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录》五月寓子

23、第 23 章

　　昏暗的密室里点着一盏烛光，密室里由下往上冒着白茫茫的森然寒气，浅浅的光线也被扭曲得光怪陆离，仿若一个阎罗地狱。
　　里面有一张冰做的床，由里向外透着寒意。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身着单薄的中衣和裤子，双手中规中矩地摆在身体两侧，身子看上去有些偏瘦，但是骨骼清奇，姿态疏朗。
　　那人闭起的眉眼透着和气清秀的气质，一张脸并不非常俊秀英挺，眉毛淡而浅，有种而很温和的形态，让人觉得很舒服很宁静。而他那种平和的神情，又让人觉得他只是睡着了。就像是……在某个夏日午后，躺在一张藤椅上读了书，和着微风，倦倦入眠。但在种地方，这神情却格外得显得不和衬。细细去看，那人的皮肤已经由内向外透出了青灰颜色，眼眶下有一圈明显的淤黑，唇色白得透紫。好像已经失却了一切生命的迹象一般。
　　但他其实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能证明他没有死的，也只有那微弱的一点鼻息，和那似有若无的脉动。他已经没有一切感觉，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一概全无。好像轻松悠然地抛却了一切红尘外事，剩下的那一具躯壳也渐渐地将要从内至外逐一化去。
　　冰床边上有人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那人生得俊雅儒秀，唇红齿白，一张公子面庞，只是眉眼间满是阴霾，因为躁怒而半眯起的眼睛显得狭长，好似毒蛇般精光暴涨。那人走到冰床边上，将架子上的瓶瓶罐罐乒啉乓啷扫倒在地，一片碎瓷将他的手掌划破，满手鲜血淋漓。
　　唐亦荇像是察觉不到手心里的痛楚一般，喘着气坐在冰床旁边的一张椅子，抬头去看密室的穹顶，两眼里却是空空茫茫，好像什么也没有在看一般。
　　“今天是第四天，她居然动用了‘玉璇指环’召集玉璇楼‘七绝’，她到底想做什么？皇甫……子宁，你告诉我，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她置你于不顾了吗？还是她以为我不会杀你？呵，”他喃喃自语，说到一半，忽然冷笑了一声，“反正，杀你不杀你，都是一样的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生不如死罢了。你有的东西，终究都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争跟我抢，她是我的，这个江湖也是我的。玉璇楼算什么，我想给谁就给谁，呵，哈哈哈……”
　　冰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丝毫也没有被唐亦荇的癫狂之态所惊扰，那种样子，像是静静地在做着一个永不会醒来的好梦。
　　“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总是只有对你，大家才会是真心真意？明明你又蠢又傻，明明你伤了她的心也不懂她的真心真意，明明你连谁在骗你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只对你好？你……你……”唐亦荇说着说着，牙齿发颤，忽而咬紧牙关，半晌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我恨你什么都有，我真想杀了你……可是我却不能杀你……杀了你，我连可以要挟她的底牌都没有了，你活着我才能利用你做更多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去抢去夺，可你从来都不懂，你这个白痴什么都不懂，你们都不懂……”
　　唐亦荇低头去看冰床上那人平静的模样，他眼里似有一点水雾，眼角发红，半晌，他将袖一甩，起身离开了密室。
　　皇甫子宁的手背上还有一点小小的水渍，在密室的幽光里显得晶莹剔亮，不细看，过一会也就没了影。皇甫子宁的眼睫毛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颤，再去看，他仍像是死去了一般地睡着，并没有什么异样。
　　密室里空空地，更添了几分幽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