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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人人都想他蹲班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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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被书斋里的皮猴们气的涵养全无的喻九龄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课业,把学子们打发回去各找各妈去了。
是的,自从被皇帝陛下贬无可贬以至于他在政治生涯上毫无建树遂心灰意冷挂印而去的喻九龄,在此地开了间名叫浮生书舍的私塾,混口饭吃。
喻九龄扳了扳指头,距离上次和陈树人闹翻已经小半个月了,虽然并不想承认,喻九龄每天都在门口跳望,盼着陈树人这小子主动上门认错,这样的话,他就勉强原谅陈树人的过失,继续若无其事的像从前那样维持亦师亦友的关系。
然而,陈树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上门俯就,不要说认错了,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陈树人此人居然小肚鸡肠,烂泥扶不上墙到这个地步!短短一会儿喻九龄对陈树人耐心全无,观感极差,竖子耶!恶评如潮,这是真生气了。
然而,一时激愤毕竟兴起,过后,喻九龄凭着与陈树人相交多年的理解,终于发现了不对。
是的,喻九龄自陈树人被贬为庶人后,不多久,作为太子太傅的喻九龄显然名存实亡,元文帝本着惜才的原则,让喻九龄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县官,喻九龄但笑不语,接旨后的第二天找了根儿绳子把官印挂在房梁上,大小出门,不知去向。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至于事后在京中引起的热议统统充耳不闻,仿佛与他无关。
而事实上,强行辞官归去不知去向的喻九龄堪堪于一条官道上截住了陈树人,好一番扯皮,陈树人勉强同意喻九龄和他一道了。
按陈树人彼时的想法,他是绝不答应自己再拖累旁人的,哪怕这个人是他曾经的良师,而且因志趣相投,彼此颇为欣赏。如此这般,便更不能与他一同涉险。
虽然陈树人并不同意,但这事儿他同不同意没甚用,喻九龄不走,你有什么办法。
因而,陈树人三岁的时候,十九岁的喻九龄被封为太子太傅,一直到现在两人一同相互扶持走过了十八年,说是亦师亦友其实远不及此,基本上亲近如同家人一般了。陈树人的性情,喻九龄再知不过。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这般想着,几乎是奔到陈树人住处的喻九龄,一打听,心里咯噔一下,真出事了!
听一个小乞丐说,他亲眼瞧见,陈树人给一群凶神恶煞的差役捉去了,这么些天都没放出来,铁定是下狱了。
这帮王八羔子,没得天理了?逮着人就抓!没长眼的东西,你知道你抓的是谁嘛!
不过,陈树人不是说跟那姓秦的县令还挺熟的嘛,怎么就给抓进去了?这可把人急坏了。
闻风而动的喻九龄废了一番折腾,多方打点,终于在一个清风朗日的晌午,见到了陈树人。
彼时,陈树人正倒在一摊杂草上,睡得鼾声如雷,就跟坨泥似的。他隔壁的,小伙子锦衣华服,生的仪表堂堂,正是崔序。此刻眼眶乌黑正恶狠狠的盯着他,很明显,这家伙的鼾声扰得人家一夜无好睡。
喻九龄无奈了,怎么回回他来找陈树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睡觉那,只是环境一次比一次诡异是怎么回事啊,上次在家,这次直接是监牢了?
醒来的陈树人一眼瞧见喻九龄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发现人还是明明晃晃的搁那站着,惊觉喻九龄来了。
顿时如见再生父母,那个激动劲儿那,前些天闹得不愉快早抛九霄云外去了。
喻九龄听着陈树人在他耳边叽叽咋咋的吵得脑仁疼,半天才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个姓秦的也太不像话了,好端端的就把个人抓进来关着就不管了?没个说法了?
忽略陈树人明里暗里的让自己捞他出去,喻九龄想还有没有天理了,必须得找这个县首大人讨个说法那,不顾陈树人听说自己要去找秦不书时生无可恋的脸色,喻九龄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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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书?”喻九龄真是活久见了。
不怪某人他惊诧,毕竟,喻九龄阔别长安日久,不熟京中事务原也寻常。只是喻九龄不知作为秦相的大公子秦不书怎么就能沦落到黔阳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喻九龄虽不解,但他明白,事实上,秦不书和他爹秦相的关系是真真的……一塌糊涂,比之今上,也不惶多让了。思及此,从这个刁钻的角度,秦不书因与其爹不睦,遂被发配到此地当个小小县首,实在合乎世情常理。
只是,原先也不如此一般不知避讳,怎么,如今撕破脸皮了?
呵呵,大戏年年都会有,唯独今年特别多!
喻九龄本着见面三分笑,半点不得罪人的原则,恰到好处的展现了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不书,别来无恙那!”无它,喻九龄本来是想个秦县首一面顺便保陈树人出狱的,喻九龄并不担心这个秦县首是个难缠的,即便再棘手,凭着喻九龄纵横庙堂驰骋江湖多年的经验,借着三寸不烂之舍,再怎么样也会让此人心服口服心甘情愿的将陈树人双手奉上。
无论怎么看实在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他乡遇故人,喻九龄实没想到的是,秦县首居然是秦不书。虽然在试图保陈树人的时候打探的消息显示,陈树人因殴打朝廷命官,被判下狱,期限……不定,而秦县首,黔阳县令,姓秦,名不书。
看到秦不书的名字,喻九龄还乍觉眼熟,谁他妈知道这个秦不书就是那个秦不书?
秦不书,秦相秦轻山之长子,性聪志坚,幼时丧母,与继母不睦,父不喜,少中举,入翰林编修,曾任禁军侍卫,仕途晦涩不通,文采天纵与其父比肩,有青出胜蓝之资。
忽略其他,总之,秦不书是出了名的犟,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儿,基本毫无转圜了。喻九龄暗气陈树人这个王八蛋,惹谁不好偏偏沾上秦不书?
这货,皇帝一句话不对都能急眼的人,不过他爹没让他往跟前凑就是了,简而言之,就是个万年铁树不开花的榆木脑袋。
秦不书则笑的一派谦逊,一如既往的温和含蓄。
而事实上,秦不书乍见喻九龄还有些诧异,毕竟这位当年是何等的嚣张,虽然太子被废后混的有些惨淡,但架不住人家牛逼那,皇帝亲下令授予的官职,虽然有点低吧,好歹也是圣眷,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人家就能轻飘飘的无影无形,挂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可不嚣张?可不牛逼?
此后,行迹一度成谜,京城曾有段时间流传说,喻九龄放不下旧日学生,跟随废太子在民间流浪去了!
秦不书不以为然,且不说喻九龄本身之才,他可从没听说一个昔日的太子少师曾经权力中心的人物干出弃皇命不顾追随一个太子还是废的这样的事来!更何况,三年前他在御前恍惚间好像见过此人,可见传言虚妄!
自古同甘易共苦难,更不要说居陷地由来落井下石的人多,若是有人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都算是难得的好人了。
喻九龄其人,就其浑身发光的气质以及其前半生堪称的奇才天纵的履历,秦不书想不出,他有什么自毁城墙的理由。
谁都知道,追随一个上了皇家黑名单的废太子意味着什么!
喻九龄虽然是长辈,但年龄也不大,秦不书虽与其没什么交集,但他可真不是岌岌无名之人,幼时在家中喻九龄这个名字已经如雷贯耳了,他家老头子提起此人,一脸的一言难尽且每每不被气的跳脚,大骂竖子敢尔?到底是不是竖子,秦不书不知道。
秦不书同样不知道的是,喻九龄因何在此,又是因何赶来找他,总不可能是因为单纯路过。
无事不登三宝殿,喻九龄显然有事,必须有事!
无论多艰难,知道多不可能,喻九龄也开口了,毕竟来都来了,贼不走空,更何况他一个曾经的太子少师。
秦不书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好,而且很耐心,一听说是陈树人的事,立马来了精神,且听说陈树人事喻九龄的亲传弟子,更是两眼放光,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如何起因,如何经过,如何结果说道个清清楚楚。
只把个喻九龄听的大为光火,明了事情的喻九龄真是拼上半生的修为也压不下心中的那股浊气!
陈树人一天闲的吧!就是这样搞事的?活着不痛快上赶着找死呢吧!
喻九龄风一阵似的刮到了陈树人那儿,楞把陈树人揪住训了一个时辰并勒令他在牢房里好好待着,跟秦不书那厮叨叨的如出一辙。
陈树人……
几日后,崔序家来人接他,那几个后生看着就是练家子,崔序不出去,立马给双手反折压回去了。
啧啧,陈树人幸灾乐祸道。好凶那!这么凶,崔序怎么还能闹的起来的!
喻九龄不靠谱,秦不书指不上,陈树人委托崔序帮忙捞他,崔序也答应了,然后,和喻九龄一样,在见过秦不书后,也……反悔了。
陈树人无语,“天要亡我那……”他想不通,怎么这年头,人人都想我蹲班房。
几日后,牢房传来消息。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