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楼》岩上

5、星沉叹碎

　　“我真的不能在留下来了，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十年同船、百年共枕。我的修行够我遇上你，却不能厮守百年啊。所以，再见了……夫君。”
　　……
　　“然后呢？”
　　“完了呀，仙女回到了天上，化作鬼宿群星，人类的少年就这样孤独百年。”
　　“啊？这种骗小孩的童话不都是美满结局吗？”艳丽逼人的女子无聊地瞟了一眼铜镜，审视了一些身上性感的束身低胸长裙，转身出了门。
　　“切，会跟你讲这种东西是我的错！”颜玉不满的撇嘴。仿佛是回应她的悦耳声音，从西华大院的朱漆门传来了敲门声。
　　颜玉的愤怒立刻变为苦笑，因为前一刻不出门的惊鸿已经不见踪影：“哇~~~，为什么又要我应付客人啊~~”
　　……
　　“这么说，李公子是想找人？”
　　“是，就是这个女子。”厅堂上局促不安的男子犹豫前进了几步，将手中的画轴小心翼翼地递到帘幔里。
　　颜玉还没有易容成迎鹃馆里平凡无奇的丫头，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绝美容颜能让任何人看得屏息，只可惜，李公子不知是心有所属，还是太过守礼，一双略失神采的眼睛从始至终都不曾落到她脸上。
　　颜玉皱着眉头打开画轴，那上面画得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面容清丽，犹如雨后雪莲，微蹙的眉不自觉地透出我见犹怜的哀愁。她的背后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莲花，红得耀眼。画的右下角，有娟秀的字体题着两句诗：
　　金风玉露却相逢，银河迢迢路万重。
　　忍堪回首来时路？只取此身赴苍穹。
　　“绝别诗？”
　　李公子白嫩的的脸庞立刻染上了一层红，但是颜玉立刻判断出来，那不是羞涩而是愤怒。
　　“她离开你，让你很不快吗？”
　　李公子一惊，颜玉的语气虽然没有平淡，但“不快”这个词显然不适用与恋人之间的离别。
　　“我是官宦子弟，凤湘却算半个江湖中人，家里当然反对这门亲事。两年前我为了娶她，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还跟爹断绝了关系。可是凤湘一听说我没有钱没有地位了，居然就弃我而去……我会生气也是当然的……”李公子小声地辩解了几句，到了最后却变成嘟囔似的自言自语。
　　“是吗？”颜玉冷冷一笑，“李公子，我们无意打听客人隐私，只不过，若是你提供给我们的资料有误，找人恐怕会多费些周折，而费用也会相应增加。”扬了一下手中的画轴，“因为钱财之故弃你而去，为什么还要留下这种东西？”
　　“诗确实是她当时写在辞书上的，但画不是。她走了以后，我只好回了家，前些时爹去世，留下遗命让我早日成亲传承家业。有人就介绍了一个府尹的女儿给我。然后这幅画就送到我家里了。”
　　颜玉侧着头想了想：“所以，你才想要找她了？”见李公子点头，顺手在案台上取了张契约书，弹出去：
　　“签字吧。明天，请将定金送来。”
　　……
　　日暮夕垂的时候，绰惊鸿才从酒楼里回来，以她没有回家而到了西华大院，颜玉立刻确定了一件事：“你早上听到了有客人敲门吧。”
　　“听到了啊。”绰惊鸿答得爽快，倒让颜玉蓄势待发的毒舌失去了干劲。
　　听完了冗长的叙述，绰惊鸿展开了画轴，伸手摸了摸纸质，随道：“洛阳紫渲纺的纸质。”
　　“整个中原最好的宣纸纺，至少，那个凤湘不穷。”颜玉漫不经心地灌着茶水。
　　“画是怎么送到李家的？”
　　“我没问。”
　　“没问？”惊鸿挑了挑眉，“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问？”
　　趴在软塌上的绝美女子张开樱唇，叼下案上今天刚签的契约书，吐到惊鸿面前：“只付三万两，不够请动两个人。惊鸿，交给你了。”
　　绰惊鸿的脸上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小了，许久吐出一句话：“还在嫉恨早上的事吗……女人，果然是不好惹……”
　　而就在远处的东华街，正有一人说着同样的话：“小凡啊，不就是昨天骂了你吗？女人不好惹啊！小凡，你不要不来上班啊。你一不来上班客人就不来了呀！”
　　若是让颜玉听到，只怕气得嘴都歪了吧？当然，前提是她听过老板的最后一句话：“喜欢看你闯祸的人还是很多的啊……”
　　……红颜多难。
　　翌日。西华院。
　　“哦？是谁说交给你的？这不还是来了吗？”
　　不理会艳装女子的挑衅，小凡软软趴到椅子上：“娘有新宠物了。”
　　冷笑凝在嘴旁，惊鸿一张俏脸刹时变得惨白：“是……什么？”
　　“蜥蜴。”
　　“……啊哈哈哈，小凡，这个……我们好久没有努力里工作了，今天熬通宵吧。”
　　……红颜再多难。
　　“我查过了，那幅画是李家女佣接的，说是商贩打扮的人送来的。”
　　“商贩？不是凤湘本人吗？”
　　“托人带物不是经常的事吗？”惊鸿笑得妖艳，“她一定是要人这么想。”
　　……
　　美丽的仙女与英俊的少年，缠缠绵绵的爱河有大片大片的阴影。违反天规贪恋月光的仙女受到了处罚，她的时间会加速流去。一日、一日如一年、一年般老去。仙女不愿让少年看到自己加速变老的自己，于是离开了他。
　　面前的李公子脸色渐渐变白：“你……你的意思是……”
　　绰惊鸿微微一笑：“她中了毒，容貌大变。”
　　就像小凡故事里的仙女，宁愿生离，亦不肯打破恋人美好的回忆……人，真是自大的生物，总以为自己是为了对方着想，总是做自以为对的事……看看现在李公子苍白的脸，又有谁能说凤湘的做法真的是为了他？
　　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李公子当然是听不到，他在自己的思绪里沉浮半晌，才开口忧郁地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你还想找她？”小凡歪着头笑了一笑，“你不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吗？”
　　“啊？”
　　“为了画出一张最好的画，千里迢迢去洛阳紫渲纺购纸，你觉得她会把这么重视的画轴随随便便交给一个路过的商旅？”
　　“这……这么说……”
　　“是啊。”小凡收起了笑容，“仙女即使离开了少年，也化作鬼宿群星在天上守着她的爱人，凤湘也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那个把画给你的女佣不是刚好来了两年吗？”
　　李公子沉没良久。
　　看着他缓慢出去的背影，绰惊鸿拉开了帘幕：“你觉得，他会找回自己想了两年的情人？”
　　“真的想了两年吗？”小凡笑道，“如果他一直想着，凤湘又怎么会因为害怕他移情另娶送一幅画过来提醒他？”
　　惊鸿优雅地耸了耸肩：“算了，反正我们只是赚钱。”
　　夜空静谥，城市也像是要入睡了。每个地上的人们做着各自不同的梦。只有鬼宿群星，长年笼着沉沉的湿气，像是……
　　仙女在哭泣。