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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乞丐大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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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的少年,我的阿远。
沈青说话时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豪与感动涌上心头,很陌生,很莫名。
世人眼中不足为道的乞丐小孩,只有她是真的知道其委屈与不甘,这份刻骨倔强连少年都不曾察觉,但她却卑鄙无-耻地通过考试提要得知。
她要做的,是激发这份倔强,辅助他的倔强。
但此时的阿远,只觉自己活在仙境,自从大人出现后就一直存在的仙境。
他最近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是一个不会漏雨的住处,是一个不会饿肚子的夜晚,是一个一直相信自己的人。
那样坚定地、真挚地相信自己。
“大人,你……”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让自己不显得那么笨拙,可话到嘴边,一个字一个字蹦得却是那么难。
“阿远,你可知何为一人之上?”沈青道。
“大人……”
“享富贵,得权势。让那些欺凌你的、鄙视你的人从此匍匐在地任你宰割。”
“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付出血的的代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语话落,少年静谧的眼光中却不见任何飘摇。
“那样的话,我又与他们有何分别?”
沈青一时语塞。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做法,同样的恶行。有何分别?”
少年目光坚定,沈青却感到难言。
她也看过无数黑化的男主、反派,也见过圣母的皮囊,却从未见过这样真挚的反抗。
真挚的反抗,是跳出恶的轮回。
沈青明白,但她不能认同。“晋正动荡,梁王却仍旧昏庸无道,每日罢朝,宠信奸佞。
“阿远,大梁需要一个新皇帝。”
远处人群密集,却大部分是晋正来的难民。
沈青手中拿的这种千灯节专用的灯笼要十文一个,流民买不起,便找到几片树叶和一点枯草,枯草点燃放进树叶里,成了一只假灯笼。
假灯笼飘个半米一米,便随风一扬进了长河,无影无踪,在无数飘到对岸的真灯笼里显得异常可笑。
国家动荡多久,百姓就流亡多久,该祈求的仍旧祈求,但愿望却已经石沉大海。
沈青顶着这副乐于助人的名头,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却从未做过什么帮助到那些人的事。
同情与悲哀,让她更想让这个世界快些到达正轨,快些享受平静。
“大人,不会好的。”
“恩?”沈青目光收回,看着灯火下少年棱角分明的侧颜。
“国家更主,不会是那样一句话、一场仗的事,是十几场甚至几十场仗,晋正封地狭小,兵力也弱,镇压却已是不易,百姓已是困苦。
“此时再行战争,不仅不会得民心,甚至还会引发流民暴-乱。皇位更替鹿死谁手我不在乎,但我在乎这一朝百姓恐怕再难安生。
“如今三侯分割,昌平侯奸佞小人,大人的父亲被牵制在晋正,晋正河一战,晋正如今民不聊生,端阳无端多了数多难民。
“昌平与晋正距离如此之近,腊月三十将至,以梁帝秉性,绝不会放着这么多可能起义的危险分子在身边,所以最多十日,端阳将不会再允许流民通行。
“端阳侯不在,守官怠懒,为了减轻审核标准,很大可能不管是从晋正到端阳的流民,还是从端阳到晋正的百姓都会封-锁,所以十日后,再想投入晋正战场就晚了。
“我不会坐以待毙让百姓受苦,但要请您再给我些时间,我会计划好的,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少年坚定且自信,口齿清晰,逻辑连贯。
沈青心中震颤,这真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吗?
与刚见到时那个唯唯诺诺的身影一点也不同。
之前的卑微是隐藏?还是自己让他想到了这步?
或许真的是男主光环,让他出生于污秽角落,却有着通天盖世的谋略。
“所以,十日内,你会走吗?”
沈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但还是管不住自己。
“大人”,少年目光柔和,“如果我一直只做一个你身边的小厮,您会允许我追随您一辈子吗?”
沈青张了张口,喉间酸涩,“或许……会呢?”
少年笑容明朗,仿佛做了一个轻而易举的决定。
“那我就不走,留下来,跟随您。”
但沈青知道,决定并不容易,仰人鼻息的滋味并不好受。
少年有宏图大志,他却隐藏了这么久,不闯南,不闯北,只追随。
沈青想说出一句狠话否定掉少年所有期许,但她被信赖又满足的眼光包围,还是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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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节过后就是腊月三十。
“候夫人啊,我家恒儿自小就与你家青儿亲近,如今青儿也已及笄,恒儿也是弱冠,正是促成姻缘的绝佳时刻啊!”
面前留着两撇黑须的中年男子就是皇帝的宠臣,昌平侯祁成。
而他来此的目的竟是过来提亲。
沈青躲在屏风后面,目光呆滞,一时难言,焦虑得一连喝了五杯茶,憋了一肚子尿后她发现自己更焦虑了。
“恒儿啊天天在家练剑习武,就是想去战场上走一遭,可我天天和他说男人先得成家才能立业,紧着亲事先成了再说,这才在年关找了来。”
不得不说,奸臣的口才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的,瞧瞧这天赐的恭维腔调。
许是进来平定战乱都是原主父亲主力,昌平候一时想要得个稳定的助力,才想着把婚事提上日程。
正好赶上端阳侯不在,母亲李氏又是个没主意的,这才赶忙过来提亲,说是提亲,和哄骗也不差多少。
只求原主母亲一定要加油啊!不能被那个大尾巴狼给骗住啊!
“妾身也是觉得这两个孩子从小情投意,合实在是匹配得很。”
……好吧,当她没说。
沈青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起身从屏风后面出来,微微行了礼。
“侯爷,娘,女儿与祁郎只是兄妹相称,绝无男女之情。”
翻译过来就是,只是当哥哥的~
一时空气中尴尬因子弥漫。
“夫人,这……”昌平侯不愧是昌平侯,脸上笑容几乎只是僵了一瞬,瞬间又活跃了起来。
“青儿,你这是……”李氏显然被姚青的话给惊住了。
“娘,青儿还想再陪您两年呢。”
“青儿,恒儿可是说了,你还送了他手帕为信物呢。难不成,这也是兄妹之礼?”
沈青想起了祁恒过生日时自己送出去的手帕,只觉一阵头疼。这个白眼狼!
提起架势正要跟这个奸佞来个舌尖上的辩论,却见婢女阿春急急忙忙地赶了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阿远有危险!”
“谁?!你说谁?”沈青浑身一震。
谁有危险也不能是男主有危险啊!
“小姐快去看看吧,清梦园都乱成一片了!”
“走!快带我去看看!”
沈青一个箭步躲开了李氏过来拉她的手,冲出侯府直奔清梦园。
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三条街的距离,沈青拿出了初中百米冲-刺第一的速度,夺命狂奔。
“靠!”古代的鞋子都带着跟儿,沈青一下子被绊倒在了卖鱼贩的鱼筐上。
“你这人怎么……诶,这不是姚青小……”
沈青顾不得废话,把两只鞋子直接蹬掉,只著白袜继续狂奔。
不知过了多久,清梦园的大门才出现在眼前,沈青顾不得整理妆容,一下子闯进去。
一眼就找见了那个在人群中的黑衣少年,被团团包围拳打脚踢,人群外站着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旁边跪着那个蓝衣的小生。
沈青着急地冲进包围圈,却又被硬生生给挤了出来,连少年的衣服角都没碰着。
眼看少年逐渐昏迷,沈青一阵着急,撸起了袖子,抓起了离自己最近的桌上的茶壶,“哐”地一下砸在面前分不清是谁的脑袋上。
一下子打手们都停了动作,纷纷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少年在疼痛中抬起头来,肿痛的眼睛迷蒙中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样,又不太一样。
发丝凌乱,朱钗尽散,脚上只留一只袜子,另一只光秃秃的脚全是石子与血迹。
袖子上撩,手中抓着碎瓷片,瓷片深深入手,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被砸的是个彪形大汉,捂着脑袋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里因疼痛布满血丝。
“我c,你他娘个臭娘们儿!”作势就要抬手打。
一抬起手,却发现手被紧紧地箍住,完全动弹不得,低头一瞅,一个黑色的身影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能动。
“我靠,原来是一对儿他娘的狗鸳鸯!你找死!”大汉举起手里的木棍,往少年的黑脑袋上砸去。
只听一声闷响,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
怀抱带着一丝鱼腥味,直直钻进人的肺腑。
一个青色的身影缓缓从身边滑落。
带着血。
和一只白袜。
作者有话要说: 青青是不是超级女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