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Air浅澜

4、第四章

　　上京繁华，灯市中人潮熙熙攘攘，路边是琳琅满目的摊市，热闹非凡。
　　下山之后，封墨为月澜置办了许多衣饰，今日月澜一身宫制的淡蓝衣裙，仿佛是哪户的官家小姐。
　　月澜容貌太盛，封墨为她准备了蒙面的面纱，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谁料月澜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月澜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万事万物漠不关心的样子，但是眼中的神采却是难得的光彩夺目。
　　灯市人多混杂，知道月澜不是普通女子，但封墨还是带足了护卫。
　　久在山中，不曾入世，月澜虽没有言语表露，但一双美眸波光流转，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七窍玲珑心，封墨带着月澜，仿佛一个称职的导游，看见月澜的视线在那里停住，便派人买下。
　　现在，月澜提着一盏八角宫灯，手工精致，上绘四时美景，这是刚刚封墨猜灯谜赢来的，素手执杆，身姿飘逸，仿若是九天玄女入凡尘。
　　旁边路过的行人，总会忍不住看过来，封墨天潢贵胄，容貌俊美，气度非凡，身边的护卫也是气势十足，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至于月澜……
　　虽有面纱阻隔，但一身气质不可隐藏，气韵高华，不染尘埃。
　　众人内心揣测，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般容姿，莫不是公主微服。
　　“二哥，真是巧啊。”手持白纸扇，一身月白长衫，上绣金纹回字，通体魏晋风流的的三皇子封清。
　　遇见封墨，封清倒是有些惊讶，他这个二哥出身尊贵，但自小身子不好，跌跌撞撞活到了二十，一直深居简出不理人事，除了皇宫和王府，只有偶尔去皇家道场与玉泽道长论道，倒是难得见他出门。
　　封清心中思索封墨外出的原因，很快，目光便被封墨身后的倩影吸引住了。
　　淡蓝色的丽影，如同午夜幽兰一般遗世独立，封清的目光瞬间装进的那一双流转的眼波之中，灵魂仿佛被目海下的漩涡吸住一般，无法挣脱。
　　“三弟在看什么。”封墨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封清的视线，心中有些不悦。
　　封清仿佛被惊醒一般，到底是朝堂历练过，瞬间恢复常态。
　　“这位想必就是来自昆仑的神医了，二哥不给弟弟引荐一下吗。”封清虽是对封墨说话，但视线却一直追寻着被封墨藏在身后的人。
　　“神医清修，是不理俗事的……”封墨正盘算着如何打发封清。
　　“为何停住了。”声音婉转，如同凤鸣莺啼。
　　封清这才看清女子的身型，不禁感慨女娲造人时的精雕细琢，虽有面纱，却不掩倾国倾城，美好的不似凡人。
　　也许，真的是昆仑的仙女吧，封清这样想着。
　　“在下封清，姑娘有礼。”封清笑得如同清风明月，一般的女子怕是早就羞红了脸。
　　月澜眨眨眼睛，不认识。
　　“我累了。”月澜对封墨说。
　　“那我们前面的酒楼……”封墨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在下在酒楼定了雅间观灯，二哥一起吧。”封清有些不同平日的急躁。
　　封墨觉得奇怪，封清一向冷静自持，今日怎么仿佛着了魔一样。。
　　“好吵，回去吧。”月澜依旧是不挂外物的神情。
　　封墨求之不得，“那么三弟，后会有期。”
　　封墨带着月澜转身就走，封清留在原地，本想追上去，却见人群中的月澜惊鸿一回首，眼中似有紫光闪过。
　　封清愣在原地。
　　面纱下，月澜勾起唇角，笑容妖冶鬼魅。
　　……
　　封墨开始渐渐走上朝堂，科举之后，封墨在暗地里渐渐聚集了一批势力。
　　朝堂之上，三皇子办事不力，被皇帝训斥几句却出言顶撞，被禁足王府；后宫之中，娴嫔有孕，龙颜大悦，不久，五皇子不知何故引得皇帝大怒，杖责五十，废去王爵，闭府幽禁，同时累及母兄，大皇子也遭到皇帝冷落；不久之后娴嫔突发急症流产，不久之后犯了颠症，冲撞皇后，被赐死。
　　如今，朝堂后宫风起云涌，几位成年的皇子或是贬斥幽禁，或是默默无闻，二皇子封墨一枝独秀。
　　封墨之前不惧生死西行求药，孝感动天，皇帝对其多有信任，因为最近愈发觉得年岁渐长，有心无力，在众臣重提立储之事时顺势而为，下旨立二皇子封墨为太子，敬告宗庙。
　　皇帝的毒性虽然已解，但毕竟年纪已高，这几日缠绵病榻，封墨成了太子之后，本就事务繁杂，皇帝养病，命他监国，封墨越发忙碌，已经几日没有得空去见月澜了。
　　月澜如今已经随着封墨搬进东宫，虽然无名无份，但是眼见太子对她宠爱非常，太子前程光明，澜姑娘他日当为人上，宫人们伺候的更加精心。
　　只是月澜喜好清静，不愿让人近身，整日对着太子送来的鹦鹉和猫狗发呆，有个机灵的宫人，悄悄送了些坊间的画本子给澜姑娘解闷，倒是得了澜姑娘的喜欢，太子大悦，重重赏了他。
　　月澜如今住在东宫的别宫之中，每日看看画本子，招猫逗狗倒也不嫌无聊。
　　封墨忙的脚不沾地，却总会尽力抽出时间去看看月澜。
　　宫中皇后眼见儿子如此，自是知晓他的心思，只是那澜姑娘毕竟出身乡野，身后没有得力的母家，他日儿子得登大统，月澜根本当不起后宫之主，如今皇帝的身子越发不好，怕是……皇后心急，想赶紧为儿子定下终身，以防万一。
　　“母后不必多言，如今父皇对我委以重任，当以黎民百姓为重。”封墨说的是大义凛然。
　　“你不必应付我。”皇后抚额，她对这个儿子一向是无法管束，“那澜姑娘，你若喜欢，母后绝不阻拦，只是她毕竟出身不高，怎堪为正妃，他日你想怎么抬举她都成，可如今是你的紧要关头，你可万万不能犯糊涂啊。”
　　“母后放心，我心中有数。”封墨笑得云淡风轻，“月澜虽与我有恩，但我从没打算让她当太子妃。”
　　封墨此言一出，皇后倒是看不懂了，封墨虽然瞒的很好，但皇后还是知道他对月澜的重视，本以为他会一怒为红颜，却没想到……
　　“月澜那边，孩儿自有安排，只请母后放心，孩儿知道分寸。”
　　见封墨似乎胸有成竹，皇后松了口气，“你外祖家的清舒表妹……你可有打算。”
　　“母后，清舒表妹刚刚及笄，怕是力有不及。”封墨知道皇后是想为娘家打算，“辅国公嫡次女，江首辅的长孙女，还有临远伯的嫡长女，母亲有时间可以见见。”
　　皇后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儿子早有打算，这三家的小姐她都有所耳闻，都是知书达理，清流贵重的大家闺秀，更重要的是，都是一等一的温柔恭谨，看来，儿子心中还是顾及了那位澜姑娘。
　　也罢，如今儿子前途已定，自己和娘家将来所有的荣华系于一身，打不得骂不得更是得罪不得，便随他吧。
　　皇帝这几日越发容易疲倦，太医连番诊治，都说是被毒药掏空了身子，又因为肝火大动伤了内里，需得好好保养，封墨也悄悄让月澜来看过，月澜看了封墨良久，直言寿数已到。
　　封墨心中有数，娴嫔死的不干不净，五皇子多有牵扯，被亲儿子带了帽子的皇帝大怒，若非宁妃拼死求情，皇帝本要废为庶人，五皇子累计母兄，才使得大皇子一党一蹶不振。
　　三皇子从来谨慎自持，那日也不知为何魔障了，至今关在府里不得不消停。
　　如今，封墨再无敌手，皇帝老迈，封墨登基大宝指日可待。
　　不过一年，好不容易从冬眠中逃脱的老皇帝终究是驾鹤西去了。
　　朝臣们早有准备，该哭灵的哭灵，该去东宫表忠心的……还是请排队吧。
　　早在半年前，皇帝自感时日无多，趁着自己难得清醒的时候赐婚辅国公嫡次女为太子妃。
　　太子妃入东宫前就听闻太子供奉神医在府，入了东宫后，太子把人藏得严实，只是偶然见了一面，便知晓太子为何会选自己了，罢了，毕竟名头还是落在自己身上，新鲜出炉的太子妃便只当自己是太子妃，为太子管束东宫，平衡前朝，偶尔还会送些女孩子的玩意儿去给月澜。
　　好在月澜目下无尘，你送我就收，这般性子到让担心争宠的太子妃松了口气，说来也奇怪，满东宫都看得出太子对澜姑娘的宠爱，可太子除了送奇巧送珍宝，得空陪她用膳，竟从未在澜姑娘的院子过夜。
　　太子妃心中有数，怕是澜姑娘的心根本不在太子身上，如此更好，东宫女眷明面上如今只有太子妃，太子每日休息除了书房便是太子妃宫中，太子妃积极调理身体，争取生下嫡长子便再无后顾之忧。
　　巍峨庄严的大殿，封墨坐在龙椅上，缓缓地抚摸着手边的赤金龙头，天下，已经尽在掌握。
　　现在只差一样了……
　　“启禀圣上，玉昆宫已经布置好了，澜姑娘已经住进去了。”大内总管尖细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回禀这位手段狠辣的帝王。
　　“澜姑娘怎么说。”封墨问道。
　　“澜姑娘……澜姑娘心中自是高兴的。”大内总管避重就轻的回答。
　　说实话，大内总管七岁入宫，也算阅尽群芳，可从未见过如澜姑娘这样的，照理说，后宫之中百花争艳，可自见了澜姑娘，往日所见的绝色似乎都成了笑话，绕是他这种没了念想的也不免动心，一身的孤傲，目下无尘，高高在上，便是当年最受先皇宠爱的长公主也没有这般的气度。
　　封墨并未将大内总管的话当真，月澜是怎样的身份，岂会因为一些凡物高兴。
　　“传令宫中上下，好好服侍澜姑娘，只要别让她出宫，随她高兴，若是有不开眼的，直接送入惩戒所。”
　　“是。”大内总管心中很是吃惊，看来这位澜姑娘在新帝心中的地位果然非同凡响，想来不日便是一宫之主了，心下越发决定好好奉承澜姑娘。
　　玉昆宫是后宫中除帝王所居的乾安宫最大的一处宫殿，封墨派人大修玉昆宫，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月澜靠在池塘边的玉石栏杆上，池塘中原本活泼的鱼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全都沉在水底，隐没不出。
　　月澜不喜欢生人，玉昆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全都远远地站在廊下服侍。
　　月澜手中灵力流转，池塘轻轻泛起涟漪，池底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在想什么。”封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不喜欢这里。”月澜说。
　　封墨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
　　“为什么？”
　　“这里，好吵。”
　　“是宫人太多吗，让他们出去就好。”
　　月澜不带一丝感情的瞥了封墨一眼，又继续盯着湖面，目不转睛。
　　封墨掩在袖子中的右手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