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铃落》陈苇

5、入门考试1

　　这客栈住的全是持名帖预备上苍觅山的，许卓清跟在人群后面，走了大半日，一众男男女女终于登上了苍觅山。登上山发现上面已站有数人，看来客栈并非唯一投宿之所。

　　只是不知结界大门何时出现，烈日当空，晒得人群也焦躁起来。

　　一身着绸缎华袍、身形纤瘦的少年公子，性格似乎极为外向活跃。先是在那帮世家公子中攀谈良久，又行至一白衣道袍少年面前，合手施礼道：“敢问公子是何方道人，可否交个朋友？”

　　那被搭讪的白衣少年看了一眼，并未作答，扭头朝向另一边，神色冷漠。

　　那帮世家公子中伸出一只手将受到冷待在原地有些发愣的公子拉了回去，劝慰道：“孙公子，少招惹他们，穿身白袍真把自己当世外高人了。他们那种人最是假清高，向来看不上我们这些家室优越的公子哥，谁不知道，他们那是没生个好命嫉妒罢了！”

　　说话的正是昨晚大堂双眼贼溜溜的油腻公子，听得大家都称呼他‘赵公子’，许卓清看着就觉得很不喜欢，但也只是心里鄙夷，身后传来一悦耳少年音嘲讽道：“呵，不知死活。”

　　那赵公子听见这话双眼瞪得似铜铃，正欲发作，又听得人群中喊道：“结界打开了！”

　　眼前一道白色光晕散开成一个大大的光圈，众人三三两两踏入那光圈，有一个小公子走到光圈前却又被弹开，反复两次之后一拍脑袋紧张道：“糟了，我的名帖忘在客栈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不随身携带？”

　　“赶紧下山去拿吧。”

　　“还拿什么，等拿回来这结界入口早就关闭了。”

　　那小公子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面露苦色呆坐在地。

　　许卓清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只需要把名帖带在身上便可以进这结界，万一要一一来个身份确认什么的，那自己今天怕是进不去这启运了。

　　穿过那光圈眼前的景色骤然变换，赫然出现一大片看不到尽头不辨方向的森林。走了一阵仍是走不出去，又怕走散，索性都聚集在一起商讨着眼下的情形。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是来求学的，丢在这里不管了吗？”

　　“是啊，接待的人呢？这么热走了大半天的累死了。”

　　忽听一飘渺之音由远而近，道：“入门之前是要先考试的，诸位不知道么？”
　　一高挑少年凌空落下，面色十分冷淡，又道：“从你们进门的这一刻考试就已经开始了，往年都有很多第一关就过不了的，初级阵都破不了不如早早回家，省得还费心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言毕横眼扫了一眼刚刚抱怨那几人，又旋身升到空中消失不见了。众人还尚在余惊中，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对了，好心提醒你们。这里的晚上可能有点吓人，如果有现在想退出的，将手中名帖焚毁即可。”

　　一阵静寞无声。

　　有人害怕了，小声开口道：“会发生什么吓人的事啊？”

　　之前那名孙公子轻声安慰道：“怕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能发生什么。”又高声喊道：“各位朋友，大家一会儿一起行动不要走散了啊。”

　　许卓清找了棵看着顺眼些的树，靠在上面。其余人三五成群坐在地上休息，那几名白衣少年仍是没什么表情，也不聚众交谈，看不出担心紧张的情绪。许卓清想起刚刚那名启运弟子，和苏苑穿的是一样的绣线白衣，领口袖口都有纹饰。而温仰止和这些这几名看似冷漠的白衣少年，都是类似的修身白袍。应该只是修道之人的一种喜好，像启运门人这种需身着门派特征的衣着，而没有门派的就相对简单清爽很多。

　　不知道一会儿到底会有什么，若应付不来，还是待在这几名白衣少年附近相对安全。
　　天色很快暗下来，大家很默契的不再说话，握着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你们有没有……”有人用气音小声道。

　　话还未说完他便闭嘴了，因为每个人都神色紧张，手里的剑握的更紧了。很明显大家都听到了，一种，风呼啸的声音，一种，什么物种振翅的声音？

　　“好…好多鸟！”

　　一大片黑压压的鸟群飞过来了，在空中盘旋呼啸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然后‘嗖’地俯冲下来疯狂的攻击。

　　那鸟是不认人的，体型比寻常鸟类都要大，见人就攻击，有人躲闪不及脸上身上全是全是伤，严重的皮肉外翻，霎是吓人。

　　那孙公子一开始还骂骂咧咧的砍死几只鸟，后面就招架不住了，那漆黑的大鸟爪似铁钩，牢牢抓住他的脸，任他怎么吃痛捶打都不松开。

　　“呵，报应来的倒快。”

　　是之前在苍觅山结界前听到的声音，许卓清回头看去，一袭白衣，脸生的白净得很，眉眼弯弯，嘴角朝上。站在后方空地看戏，兴致十足。这人倒有意思得很，喜恶都很明显，毫不掩饰。

　　“小心。”

　　许卓清惊呼，手中青剑不自觉朝那边正专心看戏的少年刺去，须臾间一只足有人半臂长的黑鸟应声落地，在地上抽动两下便没了声息。

　　那少年惊诧一瞬，回神过来后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施礼道：“多谢妹妹。”

　　“呀，赵公子！”

　　是之前在仓觅山结界前搭讪被冷落的那位孙公子，带着几位世家子弟一同跑过来。这边许卓清二人视线转回之前方向，刚刚还在费力挣扎的赵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倒地没了声息，周身被鸟群包围，走进一看，那鸟群，竟在啃食尚有余温的人肉，孙公子的脸已血肉模糊，唯那衣料身形可以辨认……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那场景看得人很是反胃，有人道：“这是什么鸟，竟然这样凶残？”

　　许卓清身后那少年仍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完全没被这骇人场面影响，讽刺道：“普通的黑鸟而已，与其关心这是什么鸟，不如关心关心这是什么地方，傻乎乎的。”

　　此时众人刚觉得飞鸟被击杀得少了一些，忽见又飞来了更大一批，整个天空都是黑压压的，大家只得更卖力动作起来。

　　孙公子紧张道：“这鸟好像杀不完，大家快想想办法啊。”

　　那少年又道：“既然杀不完，那堵住这鸟群的源头不就好了。”

　　孙公子喜道：“这位兄弟机敏得很，不知如何称呼？”

　　那少年道：“沈竹。”

　　孙公子拘了个礼，道：“在下孙仪，那就全仰仗沈兄了。”

　　这孙仪很是善于交际，先前在别人那里吃了闭门羹也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心态，只是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生存手段了。

　　孙仪招呼着众人朝那鸟群出来的方向走，不多时便至一石洞前，石洞上空不断有鸟群飞出，看来这里就是起点没错了。

　　外面本来就是夜晚，原本还有淡淡月光，进到这洞中可就完全漆黑一片了，一群人犹犹豫豫不敢进去。许卓清带了符咒，但不敢贸然出头引起注意，有两名白衣少年上前，捏出两张火符咒，径自向洞中走去，众人这才敢跟上。

　　这洞不深，走了十来步就到了最里，看清前方情形后，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贴着墙壁一个似人背影，黑黝黝看不太真切，隐约见得穿透那破碎布料的，正是和那凶残鸟群身上一样的尖利黑羽。

　　“这……这到底是人还是鸟？”

　　“废话，你见过这么大的鸟吗？”

　　摸不清来头，所有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许卓清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握紧剑保持高度警惕。却听到沈竹佯装害怕的声音：“妹妹，我看你剑法不错，我跟着你，待会儿可要保护好我。”
　　那背影缓缓转过来，众人这才看清，分明是人的形态四肢，可那身上脸上全都布满黑羽，眼珠的幽幽黄光在黑暗中尤为亮眼，不是鸟也不是人，像是个鸟人？可有这种动物么？

　　沈竹小声在许卓清耳边道：“黑羽诀”

　　黑羽诀？许卓清在竹苑的时候似乎在书籍中有见过，修道不止仙法剑术，万物有灵皆可控，初级黑羽诀只是操控鸟类做一些简单低效的攻击指令，再往上可以灵力幻化黑鸟，源源不断，且这鸟类嗜血，动作快伤害强。最可怕的是，传闻黑羽诀可修永生，只是大家不知道，这里的永生是因为这本是邪术，越往后练人便失去意识与鸟成为一体，变成一个嗜血阴暗的怪物。

　　“林霄，灭火！”

　　原本手持火符咒的两名少年突遭攻击，分散到两边。那名被叫作林霄的少年闻言将指尖的火符咒熄灭。

　　意外的，这怪物并没有因为没火焰了而停止攻击，更加发狂起来，不断有黑鸟从他周身幻出，比起之前石洞外的攻势更强。而且这次的，杀不死？

　　杀不死杀不尽，不少人心态失控，体力也渐渐不敌。沈竹跟在许卓清背后躲避着鸟群攻击，时不时发出一阵极为夸张的尖叫声。

　　那边孙仪也在林霄那两名少年周遭活动，那两名少年虽然不愿搭理孙仪，倒还是会时不时在他不敌之时顺手帮他击落几只飞鸟。

　　孙仪道：“诸位，这样下去迟早耗尽体力，我看要过关还得灭了这怪物才行。”

　　有人颤颤巍巍道：“说的简单，怎么灭，我们要是有那个本事还来求学做什么。说好只是入门考试，可没说会死人。”

　　地上不知何时又横七竖八倒了几具尸体，这封闭的石洞中，血气更浓烈了。
　　这怪物非杀不可。

　　“林麟，接着！”

　　林霄甩出一张金丝网，与林麟一人持一端，朝那怪物扑去，几个过招便将那怪物束在网中。

　　众人正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可事情还没有结束，那怪物发狂大叫，那叫声像鸟类嘶哑尖锐，顷刻间金丝网化成碎片。

　　林霄林麟两人冲上去皆被那怪物重重打在地上，众人也不敢再等，一齐冲上去，仍然打不过。

　　死的人越来越多，不能再等了。许卓清伸手摸向怀中符咒，一直躲在身后的沈竹似乎发现什么，
　　冲着林霄林麒叫道：“这怪物力气大得很，皮糙肉厚的，不要硬来，用火，它怕火！”

　　林霄燃起一张火符咒，那怪物立刻把手里紧紧掐住的脖子松开，朝着林霄冲去，林麒默契的

　　点燃一张又一张火符咒飞到那怪物身上。那怪物身上的黑羽瞬间燃起，发出凄厉刺耳的叫声，接着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那怪物也倒地没了声息。

　　这场面看得人又后怕又反胃。

　　沈竹看着那团焦肉一本正经道：“这算是鸟吧，你们说，这肉能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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