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铃落》陈苇

6、入门考试2

　　“恭喜诸位，安全通过第一关考试。”

　　是先前那名启运弟子的声音，只是这次未见其人。

　　“第一关？那就是说还没有结束吗？”

　　没有人回应，恍惚间这石洞从眼前消失，场景变换，众人至身一片浓雾迷障之中，可视范围急剧缩短。

　　上山的时候还有一百多人，经飞鸟阵一役只剩下七十余人，许卓清闻到香甜雾气中传来一阵纸张燃烧的味道，接着听见有人崩溃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继续了，我要回家。”

　　过第一关就死了几十人，关卡一定是越来越难，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历年来都有不少人追求仙道索学，但若早知道仅仅入门考试就要以生命为注，这些公子小姐们一定有一大半都不会来。

　　有人受不住焚毁了名帖，却未如愿从这迷雾中脱身，先前那弟子说的是天黑之前焚烧名帖就算退出，现在考试已经开始，退出已然来不及了。

　　许卓清皱着眉头，从没听说哪个仙门大家新人入门失败是要以生命付出代价的，实在蹊跷得很，苏苑当日说启运虽是仙门，但也未必全然光明磊落。可是这样对待新人有什么好处呢？既然定制这样严苛的规则，那考试开始定不会放未能通过考试的人离开了，除了拼尽全力，别无选择。

　　恍惚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小卓清。”

　　如同平静中被毒蜂蛰了一下，许卓清心颤了几分，紧张的抬头看向前方，温仰止站在迷雾中狡黠的笑着，朝着许卓清伸出手道：“这里雾气重，快过来。”

　　许卓清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听话的点点头，收剑朝前方熟悉的身影奔去。

　　“哎呀。”

　　沈竹不知从哪儿摔出来，刚好摔在许卓清脚下，揉着腿脚吃痛抬头对上许卓清的视线，那双眼顿时放大，晶晶亮亮闪着光，道：“咿呀，妹妹。总算碰着活人了，这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啊。”

　　许卓清抬头已不见温仰止的身影，眼前只有浓浓迷雾，颇有些气恼的瞪着沈竹。忽然想到现在的温仰止都是唤她清儿，也不会露出那样纯真无害的笑容了，那身量也分明是六年前的温仰止，一副没长成的少年模样。

　　“是这雾中瘴气。”许卓清回神喃喃道。

　　“有瘴气？”

　　沈竹闻言神色紧张起来，赶忙撕下一块边角衣料捂住口鼻，眼眉上扬、语气轻佻道：“我听说有种瘴气是幻成所思之人先将人迷惑降低警惕再将其击杀的，妹妹刚才也见到心里想的人了吗？”

　　许卓清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惯会油腔滑调逗人取乐，不过也顾不了许多，许卓清在温仰止培养下修习了一些仙法剑术，仍差点被这瘴气迷住，其他人更不知道什么处境了。

　　周边的雾气不知不觉淡了些，这才看清，原来大家距离都不远，只是被浓雾挡住视线。不少人被瘴气迷住在原地发怔，林霄林麒二人飞身穿梭在林中，将一只小小的白瓷药瓶放在他们口鼻处吸入，那些人才缓缓回过神，地上又横七竖八倒了数具尸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而现在那凝固在嘴角的笑只让人觉得寒凉可怖。许卓清俯身探息，已经是没得救了。

　　让人迷失心智后再发动攻击，没有防范也来不及反抗，分明只隔数米，却是连一丝声响都没听到，回过神的众人亦觉骇人，喊着稍稍熟识的人互相三五聚在一起。许卓清想到，方才若不是那沈竹恰好出现，自己说不准也成一具神色骇人的尸体了。

　　“这雾气……又聚集起来了！”

　　方才应是林霄林麒使了什么手段，雾气微微散去几分，不多时竟又聚集得更浓郁了。接着听见一阵刀剑撞击声，还有人的惨叫声，还有妖兽嘶吼声？

　　“妹妹，有东西来了。”

　　沈竹一直呆在许卓清身边，小声道。

　　果然，浓雾中跃出一直体型似犬头顶长角的混黑色妖兽，双目凸起，发出骇人的青色光芒。

　　“什么怪物！”

　　这雾气太重，这东西但凡出现在视线中就已经是咫尺间了。许卓清惊呼出声，闪身一躲，那妖兽又飞身扑来。所幸先前在竹苑每日苦练，这妖兽的速度相对来说构不成威胁。许卓清弯身下腰，那青剑已刺穿妖兽喉咙，鲜红的血四射开来，阵阵腥臭。

　　许卓清一连击杀四五只这样的妖兽之后，周遭的打斗声也停止了，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感受着这诡秘的气氛。人血掺杂着数只妖兽的血，血腥气甚浓，许卓清不悦的拧紧眉毛，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很显然，一切还没有结束。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颇有节奏的震地声。

　　眼前浓雾再次被冲淡，不过这次，是被那骇人的巨大妖兽生生顶开的。那妖兽赤如丹火，四肢粗壮，所经之地，地面为之一震。

　　几名小公子握剑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眼底俱是惊恐。此时人数更少了，能活到现在也算有些见识了，大部分人心底虽然恐惧，面色上还算镇定。

　　林霄林麟二人仍然站在人群前列，毫不犹豫上去与那妖兽缠斗起来，只是几个起落下来看得出颇有些吃力，倒也不怪，他们只是相对其他人更为果断突出，若真的仙法剑术精湛至极便不会参与这入门大选了。

　　孙仪看大家呆愣出神的模样，道：“一起上啊，这东西不死，我们怕是要一直困在这里。”

　　众人这才回神一拥而上。

　　许卓清一剑刺在那妖兽身上反被弹开，诧异心道：这妖兽的皮肉竟如此坚硬似铁，这青剑虽比不得生辰日温仰止所赠仙剑，但也算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了，刺在那妖兽身上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那妖兽被这不痛不痒的攻击弄的恼了，咆哮一声发了狂，扇动尾翼，左右两边快速拍击。站在两旁正欲攻击的众人被重重撞飞在地，扶着腰腿一阵哀嚎。这里面数那孙仪叫的最为惨烈，弓腰缩腿，眉眼都拧成一条线。

　　有人听得烦了，道：“别叫了，就数你出力最少叫声最大。”

　　孙仪听了似乎觉得十分委屈，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咬牙关忍痛不出声，良久小声道：“打又打不过，我能怎么办嘛。”

　　孙仪本就个子娇小，巴掌小脸，那神情场景，任谁看了都只觉得十分可怜。

　　林霄难得对着孙仪出声道：“躲好。”神情仍是冷若冰霜。

　　这妖兽以蛮力是杀不死的。

　　林霄林麟动作同步，并起二指轻轻划过剑锋，那剑泛出一阵蓝色灵光。二人复又纵身上跃，一左一右。那把注满灵力的剑深深扎进妖兽骨血，那妖兽受击猛地甩动身体，两人拔剑几个回身翩然轻巧落于地面。

　　那两剑扎得极深，妖兽受到重击却也有了防备，林霄林麟无法再次近身。

　　许卓清占用着她人身份，怕太招摇露馅不敢使出全力。眼见那最强的二人快要无计可施，她也有些急了。

　　飞身朝着妖兽背部跃去，前几次这青剑都未真正刺伤那妖兽，那妖兽故此也并无在意。然而那剑尖并未如预料那般落在坚硬的背部，许卓清凌空一转，手中青剑毫不犹豫刺入妖兽双目，手腕转动，那拳头大的眼珠被利刃剜出滚落在地。

　　此时众人都站在妖兽前方，只能看到许卓清的背影和那背影落下之后地上那鲜血包裹的两颗圆珠子，看不到她是如何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剜下妖兽双目，看不到她的出招如何狠戾。

　　那妖兽没了眼珠，只剩下两个空空的血洞，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因为剧痛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晃动。林霄林麟把握住时机飞身上前又是几击重创，那妖兽还欲挥动尾翼，被林霄一剑斩下。

　　没了眼珠和尾翼便成残缺之身，妖兽此时已无太大威胁了。林霄林麒站在妖兽背上，正欲一剑斩下它的头颅，剑还未落，原本还勉强站立的妖兽轰然倒地，二人反应极快，旋身稳稳落在地上。

　　一大眼薄唇的紫衫女子，一剑刺穿了妖兽的心脏，鲜血四溅，那女子脸上身上溅上不少血，前额发丝黏腻的贴在皮肤上，眼神里没有畏惧，似乎还沉浸在奋力击杀妖兽的快感中，神情满是坚决。

　　这女子许卓清倒还有些印象，和自己一样独来独往，警惕得很。明明生得面容俏丽，神若秋水，却不似其他女子那样娇笑着躲在其他男子背后寻求保护，不愿做出一副惹人怜惜的小女孩模样。前面的打斗中，大家默认林霄林麟二人为首，有几个身手较好的自动跟着他们一道与妖兽缠斗，其中就有这个女子。

　　妖兽已灭，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往常若有比试，都是默认斩下头颅者或杀死猎物者居首功，所以许卓清隐藏实力避免妖物死在自己剑下。这一夜大家都跟着林霄林麟的动作走，连许卓清也以为最后了结这妖兽的会是他们二人，这女子一出，大家注意力也被吸引。

　　都说她是为了抢占首功，言语也有些不堪入耳。林霄林麟似乎不太介意，朝她点了点头仿佛在示意她不用多心。在众人议论声中她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僵在原地神情很是尴尬。

　　沈竹一直双手环胸抱着剑站在旁侧，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那双明亮双眸一直注视着许卓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