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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乞丐大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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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好痛——”
沈青一眼黑地躺了许久,醒来时只觉后脑疼得厉害。
“小姐!”
婢女阿春一把把作势要起来的沈青又按了回去,“大夫说要好好躺着,您还好吗?头疼吗?水喝吗?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青甩开了她的手,“好了好了!我身体硬朗着呢。”
“可是小姐您留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说着说着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
“哎呦,受伤不就得流血嘛,不流血流什么?流酱油嘛?”
“……”酱油?什么酱油?
“话说,那个臭小子,怎么捅得这么大的篓子?那些人呢?有为难他吗?”
“没有了没有了,夫人后来赶了去,事情都被摆平了。”
“摆平了?把人打到那个程度就这么算了”
“还能怎么样,那个是昌平有名的富商,为了阿远得罪他肯定是不值得的啊。”
“不值得?”沈青肺都要气炸了,“所以呢?现在阿远去哪了?”
“……”阿春眼光闪烁着,“小姐你现在大病初愈,不宜……”
“不宜接触下属?还是不宜开口问问题啊?”
“……小姐,您,您……”怎么最近这么粗鲁啊,好可怕……
“问你话呢,他人呢?”沈青捂着脑袋,神经都开始疼,咋一个个地让她这么不省心呢。
“那您可千万别告诉夫人是我说的……阿远他,阿远他……算上今天,已经被夫人关在柴房里不吃不喝四天了。”
“什么?”沈青脑子嗡地炸了起来。
她竟然躺了四天?而阿远不吃不喝地竟过了四天?人不喝水三天就可能没命!
“呜呜呜小姐您快去救救他吧,夫人说没她命令谁都不许进。”
“还废什么话啊,快带我去!”拉过了外衫就往身上套。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啊!
“我看谁敢去?”卧房的门被从外推开,李氏手捧暖炉走了进来,直愣愣地挡住了大门。
“夫人……”
“娘?”沈青穿外套的动作一顿,“是你把阿远关起来了?”
“就是我,怎么,你还要拿茶壶打娘不成?”
“您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吗?”沈青只觉眼眶发红,恨不得立刻揪着她的领子质问她。
“出不出人命我不知道,但我端阳候府丢了多大的人我却是知道的。你看看你做出的事,伸手伤人,竟还是为了一个外男!你听听现在外面的传言,说不守妇道都是好听的。”
“我真是白花心思养了你这么个不孝女,天天教你的德行举止你都给搞到哪去了?!你看看现在,还有哪个王公贵族敢要你?”
沈青嗤笑一声,“所以您就为了点莫须有的名声把人关了这么久?不管死活?”
“我看你是脑子被洗了!”李氏一代大家闺秀,平日里一向温温和和的语调都高了不少,“我只是关着他,还是看在他死缠烂打非要回来见你才网开一面,不然我早就把他扔到大街上去了!”
“他没有做错什么……”
“没有做错?!”李氏满眼的恨铁不成钢,“那富商之所以看不惯那小厮,完全是因为那小厮当初被他相中做男宠,他却不肯乖乖就范,竟还出手伤人,这次被逮到也是活该被打。”
活该被打?
沈青只觉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哪里活该?被人拿男宠一事羞辱是活该?还是出手反抗是活该?
“所以呢?就这么算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是你先出手伤人的,人家愿意放了那小厮,愿意赔偿已是万分好了。”
“万分好?”沈青几乎要笑出声,头一阵阵地疼,不能再争辩下去了,还有一个少年在等着她。
“我要去见他。”
“不行!你今天要是去见他,我就死在你面前!”说着就拿起了一旁放的茶具一摔,颤巍巍地拿着碎瓷片往胳膊上抵。
沈青其实对这个未见几面的母亲没有什么感情,但她不能自私地替原主选择。所以还是冷漠道:“如果我必须呢?”
李氏见她不为所动,也不较真,显然早就预料到了,放下了瓷片,“如果你非要见他,也不是不行。昨天刚颁布了一项令责,五天后晋正战场就会被封-锁,恒儿赶在这几天就要当大元帅去了,去之前就想要定了婚事。”
“你若想再见到那下人,就在这几天把婚事办了。”
沈青这回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五天?算上昏迷四日和戏园那天,正好十日。
一时不知该开心阿远的远卓,还是忧心于错过了这次仗,他的帝王之路将很难推进。
沈青的沉默在李氏看来就是不愿意,于是放低了语调,企图劝说:“青青啊,你这个事情它不是什么好的影响,现在莫说昌平,就连端阳的大户都不会再把你纳为正室了,也就恒儿那傻孩子一心惦着你。”
“恒儿就要成为大元帅了,那是人人求而不得的好婚事啊,我知道你心气高,一心想嫁到皇宫去,但出了这等事,你也该知足了。”
沈青现下总算知道原主这性格是从何而来了,百分百的遗传。
“青儿……”李氏见她不应,就要继续劝。
“最后一日。”沈青淡漠地开口。
“什么?”
“婚礼定在他离开的最后一日,成完亲,他就出发,不洞房。”
“哪有不洞房的?”李氏整个人都不好了,这还是是她的女儿吗?要留住一个男人,不得靠孩子吗?
“我不是处子身了”,沈青默默给原主道了个歉,形式是形式,但原则是原则,她宁愿毁了名声也不愿就此妥协。
“你……你……你……”李氏嘴唇哆嗦,话都连不成。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说完就避开了呆滞的李氏,快步往外走。
她要去找少年,找那个无人可救的少年。她仿佛看到了饥饿的、濒临死亡的少年在等待着她的救援。
之所以答应婚事,是她知道不能再自私地把阿远留在身边了,不能再单纯地想保留那一份纯真与善意了。
她有她的考试,阿远有阿远的人生。
她该放手了。
柴房离居室有些远,沈青到了柴房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钥匙。
“喂!阿远!”沈青高声喊了几句。
但柴房仍然死寂一片。
沈青的忧虑逐渐蔓延,顾不得再跑回去要锁了。左右看了看,发现墙角有块石头。
跑过去拿起石头,哐哐哐地砸锁。
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
“砰!”锈锁落地,沈青推门而入。
就见角落里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蜷缩在一起。
“阿远!”沈青推了推少年。
少年纹丝未动。
沈青拧了拧眉头,把少年翻了过来,看清了少年的脸,却一下子鼻尖酸涩,心疼如刀缴。
少年脸上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面色发白,嘴唇发紫,口中还衔着未嚼完的干草。
“阿远……”,沈青抹了把眼角的泪,“走,我带你走。”
抱着怀里比同龄人都要消瘦骨感的人,稳稳地站了起来,大步大步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她的少年,为了追随她而至此的少年,她要自己,带回去。
胳膊很酸很累,几次人都从臂弯里滑落。
但她就是紧紧地不撒手。
因为她总觉得,少年即使在昏迷,也需要这样一双手把他紧紧地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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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噩梦。
他想起了那个破围草身材的富商,想起了他的不肯沾泥的褐色高靴。
十岁时他踩着自己自己的腰,拳打脚踢,用恶劣的语言羞辱自己。
他愤怒,却又无力。
有多恶心?有多痛?他不记得了。
记得的是老乞丐颤巍巍地乞求他放过少时的自己,是老乞丐被生生踢倒在黄石板上,是老乞丐举起破了大半的瓷碗砸向那个干瘪恶心的脑袋……
说来也可笑,老乞丐的身子那么弱,那一下却砸的那么准。
商人愤怒了,开始拳脚相加。
老乞丐倒在了自己脚边,鲜血淋漓。
最后属于老人的那个破碗,也碎成了片。
记忆浑浑噩噩,又想起了戏园里噩梦般地相逢,那人同样恶心的目光,无数的拳脚,为自己苦苦求情的蓝衣小生……
最后的最后,却是一个怀抱。
温暖至极,使人溺毙,筋骨不存。
那个怀抱竟还会说话。
“大佬,你快醒醒啊,那个医生大哥是不是忽悠我人美心善,双腿修长啊,说了你最近醒,怎么还是没醒。”
“第二天了啊,再不醒我可就直接判定你为植物远了,这可比程序远更艰辛。”
“第三天了……你醒来也可能看不见我了。”
黑暗中一直有个声音在耳边环绕,莫名其妙的词汇从那个人口中说出来,竟然还觉得有些有趣。
使劲地抬了抬眼皮,烛光映入眼中,显然已至深夜。
“阿远,你醒了?”一个声音响起,却并不是熟悉的那个。
一张笑脸出现,却也不是熟悉的那张。
“阿春?你怎么在这?大人呢?她的头怎么样?”
少女瘪了瘪嘴,“阿远哥哥,你怎么这样,这几天明明都是我在照顾你啊。”
“你?”
所以那些期盼的话语,温暖的怀抱,都是……
不对,谁都可能认错,但他绝对不会。“不可能是你,一定是大人!”
少女目中有了憎恶与嫉妒,又马上掩了下来,重新换上了可爱的笑容,说出的话却仿佛淬了毒。
“小姐啊——祁恒少爷来了东边的院子,她可能正和祁恒少爷说悄悄话呢吧。”
“哦对了,阿远哥哥你还不知道呢吧,小姐她——就要与祁恒公子成亲了。
“就在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晕,青青晕,青青晕完阿远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