少年，然后少年杀了所有人？
　　自相残杀……惊澜沉思，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病弱少年，靠的是什么。
　　死去的人没有什么中什么精神类毒药的迹象，而且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做不到给修士下什么毒药咒术。靠什么，超乎想象的…智慧？
　　智极无疑！
　　想到这里，惊澜心中一热，一个智力高到难以想象的少年……
　　少年看着惊澜眼神晦暗不明，一字一句慢慢开口到:“城主大驾，有失远迎。”
　　少年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的，很是符合他瘦弱病态的外貌。然而不知为何，这很轻的声音却使人感到一阵颤栗，毛骨悚然。
　　惊澜与黑衣少年对视，觉得背后发凉。在这有些平静的目光下，惊澜有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透明的，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至于少年是如何知道他是孤城城主，这种问题如果问出大概会让少年觉得是对他的侮辱吧。
　　“阁下是……？”惊澜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看向少年的目光格外的冷静。
　　少年嘴角勾起，连笑容都带着些凉凉的意味。
　　“在下，乜无疑。”
　　“乜公子辛苦了，想来解决这些人耗费了不少心神。”惊澜这一句有些没头没尾，但在场的几人都能听出话里的意味。
　　“一群没长脑子的蠢货而已需要花什么心思。”乜无疑垂眸，却又恰到好处的露出显而易见的满眼的讽刺不屑。
　　这话说的张狂，可听的人，心中却再次一动。
　　惊澜低了下头让人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再次抬头，轻笑着说到:“乜公子也算是帮了我忙，不如来孤城做客几天，我也好感谢。”
　　惊澜的声音天生很是清冷，而说话语气又一贯平静没什么起伏，周身自带着不染尘俗的仙气，为人却是和气，如此便形成了亲和却不亲近的矜贵疏离的形象。
　　而惊澜的这句话却带着罕见的亲近之意。
　　未央与游正方闻此很是吃惊，两人都明白城主对乜无疑的多智近妖有些想法，邀请他前去孤城不足为奇，令人琢磨不透的是城主语气中的亲近，显然他对乜无疑有些别样的好感。
　　确是如此，不知为何，惊澜对于这个妖孽般的普通少年在警惕之余很是有些好感。
　　纵使是乜无疑，也流露出几分几乎从未出现过在他脸上的诧异。
　　乜无疑眯了眯眼，看向惊澜的目光更加锐利，与其病弱的样子很是不协调。
　　惊澜的眼神不变的平静，却给人一种出奇的难以动摇的坚定之感。
　　“嗯。”乜无疑出声回应了惊澜的邀请，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

　　惊澜留下了游正方处理城中的事，急于将乜无疑带回城中。乜无疑看起来真的很是虚弱，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惊澜走在最前面，未央扶着乜无疑落后一步。
　　一路上，未央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惊澜的背影，也许是天色渐晚的原因，未央一向温柔似水的眸子也变得昏暗不清起来。
　　乜无疑顺着未央的目光看向了惊澜，又移回未央脸上，在未央看不见的角度露勾出一个浅浅的冷笑，眼中尽是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